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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向東葛羅嶺山口!

  雖然近乎全殲了訛跡罕的出城部隊,但楊易卻顯得很不高興,天還沒亮,就想去請令攻城,以雪昨夜之恥辱——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讓阿西爾搶了首功,在他看來那是很大的恥辱。

  慕容春華趕緊將他攔住,道:“阿易,你怎么糊涂了!說什么攻城!特使一開始就沒想一定要拿下訛跡罕啊。咱們的既定策略既是‘移石封穴’,現在庫巴圣戰者這塊石頭也移來了,這毒蛇的穴口也封住了,接下來馬上就要起兵前往疏勒了——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勞所在呢!訛跡罕這邊,特使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你現在還要去說攻城,只怕叫人聽了,都要看低你三分呢。”

  楊易心中一凜,他也不是個糊涂漢,只是被昨日的恥怒燃氣了無名火,沖昏了泥丸宮,這時有慕容春華一提,冷靜一想果有道理,便按耐了下來。

  反夜襲一戰,徹底扭轉了瓦爾丹對“霍蘭”的看法,雖然很可惜的,楊易沒有奪到城門,但一夜之內殲滅了一支訛跡罕的有生力量,讓防守方大受打擊,這樣的戰果足以抵消前面幾日唐軍的不作為有余。

  “霍蘭將軍還是很厲害啊。”瓦爾丹對于強者有天然的好感:“雖然在大事上度把握得不是很好,但打仗卻很有一手,怪不得博格拉汗會如此重用他。”他所謂的大事,那是指“霍蘭”懷疑圣戰者的誠意。

  經過反夜襲一戰之后,訛跡罕不但實力大損,而且士氣也大削,圣戰者與唐軍第二日再次圍城時,防守方便顯得有些左支右絀了。

  “現在繼續攻打的話,一個月內,是有可能打下的。”楊定國說。

  可是一個月的時間,對張邁來說太長了。

  當天黃昏,他就派了薛蘇丁去見瓦爾丹,道:“剛剛收到疏勒那邊的消息,下疏勒的摩尼教教徒忽然叛亂了!”

  “什么?”本來還正為昨日的大捷而興奮,聽到這個消息后瓦爾丹等又被震驚了:“摩尼教也卷進來了么?”

  薛蘇丁說道:“如今疏勒地區硝煙四起,疏勒方面大將胡沙加爾疲于應付,而且葛羅嶺山口外又有可疑的部隊在徘徊,訛跡罕的事情,只怕得加緊!”

  伊斯塔精于兵略,說道:“昨日咱們雖然打了一場勝仗,但訛跡罕城防堅固,存糧又足,咱們的攻城器械又不夠精良,繼續圍攻下去,恐怕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打下。若城內守軍意志足夠堅強,恐怕就是再守衛個一兩個月,也未必不可能。”

  薛蘇丁道:“霍蘭將軍也有這個疑慮,將軍以為,眼下當以疏勒為重,準備分出一半兵馬來,先行前往疏勒與胡沙加爾將軍會師。剩下一半兵力,便留在訛跡罕幫講經人牽絆住訛跡罕。”

  瓦爾丹奮然道:“這是什么話!若只是要牽絆住訛跡罕的話,何須霍蘭將軍再留下一半人馬來?你回去告訴霍蘭將軍,他盡可拔營東進,訛跡罕這邊我獨力對付,等我打下了訛跡罕,再來疏勒與兩位將軍會合。”

  薛蘇丁道:“這可得先去問問霍蘭將軍。”去了半日回來,說:“霍蘭將軍道,訛跡罕城高墻堅,只有圣戰者一方的話,恐怕不是麥克利的對手。所以……”

  沒等他說完,瓦爾丹已經怒不可遏:“你說什么!我不是那祆教豬玀的對手!你這就去告訴霍蘭,讓他趕緊走!若我庫巴圣戰者連麥克利都對付不了,我就不配當這個掌教!”

  阿西爾好幾次要說話,卻最終在欲言又止中沒敢出聲。

  薛蘇丁這次就不敢再說什么了。

  當天黃昏開始唐軍就做出種種態勢,大布疑兵,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向北,把城內的人都看得糊涂了,不知道唐軍在干什么。瓦爾丹也有所不解,派人來問,張邁笑了笑,由旁邊李臏代為回答:“我們故意如此,乃是為了真正走的時候,麥克利也摸不清我們的虛實,那時候講經人可派遣幾百個后勤接管我們的空營,時入時出作疑兵,讓麥克利以為我們的大軍還在。這樣講經人的壓力會小很多。”

  瓦爾丹聽了后連連搖頭,道:“有這必要么?”

  唐軍臨行之前,張邁派人來請鄭渭回去,道:“疏勒那邊局面復雜,必須有凱里木幫忙參謀。”瓦爾丹竟然也不阻攔,就放了鄭渭回去了。

  張邁見到了鄭渭,欣然道:“薩圖克不肯輕易讓庫巴圣戰者行動,果然大有道理。瓦爾丹身上有一種幾乎可以媲美圣賢的力量,能夠鼓動得信徒為他生為他死,可在謀略上卻大大地缺乏了。”

  當晚連夜起兵,分批東進。

  城內守軍注意到了動靜,有人建議出城一探,麥克利怒道:“還出城?塔希爾的教訓還沒讓你學乖?那定然是薩圖克的奸謀!又想誘我們出城哩。”

  唐軍分開三日,才將兵馬盡數撤離訛跡罕的視野,在八十里外取齊。

  此地離葛羅嶺山口還有二百余里,一路已是高原環境,唐軍一路過沙漠、爬雪山,能走到這里的無論軍民個個身體強健。即便如此,到了此地許多人仍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看看離葛羅嶺山口還有一百二十里,郭洛、楊易、薛蘇丁一起請為先鋒。

  張邁遲疑未決,忽然帳外有人叫道:“下雪了!”

  其時若按照中原的季節,尚未入冬,但到了葛羅嶺山口附近,這一日竟下起了大雪!

  大雪如鵝毛般飄下,沒多久就將周圍裝飾成一片白色的世界。

  “這鬼天氣!”楊易罵道。

  張邁也覺得有些為難,來到這附近后,他的呼吸也感到有些困難呢。必須趕緊越過這一帶,可是,這等天氣之下,是打不了仗的。

  不得已,張邁只好下令殺羊,先讓將士們飲血取暖。幸好從怛羅斯出發時,李臏就已經考慮到這邊的天氣問題,已經準備好了上萬件的厚衣服,唐軍軍民臨山而嘆,翻過這一個山口,就能進入疏勒了,就回家了。

  可是現在卻遇上了大雪,一片銀裝世界,讓人感到對面的疏勒是可望不可即。

  看看雪花封路,張邁嘆道:“聽你們說,這什么葛羅嶺山口再過去,就是疏勒了,但現在怎么辦?”

  楊易道:“雪雖然下的不小,但輕騎還是可以過去的。”

  郭洛卻搖頭:“過去是可以過去,但打不了仗啊。現在弓都拉不開,龍驤本營的將士都將鎧甲脫下來——沒法穿了。”

  張邁問李臏:“這里往疏勒,有幾條路?路上都有什么防備?”

  李臏道:“這里往疏勒,主要的道路只有三四個山口是終年不封凍的,這葛羅嶺山口就是其中之一,山口上有個哨堡,里頭只有二百余個士兵。”

  張邁喜道:“這么少?”

  李臏嘆道:“少?不是薩圖克不想安排更多人,而是這里沒法停駐太多人。雖然只有兩百多人,但在這天氣下,我不覺得我們都圍上去能討到什么好處。真要攻打,得等天氣轉好。”

  “等到什么時候?”張邁問。

  “等到夏天啊。”李臏苦笑了起來:“這里無霜季節,只有十來天,不過在酷夏的話,雖然也難受,但應該還是可以打仗的。”

  “夏天?”楊易叫道:“那不還得等上個七八個月?”

  “是的。”李臏苦笑。

  楊易怒極反笑:“那也不用等了,大家一起橫刀抹脖子算了。薩圖克會給我們七八個月時間?哼,頂多一兩個月,他就回來了!”

  李臏點頭道:“是,所以只好用謀了。現在我們的優勢是:薩圖克面向西方的這一路,往西北是往怛羅斯,那是他自己的地盤,往西是訛跡罕,兵力威勢都不足以撼動疏勒,是只攻不守,因為沒有需要,所以薩圖克對這關口只是做常規防備處理,我們要過去還是有機會的。”

  張邁問郭洛當日是怎么過去的,郭洛道:“當初我們過來時是扮成逃難的商隊啊,阿布勒送了點錢,他們粗粗盤查了一番就放行了。”

  張邁道:“若是這樣,那咱們就再扮一次商隊吧。”

  李臏想了想道:“事情可一不可再。現在畢竟與小郭都尉來到這里時候不同了,薩圖克在俱蘭城失利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這邊,就算對方尚未預料到我們會從訛跡罕這條路過來的話,但在這敏感季節,胡沙加爾應該也會下令警戒的,那守將可能就不敢輕易收錢,收錢了也會嚴加檢查,商隊的話未必能通行,就算通行了,也只能進入驛站,而且若帶不得武器也沒法取此哨堡,大部隊也沒法通行啊。還是換一個法子吧。”

  “什么法子?”張邁問。

  李臏道:“不如讓薩圖克派遣一隊騎兵,押解要犯往疏勒看押,各位以為如何?”

  “要犯?”

  李臏笑道:“比如謀落烏勒、加蘇丁等人。”

  諸將哈哈大笑,當即行動,從諸營中挑選精銳,共挑出了二百人,個個都是從相貌到體能到作戰經驗無一不足者,張邁親自帶隊,押解了“謀落烏勒”與“加蘇丁”等五十余人,并幾十箱的“賞賜”,準備出發。

  忽聽烏護部、民部營中傳來哀哭之聲,張邁問起,卻是有人在寒冷缺氧中病死了,法信大師正帶著嘉陵小和尚為每一個逝者念往生咒,又不住地安慰正受病痛者:“忍著,忍著,過了這座山頭,便一切安樂了。”

  張邁心道:“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過去!”對楊定國道:“請定國叔統領諸軍找個地方避風,我一傳回捷報,便越過此山。這里是地獄的大門,但推開之后,東面就是天堂了!”

  楊定國喘息著道:“特使放心!盡管去吧,我等在此等候特使捷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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