你是——
誰來著?
陸涯腦子里一瞬間,出現了兩個人的形象。
第一個是徐應龍,感覺二人身形有些相似。
第二個是徐應龍他媽,感覺五官有些相似。
綜上,陸涯盯著胖婦人道:
“所以你是……徐應龍他大姨媽?”
黑衣胖婦人搖了搖頭,神色微冷。
“我是徐應龍的親母,許敏子,應龍的養母是我的妹妹許清子,應龍是我和彩云子生前所生的最后一個兒子,因為妹妹一直沒有子嗣,便讓她代為撫養。”
陸涯仔細想看了眼,這婦人確實和徐應龍是親生母子。
只是兒子死了,仇人站在面前,這親媽有些冷靜過頭了,還不如養母的仇恨激烈。
“所以,你請我吃飯的理由是……”
“之前關于應龍、我妹妹與陸城主的恩怨,許某在此向陸城主一并道歉,彩云子病逝多年,我也搬到了仙庭本部居住,應龍又于兩個月前死于極云之海,這件事希望能到此為止,放過我妹妹一馬。”
說完,又朝陸涯深深鞠了一躬。
陸涯總感覺這女人冷血過頭了,雖然說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實力沒辦法報仇,但也不至于請仇人吃飯吧?
“我殺了你兒子,你請我吃飯?”
婦人神色黯然,欲言又止,這種擺明的事實,她本不想過多解釋,但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
“我曾經還有個兒子,比應龍天賦好的多,結果一樣被人殺了,不但被殺了,還被人吃了。”
陸涯一愣。
全髯子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
酒狐仙與暮雨霏霏也是聽的觸目驚心,瑟瑟發抖。
酒狐仙甚至都后悔之前吹牛了……
然而婦人的話,還沒說完。
“你們一定想象不到,我是受殺人者的庇佑才茍活到今天……世間一切倫理道德只是為了約束弱者存在的,強者可以根據自己的利益制定所有的法則,而弱者只有低頭。”
陸涯沒想到一個婦人突然說出這種話,作為一名強到沒邊的強者,心里很是慚愧。
在陸涯看來,人類只是一種高等動物罷了,優勝劣汰,種族長存,如果弱者擁有和強者一樣的權力,人類這個種族只會越來越走下坡路,直到最終滅亡。
在力量為王的時代,越是和平,弱者越多,越到亂世,強者輩出。
而這次彩云仙班大會,是典型的強者盛宴,幾乎所有仙門或仙城,都派出了最強的參會陣容。
這讓陸涯感覺到——亂世要來了!
至于婦人所說的受仇人照顧至今,他大概也猜到仇人是誰了,只是這件事疑點頗多,他只是來吃飯的,懶得去打聽人家的悲慘過去。
“既然夫人這么客氣,也為了這頓飯大家吃的開心,我告訴你一個事實。”
“陸城主請說。”
“徐應龍不是我殺的。”
“嗯?”
“是我老婆殺的。”
許敏子張口結舌,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陸涯繼續道:
“第二,我老婆之所以殺徐應龍,是因為你老公彩云子還活著,并以一種特殊的禁術占據了徐應龍的肉身,雖然徐應龍被誤殺了,但彩云子應該還活著。”
陸涯說完,臉上露出了一種“開不開心?驚不驚喜?”的表情。
然而婦人的表情似乎并無驚喜,只是滿額黑線,壓抑著更大憤怒。
“是嗎?活著也和我沒關系了,這么多年,他在做什么我從來不知道,我從來沒了解過這個人,如今我有了新的生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陸涯心想,這女人難怪這么冷血……
而這頓飯,她似乎只是為了自保,急切的與彩云子撇清關系。
貴圈真亂!
全髯子三人倒是驚愕不語,轉瞬又無比雀躍,繼而心情復雜,不知說什么好。
之前,他們從白夜養鴿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師母在師父的遺物中翻到了骨龍在獸巢之森的消息,但師母當時在仙庭本部,不便親自出面告知三人,便讓白夜代為傳達。
現在想想,在獸巢之森遇到的徐應龍殘魂,應該就是師父活著并且在保護他們的證明。
他們相信陸涯不會說假話,師尊彩云子一定還活著。
可惜活著與陸涯也是敵人,他們夾在中間也很難受。
陸涯正好問他們。
“所以你們三個在獸巢之森,都沒發現徐應龍是你們師父的兒子,而那道殘魂是你們師父嗎?”
全髯子臉色難看。
“恕我眼拙,這個真的看不出來。”
陸涯想了想。
根據目前所知的幾個線索,他大概能猜到,彩云子“死后”的存在方式。
很可能是通過一種“血脈投影”的方式,遠程操控徐應龍,或者其他有血脈關系的后代。
相比于云中鶴的分身大法,血脈投影可以短時間完全控制對方的身體,卻又不留下任何記憶,不至于對方反叛,還能更好的隱藏本尊位置。
連陸涯想要定位都要費很大功夫,由此可見,彩云子很可能不止“彩云神使”這么簡單。
這個人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不過,陸涯心想,自己老婆也不是軟腳蝦,讓他們去爭斗吧,自己種種田,旅旅游,泡泡妞……
不,泡泡澡就行了。
吃飯要緊。
回過神來,暮雨霏霏早已經坐在桌上開吃了,完全不關心幾人說的事。
酒狐仙一邊喝酒,一邊偷聽著,聽了半天也搞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關于彩云子如今身在何處,在做什么,或是柳玄夜為什么殺了徐應龍?
眾人心中都在疑惑,但嘴上點到即止,沒有去展開。
陸涯道:
“總之,我們不是仇人,這頓飯也不是喪飯,沒有什么個人恩怨,大家吃飯吧。”
說的好像他才是東道主。
眾人坐下。
陸涯也開始認真吃飯了。
仔細嘗嘗發現,這里的酒菜看上去很尋常,不如浮坪上的迎賓餐那般美觀,但嘗起來更美味,很家常,有種秘制土菜館的感覺,彌漫著有著彩云城獨有的浪漫氣息。
陸涯幾人吃的很歡。
婦人許敏子卻很少動筷子,只獨自喝了點酒。
氣氛多少有些詭異。
全髯子見狀,試圖打破這種尷尬。
“陸城主想必對這次的仙班大賽勢在必得吧?”
陸涯吃的滿嘴流油,隨口附和著。
“啊,是啊,勢在必得。”
全髯子三人代表的是彩云仙學院,屬于仙庭直屬機構,而仙庭只由南州仙庭派出一支隊伍參加大會,三人是沒有資格參加 的,與陸涯不構成競爭關系。
因此三人對陸涯所謂的“勢在必得”很擔憂。
“這次大賽具體的競賽形式和賽制還沒出來,但是優勝獎勵已經暗中放出來了,導致這次大會有很多強者登場,如果像以前大會一樣,只讓每個隊伍的年輕弟子出戰,那兩位虎仙大人該怎么辦?”
陸涯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看了看暮雨霏霏,搖頭道。
“她們?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倆女娃大快朵頤,很是不服道。
“奶媽說了,讓我們來爭光的。”
“爭取把飯吃光?”
陸涯倒也不在乎。
“其實,我只是對這次大賽的冠軍獎勵感興趣。”
“您也想成去神界?”
全髯子小聲問道。
正在這時,天空驀的一聲響雷,震的眾人一驚。
晴空霹靂,無云無雨。
緊接著,又有斷斷續續的雷聲。
天氣很古怪。
嚇得全髯子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觸怒了神明。
陸涯沒在意,繼續夾菜吃飯。
“神界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受人所拖,幫忙拿到這塊通神令,未必一定要贏比賽,你們不用擔心。”
三人一愣。
不贏比賽拿獎勵?
“您這個‘拿到’是什么意思?”
“拿到就是拿到的意思,結果最重要,何必糾結過程呢?比如某人贏得了比賽,我出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價格買下來,不是更容易嗎?”
全髯子三人:
陸涯笑笑。
“而且,我帶的弟子可不止暮雨霏霏。”
“嗯?”
“吃飯吃飯。”
正在這時——
隔壁的隔壁餐桌,傳來一陣哄堂笑聲。
“哈哈哈,西城師兄,您又被拒絕了。”
“這是您第五十二次求愛被拒,更是您第一次被男人拒絕,是個值得慶賀的事,來,干杯!”
“什么男人?這是仙界,心是女人,就是女人,身體都是外物,總有一天,軒末子姐姐會明白我的愛。”
“他明白啊,只是不喜歡你,就這么簡單。”
“你們這是嫉妒!”
軒末子?
我情敵?
酒狐仙驀的酒醒,扭過頭去。
陸涯幾人也跟著一齊看過去。
隔壁的隔壁桌,只坐了半桌子共五個人。
五人穿著一水的天藍色學院袍,袍子非常寬松,美型不足,但氣場強大,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學風。
五人四男一女,修為最低都是半步仙帝。
而其中修為最高的,卻是最年輕的男子。
這人跟酒狐仙年紀相仿,卻有著八星仙帝的修為,生著一副正太臉,很嫩,微帥,有種玩世不恭的感覺,與周圍的大齡師弟相比,顯得很不成熟。
全髯子三人看了眼,很快就知道是誰了。
“這幾位是南州仙學院的精英弟子,代表仙庭參加這次仙班大會的,其中最年輕的那位,是南州仙學院的天驕,名字叫西城澤美月,名頭很大的。”
陸涯微微一怔。
西城澤美月……
這是日苯名?
不過仔細一想,華夏古代也有三個字的復姓,再起倆字名,也能有五個字。
全髯子又小聲道:
“西城前輩比我大不到一千歲,已經是八星仙帝,這天賦不輸李執首當年,如今算是南州仙庭的一個牌面,整個仙界年輕一代中,論天賦他能排前三,未來不可限量,很快就要調往仙庭本部了。”
“以前的南州仙班大會,仙庭都只是派幾名仙尊意思意思,走走過場,這一次,各地仙班強者輩出,加上聽說南皇城剛剛遇襲,南州仙庭為了面子,重振天威,也要動真格的了,想拿到通神令。”
陸涯看了眼,點點頭。
“這個人確實很強。”
另一邊。
西城澤美月借酒明志。
“這一次仙班大會,我一定會拿到通神令,送給軒末子姐姐,相信她一定會愛上我,就算不愛我,為了通神令也會虛情假意與我結為道侶,然后日久生情嘿嘿嘿……”
酒狐仙一聽頓時火了,摔杯而起。
“你這賤人!”
西城澤美月正舉杯明志呢,被酒狐仙一句罵醒,頓時覺出現實的殘酷。
做個夢還不行嗎?
他背著身子,悲憤的回應。
“你罵誰呢?”
酒狐仙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我是軒末子的未來老公……不對,未來老婆……也不對,對了,我是她的未來道侶!”
“道侶?”
西城澤美月這才起身一看。
隔著一桌人,遠遠看到一個漂亮的女狐仙,身材嬌小,模樣可人,正是他喜歡的類型。
“未來道侶……加我一個可以嗎?”
酒狐仙一菜盤子丟了過去。
“滾!”
西城澤一怔,忘記躲了,一盤燒雞丟在身里,依舊是熟悉的感覺,依舊是熟悉的配方。
身后的師弟們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第五十三次求愛又失敗了。”
“而且,第五十三次的求愛對象,愛上了第五十二次的求愛對象,怎么配都沒你的份啊。”
“再繼續下去,你鐵定要入十一獨行人。”
“哈哈哈哈哈!”
西城澤滿臉無光,東看看西望望,忽道:
“不慌,這里還有一個大媽和兩個虎仙。”
眾人:
陸涯無語,這才放下筷子,轉頭道:
“看上未亡人就算了,你還想煉銅?”
與酒狐仙的醉話不同,陸涯毫無醉態,說的話的也很隨意,完全沒把仙學院精英放在眼里。
西城澤身后的大齡師弟起身道,一種仙庭精英獨有的高端語氣道:
“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卻不想,西城澤摁著師弟坐下來。
“算了,小事情。”
“大師兄,這群人太傲慢了。”
西城澤搖了搖頭。
“傲慢的是我們。”
這樣說著,西城澤美月朝陸涯點頭示意,息事寧人,沒有道歉,也沒有惡意。
他這些年雖然依靠天賦在南州頗有名聲,行事乖張,不拘泥任何規則,但對潛在的危險卻非常警惕。
尤其是看到眼前的男人,不知為何,他竟有種南皇城當日遇襲,自己第一時間匍匐在地求生的感覺……
也許是錯覺,但假如不是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西城澤與師弟們繼續喝酒,就當什么也沒發生。
陸涯拽回酒狐仙,繼續吃飯。
他感覺今天的天氣有些古怪……
正在這時——
一道天雷炸響,醉仙樓上空的彩云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