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山發生的事,在天裁院引發了不小的震動,但因為圣女的干預,加上現在是非常時期,很快不了了之。
陸涯有點不爽的是,本來說的赴宴最后也沒了。
只剩下一地狗娘……
回到華月宮時,夜幕已經降臨。
陸涯因為無聊,便把神曲山的見聞告訴了柳玄夜和寧中子,甚至都懶得加工。
寧中子很吃驚。
“師兄第一次見圣女大人,就把神曲山拆了?”
“我找到了一件寶貝。”
陸涯把月球車拿出來,放在花園中央的大理石平地上。
寧中子微微皺眉,就算不懂偃術,她也看的出這臺月球車的不合理之處。
“怎么一點靈力也沒有……”
陸涯笑笑,沒解釋什么,將月球車徹底清理干凈,轉而對柳玄夜道:
“一直沒什么送給你,這是我家鄉的東西,別看它一點靈力都沒有,當年也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柳玄夜有些好奇,來回把玩了幾遍,若有所思。
“夫君小時候生活在一個無靈的世界嗎?”
“嗯。”
“無靈環境人不會變幽冥嗎?”
“不會。”
寧中子忽然好奇的問:
“若是無靈環境長大,應該不可能發育出仙臺,師兄為什么這么強?”
陸涯抬頭看了看璀璨的星空,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遙遠。
“誰知道呢?”
寧中子怔怔看著陸涯。
在那雙倒映著星空的清澈眸子里,仿佛看到了陸涯遙遠的故鄉,這是她第一次在陸涯眼中看到了一絲,絕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顯露的……
迷茫。
陸涯堅定時,她曾有過迷茫。
可當陸涯罕見的露出一絲迷茫時,她卻忽然生出一種堅定與安穩。
那是一種格外的溫暖與親切。
柳玄夜因為接近臨盆,很快便睡著了,她的臉色平靜,嘴角卻含著一抹難以掩蓋的微笑。
群星黯然失色。
第二天。
陸涯跟軒轅華月一起,騎著鷹馬,大搖大擺的去了邢天閣,來到了天裁院。
走入恢弘的星穹大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場盛大的酒宴。
陸涯沒想到,昨天在神曲山沒有品嘗到的晚宴,結果在天裁院這種神圣莊嚴的地方品嘗到了。
大廳中央擺了幾十張龍骨長桌,桌上仙光霧裊,擺滿了各種上古美酒,珍奇仙獸,稀世神草。
上千名仙庭高層,名門望族,在桌前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恍惚間有幾分最后的晚餐的意味。
陸涯感受到了一種腐朽的味道,但對陸涯來說,越是腐朽的美味越是甜美。
他可以只享受美味,卻不用承擔腐朽后的崩塌。
陸涯一到場,立即像全明星一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奇,恐懼,憤怒,甚至還有崇拜。
四下看看,七位圣裁決使還沒到場。
萬幸美酒很好喝,陸涯沒計較什么。
端著酒杯,啃著獸腿,陸涯沒太顧形象,你無敵,你也不會在意任何形象。
一直等陸涯酒至半酣,華月公主才領著陸涯走向人群中央,向陸涯引見她的父親,圣皇軒轅極。
盡管知道圣皇昏庸無能,整日酒池肉林,不理朝政,但那畢竟是她父親,圣皇對圣女以外的所有人都很好,只是單純的無能罷了,她希望父親有好的結局。
“父親,這是我之前向你提起過的陸涯,陸城主。”
陸涯看了眼,這是個身材高大、面帶皇威的老者,年紀倒并不是很大,大概只是心老了。
畢竟,圣女唯一的子嗣,不但不是他的骨肉,還是與仙賊所生,那仙賊甚至還不是人類。
這種事擱誰誰也受不了,地位不如圣女,打又打不過圣女,誰攤上這種事都會自甘墮落。
圣皇雖然喝的有點醉,兩腳虛浮,要靠靈力支撐身形,但華月公主是他最驕傲的女兒,她的話有一定的醒酒作用。
抬頭看了陸涯一眼,迷迷糊糊道:
“倒是一表人才,可有娶妻生子?”
軒轅華月忙扶著圣皇,提醒道:
“柳玄夜很快就要臨盆了。”
她格外提到了柳玄夜三個字。
圣皇驀的清醒,再次看向陸涯。
“哦,原來你是柳玄夜的道侶。”
陸涯一臉漠然的喝酒吃肉,懶得說一個字。
華月道:
“正是。”
熱鬧的大廳忽然安靜下來。
圣皇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仿佛又清醒了幾分。
“無妨,我不計較,只要你這次站在皇庭這邊,打敗那七冥神,幫仙庭渡過難關,別讓天裁院那群老頭子太得意,我把華月許配給你,豈不美哉?”
陸涯懶得搭理這酒鬼,有這時間不如吃好喝好,轉身便去尋好肉吃了,一句話也沒說。
圣皇雖然尷尬,但他勝在臉皮厚,畢竟當年的事比這尷尬一萬倍,不也一樣過來了嗎?
他覺得這位陸城主確實有點氣勢,是難得的配得上女兒的男人,女兒事業心太強,也太過強勢,當面提一句,或許能促成將來的好事也猶未可知。
全場鴉雀無聲。
華月雖然覺得尷尬,但倒也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情。
連忙追上陸涯,爽朗笑道:
“抱歉,父皇一向如此,陸城主切勿當真。”
陸涯抬眼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這女人心胸竟豁達至此,有一種非常大氣、坦蕩的美感。
“無妨。”
隨后。
軒轅華月又向陸涯介紹了皇庭的幾大家族。甚至還遇到了朱神家的當代家主,朱神鶴。
是個老嫗。
錦衣玉袍,拄著古杖,老的跟梅干菜一樣,據說親眼見證了仙庭的建立,是個活化石。
見到陸涯,老嫗重重點頭。
“多謝陸城主為朱神家清理門戶。”
陸涯笑笑,這老太婆嘴上說的是感謝,眸子里全是壓抑的怒火和殺意。
“死人如果能為活人指明死路,也算死得其所吧。”
“你……”
老太婆語氣一窒,差點暈了過去。
陸涯懶得多說什么,繼續向前,尋找珍奇的美食。
這時候,臨江子和西城澤美月也到場了。
臨江子看到陸涯,完全不想說話。
滿腦子都是在深淵斗幽冥的畫面。
好在看陸涯如今的威懾力,他慶幸當時接受了軒轅華月的而非天裁院的征召。
西城澤美月見到陸涯頗有些吃驚。
“世事真是奇妙,在仙班大賽沒遇到陸城主,結果卻在最高天裁院見到了你。”
西城澤美月對什么誅冥之戰毫不在意,接受華月公主的征召,主要是想利用公主的地位泡大家族的女兒,可惜事與愿違,失戀次數飆升。
“啊,是你啊。”
陸涯象征性的打了個招呼,心思還在酒肉上。
見到陸涯,西城澤美月還對仙班大賽的事耿耿于懷。
“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仙班大賽上,那位趁我對付張二狗時,偷襲殺了我的獨臂真人,應該是其她女人假扮的吧?”
“怎么?”
西城澤美月眼珠一轉,附耳悄聲道:
“陸城主認識她嗎?婚配與否?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對我是不是有點愧疚,這種愧疚會不會演變成……”
你還被殺出感情了?
陸涯抬眼看了下這狗比,身材很高,比他高半個頭,卻長著一張極其幼稚的娃娃臉。
“你定制的軒末子人偶不香嗎?還惦記女人?”
西城澤美月面露惆悵。
“香歸香,可用多了……咳咳,看多了總會覺得更加孤獨,寂寞,還是真人比較好。”
“那就找你的五姑娘吧。”
“五姑娘是誰?”
宴席上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甩開眾人,陸涯一個人坐在長席上,品嘗著最頂尖的美酒,總感覺對老婆有些愧疚感。
好在是開會,沒辦法的事。
快樂就對了!
這時候,一位打扮考究、右眼戴著透明晶片鏡的老者走了過來,朝陸涯深深鞠了一揖。
“見過陸城主。”
陸涯一愣,仔細看了眼老頭。
確認過眼神,不是認識的人。
“你是誰?”
老者抱拳道:
“老朽是白夜總舵陳家路,紫月常向我提起你。”
陸涯忽然皺眉。
“陳紫月?你也要賣女兒?”
老頭慈祥笑道:
“陳紫月是我侄孫女。”
“哦……”
“多虧了陸城主,青鸞城分舵在短短數月,就發展成了白夜生意最好的分舵,甚至還把生意做到了仙庭本部,為仙庭運送了大量的戰斗偃甲。”
把生意做到仙庭本部?
陸涯故意問道:
“你難道不是仙賊嗎?”
老者笑笑:
“白夜向來黑白兩道都有,尤其是在陸城主的支持下,我們逐步洗白,在各地分舵取得了仙庭的營業執文。”
“哦,加油。”
陸涯隨口應著,心嘆酒肉之美味。
老者又道:
“陳某感激不盡,只是紫月修為低微,一個女兒家在青鸞城,陸城主若是有意……”
“我沒有。”
陸涯斬釘截鐵。
果然賣侄女了!
強者的生活就是這般的樸實無華,且枯燥,看的一旁的西城澤羨慕到頭禿。
老者自知沒趣,連忙退下。
陸涯吃飽喝足,四下看看。
整場晚宴透著濃濃的奢侈與享樂風,這些人可以說是仙庭精英,結果依舊自我腐化,自甘墮落,哪怕被告知戰斗形勢嚴峻,卻依舊醉生夢死。
在眾人看來,書院所謂集合全部力量對付陸涯一人,更像是一個故意把陸涯推上前臺的陰謀。
很多人猜測,華月公主或是某狐仙私生女很快會接任圣女身份,而陸涯將會成為新一代圣皇。
幽冥什么的,根本是幌子,或者說,仙庭過度夸大了七冥神的實力。
想想看,一個孕婦能有多大能耐?
強,那也是陸涯強!
再說,要真是敵人,柳玄夜怎么可能答應來仙庭?
宴席上小聲議論著。
陸涯聽著有點想笑。
這讓他覺得,任何政權,一旦稱霸久了,都會出現階級固化,別說普通民眾了,就連領導層也都會出現傻子。
說一千道一萬,這些人就是不愿承認敵人牛逼,找各種借口說服自己,麻醉自己。
宛如陸涯前世的阿美莉卡川建國。
或許,仙庭真到了崩塌的時候了。
陸涯心想。
這,就是未來世界嗎?
真特么是有夠好笑的。
正如黑格爾的名言,人類從歷史上得到的唯一經驗,就是人類從未從歷史上得到過任何經驗。
就在陸涯胡思亂想之際,又有一人主動找到陸涯。
這是一位圣裁決使!
而且還是個女人……
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蓮步走到陸涯面前。
五官精致如青黛,皮膚白皙如春雪,一襲紗織的白袍灑滿了冰霰,露額的發髻如雪山疊嶂,眸子里映著深邃刺骨冰藍,既有少女的清純感,亦有游刃有余的成熟。
陸涯認識這個女人。
“是你?”
雪落君笑道:
“是我提議你和夫人來仙庭本部的。”
陸涯道:
“你倒是會玩。”
雪落君如實道:
“現在大多數仙庭高層,都以為你是下屆圣皇的人選,會迎娶某個公主,你怎么看?”
陸涯沒有回應,反而問:
“云中君死了,所以你現在占了他的位置?你的力量太強,站這里不合適。”
雪落君稍顯疑惑。
“為什么?你不是更強嗎?”
陸涯笑。
“我怕你突然張口吞了我。”
雪落君忽然有種被看透全身的感覺,之前積累的動手欲望消散一空。
“多虧有你這個假想敵,我比師尊更強了。”
“假想敵?”
陸涯一愣。
“你沒做好必死的打算,就把我喊過來了?”
雪落君面色平靜,透著刺骨的冷意。
“我這個身子是你強行拼湊出來的,你了解我,可我不了解你,甚至……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嗯?”
“你想想看,你這么年輕,卻這般強大,根本不像是誰的分身,也完全看不到身上有天外之力,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推翻仙庭對你來說或許不難,但之后呢?推翻神界?打穿全宇宙?”
雪落君越說越激動,臉色越是冰冷。
“你真的強到無敵了嗎?”
“你不害怕到頭來,有人握住你的生死,到頭來自己只是個被洗過腦的工具嗎?”
“你不害怕自己在夢中所向披靡,醒來只是庸庸碌碌的凡人嗎?”
人類一思考,陸涯就發笑。
“既然夢這么逼真,這么爽,你把現實那一邊當成夢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