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戰場,當劉備突襲擊潰劉景左軍時,荊州軍主將王威按照計劃,第一時間將自己手中所有的預備隊全部投入戰場,企圖擊破劉景前軍,進而與劉備軍合圍劉景中軍,一舉鎖定勝局。
這個計劃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然而王威的對手卻是虎將甘寧。
關鍵時刻,甘寧不避矢石,出入戰陣,激勵將士,前軍人心始定,堅如磐石,直到劉備敗逃,荊州軍也沒能突破前軍陣地。
隨著黃忠、魏延的歸來,被荊州軍攻得心頭火起的甘寧,立刻對荊州軍發起猛烈反攻。
一時間,甘寧、黃忠、魏延三大猛將三箭齊發,齊頭并進,率領部眾當先擊潰荊州軍的進攻,而后長驅直入,以無可阻擋之勢反攻向荊州中軍陣地。
同時,右路的韓廣部亦從側翼配合前軍,夾擊荊州中軍。
“殺啊……”
在甘寧、黃忠、魏延的帶領下,劉景軍士卒面紅目赤,肆意狂吼,揮舞著刀矛,如潮水一般涌進荊州中軍陣地。一時間雙方士卒犬牙交錯,瘋狂廝殺,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金鐵交鳴聲混雜在一起,直沖云霄。
黃忠自右掖先登入陣,手中赤血刀雷霆般斬出,只見兩道赤練劃過長空,兩名擋在他面前的敵卒來不及做出反應,項上人頭便已離開身體,掉落地上。
黃忠不等尸體倒下,把膀一晃,合身沖撞,兩具無頭尸體頓時被撞得倒飛入后方的人群中,引起一陣混亂,黃忠趁機沖入人群,左右砍殺,當者皆靡。
黃忠猛若熊羆,神勇無比,有這樣的猛將身先士卒,劉景軍將士自然無所畏懼,奮勇殺敵。
黃忠一往無前,率眾連破荊州軍數陣,而此時韓廣亦將部眾,從側翼攻入荊州中軍陣地,二人一向北,一向西,并力攻之,荊州中軍左部腹背受襲,立時潰不成軍,士卒爭相奔逃。
隨后黃忠、韓廣合軍一處,他們也不追殺潰散而逃的敵卒,而是徑直向荊州軍中堅殺去。所謂中堅,即主帥所在之地。
中堅不但有保護主帥之責,往往還充當全軍預備隊,因此中堅通常是全軍最精銳的部隊。
然而王威之前孤注一擲,將手中預備隊全部投入戰場,中堅兵力幾乎被抽走過半,而今黃忠、韓廣兩位猛將聯手進攻,王威兵力捉襟見肘,難以招架。
“噗嗤!”韓廣一矛洞穿一名敵卒的左胸,將其心房絞碎。接著縱馬向前疾躍,避開兩側襲向他的矛鋒、戟刃,跟在韓廣身后的數十漢羌騎士,刀斬矛搠,瞬間便將兩側敵卒一卷而沒。
而韓廣則一意向前,借助戰馬沖勢,長矛揮刺,再斃兩人。
韓廣率數十騎在前沖鋒陷陣,大軍隨后跟進,擴大戰果,最終擊潰敵陣,無往而不利。
不過讓韓廣有些驚訝的是,眼前的對手表現出了極為驚人的韌性,這不是單單用中堅士卒精銳可以解釋的。要知道,現在荊州軍的形勢十分不妙,可荊州軍士卒卻絲毫沒有崩潰的跡象。
“也許原因出在荊州軍主將王威的身上。”韓廣高據馬上,望著數十步外的王威麾旗。
常言道:將乃兵之膽。荊州軍士卒死戰不退,足以證明王威領兵有方,深得士卒之心。如此看來,王威倒也不負名將之名。
而此刻的王威,正氣得暴跳如雷,劉備、柤中蠻相繼敗逃,直接令中軍右翼,暴露于敵前。中路及左翼,形勢也萬分危急,此戰己方已是必敗無疑。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損失,避免被敵人全殲,光靠他一人,顯然沒法做到,還要張允通力配合,與他共進退。
然而就在剛剛,左翼的張允竟然招呼也不打一聲,獨自率軍而逃。張允明顯是把他當做誘餌,吸引敵人注意,以求脫身。
王威肺都快氣炸了,張允這個無恥之徒,此前連戰連敗,累喪大軍,因為是劉表的外甥,才沒有治罪。當初劉表任用他為大軍副將,自己就該極力拒絕。念及于此,王威心中悔恨交加。
一名司馬滿臉鮮血的從前線退回,褲勸王威道:“中郎,今左右俱敗走,前面也頂不住了,中郎,下令撤退吧。再不撤,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王威望著前方一個個方陣,接連土崩瓦解,將士亡命而逃,心生悲涼,咬牙道:“撤。”
隨著王威一聲令下,中堅士卒也不再奮戰,爭相逃跑,王威在親衛的保護下,混雜在洶涌的人潮中,向著后方的宜城逃去。
然而王威不知道的是,黃忠早就盯上了他,眼見王威要逃,他立刻率領部曲,斜插向北,一路劈波斬浪,成功將王威截住。
王威見被敵人堵住去路,正要殊死突圍,卻發現領兵者乃是黃忠。他和黃忠雖然交情一般,但因為同是南陽人,也算有過一些交往,他素知黃忠驍勇,心知不能力敵,揚聲道:“我當初聽說漢升隨大軍失陷荊南,音訊全無,心中頗為漢升感到擔憂,沒想到你我再見之日,會是這樣的情形,真是讓人吁嘆啊!”
黃忠并非冷血無情之人,聞王威肺腑之言,心有觸動,說道:“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安遠將軍英杰蓋世,誠為良主,王君何不歸之?”
王威想也不想,便搖頭拒絕道:“安遠固然是一代英杰,但將軍待我不薄,托以統軍之任,兵敗已是愧對將軍,若再投敵,日后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間?”
黃忠嘆道:“王君欲為劉荊州盡忠,在下也要為安遠驅馳,那就生死各憑本事吧。”
王威聞言不由大急,說道:“漢升難道一定要用鄉人舊友的鮮血,作為進身之階么?”
說罷,王威不等黃忠有所反應,便準備從旁繞過黃忠而走。
王威乃荊州軍主將,黃忠萬萬不敢放過他,剛要有所行動,忽然一支長箭劃破長空,穿過密集的人流,射入王威后頸。
王威毫無防備下,登時向前撲倒地上,左右亡魂大冒,急忙將王威扶起,卻發現他頸部已被箭矢射穿,鮮血霎時染紅衣襟。
這樣的箭傷無疑是致命的,就算沒有立即死去,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每時每刻都要承受無盡的痛苦,直到死去才能解脫。
王威不愿受盡折磨而死,他無力地沖親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獨自逃命,不必管他。
而后王威緩緩坐起,雙目圓瞪,用力握住頸上的箭桿,猛然一拔,鮮血立刻如瀑布般涌出,王威瞬間便傷重而亡。
“中郎……”王威如此剛烈的死去,左右親衛皆大哭。
黃忠亦愣在當場,他順著箭的方向回望,見一員驍勇騎將縱馬馳騁,手舉長弓,正是韓廣。
黃忠恍然,也只有像韓廣一樣的神射手,才能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一箭中地,射殺王威。
王威親衛伏尸痛哭,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齊齊起身,逆流而上,嘶吼著殺向韓廣,欲拼卻性命,為王威報仇。
他們的忠義之舉,固然令人佩服,但卻實力有限,還沒接近韓廣,就被其左右驍騎一擁而上,斬殺一空。
黃忠行至王威身前,看著脖頸糜爛而死的同鄉,心中一嘆。
韓廣亦縱馬而來,開口問道:“漢升與此人有舊?”他剛才恰好看到了黃忠猶豫的一幕。
黃忠頷首道:“我倆同郡,王君有將才,乃荊州名將,我剛才本想勸其歸順將軍,可惜王君誓死不降。死在公輔手上也好,總好過被我這個同鄉殺死。”
韓廣命左右將王威首級割下,塞入馬側的皮囊中,此時囊內已裝有一顆首級,這也是一位比兩千石的校尉,韓廣一戰擊殺兩將,其中包括敵軍主將王威,不出意外,此戰必將功冠諸將。
韓廣沒有就此滿足,繼續率軍追殺潰敵,黃忠失去擒殺王威之功,也不得不鼓起余勇,賣力追擊。
數以萬計的荊州軍潰卒,大致逃往兩個方向,首先便是宜城,荊州軍此戰乃背靠宜城結陣,因此逃入宜城的人最多,其次則是位于宜城西南的營壘。
當然也有人直接向北逃,但往往逃不多遠,就被劉景軍騎兵追上,最終不是被殺,便是投降,能夠逃出生天者,寥寥無幾。
荊州軍軍營之前主要是柤中蠻的駐地,漢軍只占一小部分,柤中蠻潰敗后,并沒有返回營地,而是直接逃回柤中老家。
因此荊州軍軍營幾乎毫無防衛,只有逃入營中的潰卒據守。
高翔身為敗將,急于立功自贖,他親率左軍兩千余士卒,猛攻荊州軍營地,力戰而克之。
荊州軍軍營一戰而下,宜城那邊卻出現了一點小狀況,原來劉景軍將士一路追殺潰兵,準備乘機攻入宜城。
然而先一步逃回宜城的張允、劉備已經組織起了防御,劉景軍數次進攻都被二人挫敗。
更讓劉景惱火的是,宜城期間還發動了一次極其凌厲的反攻,在劉備指使下,關羽、張飛等率數百步騎突然從宜城西門殺出。魏延部因沖在最前,首當其沖,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魏延也險些被關羽突殺于陣中。
關羽、張飛等人見好就收,在甘寧、黃忠、韓廣等人合圍前逃回城中,氣得魏延連連跳腳。
午后,雙方基本結束戰斗,劉景軍此戰以傷亡五千余人為代價,斬俘一萬三千,獲得了最終的勝利。而荊州軍雖然大敗,猶有七八千人,且保住了宜城,足以繼續與劉景軍周旋。
劉景軍將士陸續返回營地,堪稱豐盛的戰后餐早已準備就緒。
將士們自日出出戰,與荊州軍激戰大半日,只在戰前吃了一頓早飯,從中午開始,就已是餓得前心貼后背,飯菜一上來,將士們就開始狼吞虎咽猛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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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伯邈也戰死了?”中軍大帳內,劉景一臉陰沉。由于一直沒有霍篤的音訊,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霍篤的死訊,仍是感到痛心不已。
霍篤或許才能不及其弟霍峻,卻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劉景不知道歷史上霍篤為何沒有像其弟霍峻一樣,青史留名,想來無非是病故、早死。劉景本以為,他的命運,會因自己而改變,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沒能改變命運。
高翔難掩悲痛地道:“軍敗之際,我只知他沒于亂軍,不知是死是活,剛剛有人已經找到了霍伯邈的尸體,他已面部全非,難以辨認,只能從他身上佩戴的印綬,確定他就是霍伯邈。”
劉景聞言陷入沉默,良久才開口道:“伯邈雖身體殘破,好歹還留有全尸,褚子平的頭顱卻是被關羽帶走,死不安寧。”
魏延之前險些被關羽突殺,心中火起,惡狠狠道:“將軍,來日攻打宜城,末將愿為先登,斬殺關羽,取回褚中郎頭顱。”
劉景蹙起眉頭道:“此戰固然大敗敵軍,可我軍亦傷亡不小,而宜城之內,敵軍猶有數千之眾,且守城之人乃是劉備、關羽、張飛,最少也要集結五倍于敵的大軍,方能有成功的希望。”
一想到還要從后方調兵,劉景就大感頭疼,畢竟,他在攻下江陵后,就從后方征調了八千人,如今至少還要再征調八千至一萬人。所幸張津已除,南方無憂,他能夠最大程度調集兵馬。
龐統忽然開口道:“其實要破宜城,也并非難事。”
“哦?”看著龐統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劉景不由一愣,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強攻,要怎么才能打下宜城,正要追問龐統,親衛忽然入帳通報,夷陵守將霍峻派出急使,求見劉景。
“夷陵出事了?”劉景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招使者入帳。
夷陵使者進入帳內,見帳內坐滿了人,不敢隨意開口,以免泄露軍情,直到劉景相問,才道:“將軍起兵北伐之日,秭歸大族鄧忠、鄧任兄弟,召集部曲、夷兵數千人作亂,今夷陵以西皆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