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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托孤

  次日,劉景悉率文武,于大江北岸,送行潘濬乘船南下。

  劉景除了表舉潘濬為交州刺史外,亦表舉王彊為裨將軍,董督交州軍事,領郁林太守如故。

  王彊也是劉景麾下諸將中,第一個升任將軍的人,心里不服者大有人在,如劉宗。

  其性護前,恥為人下,一向以軍中第一人自居,過去王彊與他同為中郎將兼任太守,倒還沒什么,如今王彊竟然后來居上,壓他一頭,這就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了。不過王彊確實為劉景立下驚世之功,劉宗也不好說什么。

  另外劉景讓潘濬辟吳碭為別駕,別駕盡管相當于半個刺史,可到底是百石吏,讓吳碭由六百石郁林長史轉任百石吏別駕,不符合規矩,因此劉景表舉吳碭為比兩千石昭信校尉,輔助州事。

  送走潘濬后,劉景開始準備北伐事宜,從江陵進軍襄陽,有兩條水道,一條是順大江而下,由江夏郡的漢水轉入,北上襄陽。然而這條路必須經過黃祖的大本營沙羨,黃祖斷不可能放劉景軍通過,雙方必定爆發大戰。

  另一條則是經由江陵的夏水,轉入漢水,北上襄陽。夏水顧名思義,夏流冬竭,眼下八月,正是豐水期,可以通行大船。

  夏、漢之間的豬口,位于江夏郡境內,有黃祖的兵船駐防于此,不過相比于黃祖的大本營沙羨,卻是不值一提。

  劉景命劉宗率領水軍萬人,由江入夏,攻占豬口,一方面是打通北上水路,另一方面,豬口和州陵,一前一后,如同兩把大鉗,死死鉗住沙羨的黃祖,使其動彈不得,難以北上支援劉表。

  正所謂同人不同命,當初荊南、江東結為同盟,共伐劉表,如今劉景已準備北伐襄陽,相比之下,孫權情況就要慘淡多了。

  孫權攻打江夏損兵折將,后方丹陽、豫章、廬陵三郡亦叛。

  孫權返回江東后,率領大軍討伐豫章、廬陵二郡山越,同時命周瑜帶兵入丹陽平叛。

  經過三個多月的鏖戰,豫章、丹陽悉平,唯有廬陵地處偏遠,仍有不服,不過已無礙大局。

  然而孫權剛回到吳縣,壞消息接踵而至,先是會稽郡南部,建安、漢興、南平等縣皆叛。

  而后許都使者奉曹操之命,出使江東,責令孫權遣弟入質。

  孫權召集江東文武商議,結果令他失望至極,以張昭、秦松為代表的江東重臣,大多表示贊成,反對者寥寥無幾。

  顯然孫權進攻江夏失利,江東諸郡亦叛亂不止,令孫權的統治不可避免發生了動搖。

  張昭本就是江東眾臣之首,此前曾極力勸阻孫權西征黃祖,奈何孫權不聽,以致大敗,張昭由是威望更高,無人能及,江東眾臣唯其馬首是瞻,張昭贊成送質,眾臣自然一片應和。

  更讓孫權憤恨的是,張昭居然入后堂,欲說服病重的母親,讓四弟孫匡入質。孫權心知一旦母親同意,就再無回旋余地了。

  孫權天性薄涼,將四弟孫匡送往許都,對他來說并非完全不可接受,但這件事絕不能由張昭主導,否則日后這江東,到底是他做主,還是張昭做主?

  目前的江東,能夠勉強與張昭分庭抗禮者,唯有周瑜,這也是孫權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因此火速召回身在丹陽的周瑜。

  經過多日的等待,孫權總算盼回了周瑜,兩人剛一見面,孫權就迫不及待和周瑜說起張昭欲說服母親送質一事。

  周瑜當即慨然而嘆道:“從前楚國初封于荊山之側,地不過百里,后代賢能,廣土開境,立基于郢,遂據荊楊,傳業延祚九百余年。今將軍承父兄余資,兼六郡之眾,雖有小挫,不損根基,有何逼迫而欲送質?”

  周瑜頓了頓,又道:“人質一入許都,我等便不得不與曹氏相呼應,尊其號令,受制于人。那時,我等最多不過能得到一方侯印,十余仆從,車數乘,馬數匹,豈能與南面稱孤相比?”

  孫權拉著周瑜的手,嘆道:“公瑾之言,深得孤之心也。”

  周瑜最后道:“是以將軍斷不可送質,靜觀其變即可,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我等再歸之不晚。若曹氏驕縱不軌,欲亂國家,最后必將玩火自焚。”

  孫權搖頭道:“張(昭)子布,秦(松)文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母親幾被說服,而今只有公瑾,方能令母親回心轉意。”

  “將軍勿憂,我這便隨將軍拜見夫人。”周瑜也不解甲,就這么一身戎裝去見吳夫人。

  吳夫人自從去年初染病至今,病情日益嚴重,如今飲食起居,全部都在一張床榻上,孫權、周瑜聯袂而至,拜于榻下。

  看著豐姿英偉,相貌軒昂的周瑜,吳夫人便如同看到了死去的長子孫策,蒼白的臉上滿是慈祥之色,伸手招周瑜到近前,問道:“公瑾,你不是帶兵去丹陽了么,莫非已經平定叛亂?”

  周瑜點頭稱是,而后將之前對孫權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

  吳夫人聽罷沉默良久,她出身士族,從小飽讀詩書,智略權譎,不遜于男子,孫權繼位之初,江東政令,多出其手,豈會不知送質的壞處。況且,她作為母親,又怎愿送兒子入火坑。

  無奈她眼下病重,恐將一病不起,她怕自己死后,孫權無法保住江東,才生出送質之念。

  而今見周瑜堅決反對送質,足以為孫權靠山,吳夫人頓時改變心意,一邊拉著周瑜的手,一邊喚來孫權,叮囑道:“公瑾之言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稍小一月,我一直視之如子也,你日后要以兄事之。”

  “諾。”吳夫人這番話,無異于托孤,孫權流淚叩首道。

  此后幾日,吳夫人病情急轉直下,自感大限將至,派人招來張昭等人,屬以后事。

  前有孫策,后有吳夫人,兩次托孤,張昭深感重托,流涕應命,所謂送質,自然就此作罷。

  又數日,吳夫人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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