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涯萬萬沒想到,刻舟求劍這種蠢事,居然發生在真實的仙界。
發生在一個可以單挑仙庭的強者身上!
蠢歸蠢,秀歸秀,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想把劍術練到極致,必須要有足夠的蠢勁,足夠的執著。
就像當年,自己卡在某個副本BUG中出不來,一直傻傻的砍怪,砍的還是那種不斷刷新出的小怪……
愣是砍了一整個暑假,渾然不知第二天BUG就修復了。
也算是某種刻舟求劍了。
這么看,這家伙已經有了劍神的資質。
但不知為何,這人已經心中無劍,手中也很長時間沒碰劍,以至于忘了劍就在腰上。
雖然沒碰劍,但他的手一直沒閑著,雙手布滿了龜裂的老繭,割出厚厚的物理紋路。
這是數千年在水中撈劍、沒有動用一絲靈力的結果。
饒是現在,他的雙腳也以一種的極為高階共振形式,高速踩水,強行保持身體穩定。
穩到連陸涯不細看都差點被騙的水平。
看這人的模樣,眼窩深凹,皮膚干裂,但行姿相貌,修行天賦,其實都在李無邪之上。
這種人通常都會極為高傲。
無傲骨不足以成劍神!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劍之巔,傲世間……
咳咳。
但之后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失了劍心,埋頭摸劍,歷經千萬年的磨洗,洗盡鉛華,變得無比樸實。
無素心不足以成劍圣!
陸涯可以肯定,如果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劍,他的實力應該比巔峰的時候要強的多。
與此同時。
摸劍人在見到陸涯的剎那,那沉寂數千年的內心中,一團火焰發出了久違的光亮。
那是一種強者遇到強者的興奮。
雖然這是個罕見的強者,但對陸涯而言,無劍,意味著無趣,無錢,意味著無獲。
傻子才會戰斗呢!
陸涯意味深長道:
“刻舟求劍沒有問題,但你刻下的是劍的記憶,一段你不愿記起的記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很久以前,你在劍法上失敗過,敗給過一位絕世強者。”
摸劍人微微一怔。
“還有這種事?這種人存在嗎?”
陸涯果然沒猜錯,這是一個極其高傲的人,在失敗之后重新來過,超越巔峰。
所以,他看起來更樸實了,實際上在內心深處,他更驕傲了。
閑著也是閑著,陸涯諄諄教誨道。
“一個不能接受失敗的人,如何能成為強者?”
“只有坦然接受過去的失敗,吸取教訓,虛心改正,超越巔峰,才能……”
“坦然接受下一次失敗。”
摸劍人:
陸涯毀人不倦,就差沒一巴掌扇在對方臉上了。
摸劍人搖搖頭,淡淡的劍氣很隨意的散發出來。
一瞬間波濤洶涌!
卻又無聲無息,沒有絲毫的靈力……
陸涯紋絲不動,繼續釣魚。
與此同時。
激戰正酣的大劍門和張蓮心幾人,一瞬間被毫無靈壓的劍氣穿身而過。
張蓮心幾人身上的青竹片瞬間發動,劍氣仿佛穿過一片虛空,徑直穿了過去。
這道劍氣對張蓮心幾人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都沒察覺到這些細碎的劍氣。
大劍門幾人就沒這么幸運了。
打著打著,忽然五枚同時黑戒閃爍,陣法紛紛啟動,將五人強行卷入了深淵。
東城斬美月到“死”也不明白,為什么開著金身,射著巨弩,突然就被陣法拽進了深淵?
他還沒擊敗西城澤美月呢,怎么能就這么掛了?
“就這?”
打著打著敵人沒了,酒狐仙幾人也是一臉懵逼。
大劍門的資源,全部進入了張蓮心、酒狐仙幾人的黑戒中。
這證明起碼不是陸涯動的手,否則應該進入陸涯黑戒才對。
摸劍人微微一怔,扭頭看了張蓮心幾人一眼。
他的劍意雖然是無意識散發,且有意克制了。
但不至于連個仙帝都傷不了。
仔細看看幾人,再看看陸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多出了很多困惑。
給陸涯的感覺就是……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陸涯也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種發展,自己啥也沒做,隨便忽悠幾句,居然撿了大劍門一波資源。
他得好好感謝才對。
“你走吧,我不會和沒劍的人動手。”
摸劍人似乎聽出了陸涯的潛臺詞:沒有劍,你連讓我動靈力的資格都沒有,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他忽然感覺連城子所言非虛,或許眼前的人真的能給他啟發,找到他久違的劍!
“怎么找到我的劍?”
“抱著必敗的信念。”
“多謝。”
朝陸涯拱手一揖,中年人連人帶船,憑空消失,除了團滅了大劍門,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海面戰場一片狼藉。
陸涯收起魚竿,回頭一看。
酒狐仙幾人,都一臉異樣的看著他,渾然不知有人過來了。
暮雨霏霏直接問道:
“小師叔,是你動手的嗎?”
“我們就快贏了,你這是多此一舉!”
顯然,事實并沒有暮雨霏霏說的這么輕松。
快贏了,也有可能快輸了。
大劍門有白夜撐腰,資源儲備極為雄厚,因為不能離開木筏作戰,張蓮心也很難遠程秒殺對方。
繼續鏖戰下去,靠張蓮心的逆螺旋之力,勉強能斗個五五開,就算贏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至于是誰動手團滅的大劍門,陸涯當仁不讓。
“當然是我動的手,快把寶貝都拿來,由我這個仙班領隊保管,比較安全。”
酒狐仙撇撇嘴。
“你沒那么勤快,你如果動手,還能等到第五關?”
張蓮心也問道:
“你剛才說的客人是誰?她來了嗎?”
她下意識以為那是一個女人。
陸涯兩手一攤。
“他來了,可惜是一個窮人。”
海風吹拂,帶來詭異的死氣。
誰也沒想到,賽會最有希望奪魁的東城斬美月,會栽在第五關,沒有栽在宿敵西城澤身上,也栽的不明不白。
更沒想到,代表南州仙庭的西城澤美月,遭遇了同樣情況,栽在第五關,與東城澤擦肩而過,栽的不明不白。
這是西城澤美月,第一次遇到一個比自己弱的多、卻怎么也打不死的男人。
仿佛是一個蒸不爛,煮不熱,錘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粒超級銅豌豆!
這人叫張二狗,看上去很樸實的樣子,也沒什么心眼,就是能抗揍,扛著扛著還能升級,給人一種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壞的牛的感覺。
“我們被華月公主坑了,撤退吧。”
西城澤的大齡師弟建議。
西城澤站在木筏邊,搖頭嘆口氣。
“答應女人的事,怎么能反悔呢?這就是我的決戰,殺不了這家伙,我拿不到通神令。”
話畢,西城澤抬起右掌,剎那間帝威乍現,單掌仙解,朝張二狗隔空一拍。
“掌中月照。”
一道帶著金色月牙的巨大掌影從天落下,印在了張二狗的沾著泥巴的額頭。
金色的殘月宛如火螢,瞬間引燃了張二狗的身軀。
一道黑色火影隨即沖天而起,將其木筏燒成灰燼。
張二狗也被燒成了一團黑糊糊的焦肉,半個殘軀抱住了最后一根木筏斷木。
黑糊糊的臉上,兩只眼睛緩緩睜開。
眸子里金光閃爍,出現了一抹殘月。
“想不到有生之日,竟能承受西城前輩的一掌,感覺像是死了一次,也算死而無憾了。”
沒有裝逼,只有受寵若驚。
西城澤美月幾人驚愕不語,他們從未見過如此不講理的神賦異能,簡直超越一切常識。
西城澤美月忽然感覺,這次比賽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復雜的多。
“你贏了。”
他不再糾纏張二狗,而是迫不及待的想去下一關。
正在這時——
其后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接近,趁他靈力空虛,五指驀的探出,抓住了西城澤的后腦。
一道幻術符文刺入他魂魄!
與此同時。
一道螺旋之力在五指掌心顯現,從西城澤的腦后不斷抽取其仙臺靈力。
一道冷冽又甜膩的詭異聲音,在西城澤耳邊響起。
“能在女人身上全身而退的人至今我只見過一個,這個人顯然不是你。”
西城澤雖然抗住了一波幻術,但周圍師弟也都被五噸尼解決了,敗局已定,他也懶得反抗了。
由于太關注身后女子所說的話,他的眼前莫名閃過某城主的影子。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我都放棄抵抗了,能別再殺人誅心嗎?”
宮幼溪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殺人誅心。
“你也好,臨江老兒也好,南州仙庭都是些廢物,時代要改變了。”
西城澤驀轉過頭來。
“你不是獨臂真人!”
宮幼溪甜甜一笑。
“使徒,宮幼溪。”
“哦……”
西城澤也沒有太過震驚,微微皺眉道: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并不擅長幻術,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在幫誰做事?”
宮幼溪有些震驚于西城澤的敏銳,只道:
“你得要更強一點才有必要知道。”
“臨死前,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什么話?”
“姐姐你單身嗎?”
宮幼溪眸光一寒,五指一摁,直接捏爆了西城澤美月的腦袋,漂亮的娃娃臉飛濺出了西瓜汁。
這是西城澤美月第五十八次失戀。
西城澤美月和東城斬美月這對千年冤家,幾乎是同一時間掛掉的。
正因如此,在深淵的連環球形陣法中,二人隔壁同眠,睡得很香。
排名前兩位的種子選手提前出局,出乎所有參賽者的預料,也大大出乎了仙組委的預料。
“西城澤居然敗了!”
“赤禮大人,能不能想辦法給他一個復活權?起碼要撐到決賽吧?南州仙庭的臉往哪擱!”
“朱神大人早有預料,這一次比賽,西城澤美月只是配角,保證公平競賽最重要。”
“誰是主角?”
“大概是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吧。”
西城澤和東城斬的意外出局,讓仙班大賽出現了巨大變局。
張蓮心組和獨臂真人組,成了種子隊伍中僅存的兩匹黑馬,收獲了大量資源,提前去了第六關。
這也是最早去往第六關的兩支隊伍。
其余隊伍一看,沒有立即行動。
而是繼續尋找隱蔽的資源,同時合縱連橫,將剩下所有隊伍聯合成一隊,對抗兩只黑馬,在第六關保存三足鼎立之勢,力求撐到最后一關,多拿獎勵。
這是一個非常理智的選擇!
這其中,包括二十七支仙圣隊伍和十一支仙尊隊伍,如果真能整合好,綜合實力理論上不輸兩只黑馬隊伍。
很有意思的是,推薦這次合縱連橫,并且試圖領導新隊伍的,是一個紅衣少女。
少女只有十一二歲,據說是本次仙班大賽最年幼的參賽者,修為也只有仙師境。
看上去還沒發育,但五官標致如畫,身姿亭亭玉立,是個極為罕見的美人胚子。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感覺這位少女似曾相識,但誰也不記得少女叫什么名字,來自哪個宗門,又師從何人。
仿佛憑空出現一般!
三十七支木筏的中央,一支木筏如眾星捧月。
紅衣少女負手而立,沒有多說什么,精致如畫的眸子空洞無物,仿佛在看另外一個遙遠的世界。
這時候,一位仙圣境老者站了出來。
這是來自狂流城的護城隊首,九星仙圣,在南州也算是德高望重了。
“組隊我沒意見,但是讓你一個乳臭的黃毛丫頭領導我們這一群仙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話音剛落。
空間一震。
老者人頭落地,猩紅鮮血噴的老高。
黑戒陣法立即啟動,將無頭的仙圣包裹起來,拽進了深淵。
所有人都驚呆了,目中駭然,仿佛看見了魔。
那是所有人都察覺到的,一剎那的細微鳴嘯。
共鳴之力!
如此年紀,如此修為,居然能在毫無靈力波動情況下,施展共鳴之力!
這個少女顯然不是凡人,所有人都感覺熟悉,然而仔細回憶卻怎么也想不起少女的身份。
“你到底是誰?”
少女回過神來。
如畫的眉眼微微彎起,海風戛然而止,群星遽然失色。
“竹泉宗,柳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