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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血涂門之三

  暗的地下室,只有頭頂的漏洞漏出了幾道米線來。的人甚至不敢點燈,就像躲在黑暗中的老鼠,唯恐發出光亮而惹來了貓。

  狹窄的空間,幾乎無法讓五個人站立得從容,其中一個移動腳步,由于網好暴露在漏洞中透射出來的光線下,才讓人看到了他的臉竟然是疏勒五大糧商之一的畢克。而聚集在他身邊的其他四人,也正是疏勒五大糧商的另外四位。

  這四個人,個個都是腰纏十萬貫,尤其在這城內缺糧的時刻,本來有多少人仰賴著他們呢,可這時,五個人卻都顯得非常小心,甚至惶恐。天方教一派的人控制了疏勒以后,全城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狀態甚至就是上次唐軍逼近的時候,也沒這么緊張過。

  尤其是這五大糧商,在宣布自家店鋪的糧食已經售蔡之后,個個就都變得極度低調,低調到讓人幾乎感覺不到這五個人還在疏勒,甚至連日常吃頓飯他們都變得小心。滿桌子的粗糧,下人更是沒法填飽肚子,好像故意要告訴別人,他們家業沒多少存糧了。

  “這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他們的老婆孩子私底下都抱怨著,卻被他們厲聲管束住了,饒是這樣的小心,五大糧商還是提心吊膽,不知道接下來疏勒的當權者會怎么對付自己。

  胡沙加爾的竹扛敲得雖重,但只要他肯收錢,事情就好辦了,但瓦爾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一臉讓糧商們討厭的正義感都擺在了臉上,這就讓他們心中沒底了。耍他們遵從命令將糧價降低到戰前的正常價格水準,這種賠錢的買賣他們是寧死也不肯干的,但將店鋪關上之后。又整天戰戰兢兢,唯恐天方教的人忽然闖進來抄家殺人。

  “莫賀啊,這個時候將我們叫來,是不是有什么緊急的事情?”

  說話的是畢克,這兩天他們連大門都不出,怕的就是一出門就被人監視,但今天莫賀卻破天荒的召集了他們,五個人聚在一起,那是天方教夸權之后所未有的事,現在他們聚會的地點,也不是五個人中任何一個的家里,而是一個舊倉庫的地下室。

  “當然,而且十萬火急!”莫賀說:“阿布勒那邊才才給我捎來了之個蔣息。”

  在疏勒發生政變之前。五大糧商和高層的關系是比阿布勒來得密切的畢竟他們和胡沙加爾的交易在那里擺著。但現在局面卻反了過來,變得他們得從阿布勒那里求取消息,當疏勒的政權重心從大總管的府邸轉移到汗府,五大糧商就顯得十分被動,因為他們很難從被天方教徒控制的汗府打探到有用的消息,這讓他們覺得自己變成了瞎子,這種不測又加重了他們的恐懼感,而在這個節骨眼上阿布勒居然還沒有拋棄他們,忽而讓五大糧商感到這個小伙子實在夠義氣。

  “阿布勒捎來了什么消息?”

  畢克等都覺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們的預感對了。

  “阿布勒說,汗府已經決定要動我們了。”

  “動我們?”幾個人都吃驚道:“什么理由?”

  “說我們囤積居奇,發國難財。”

  “我們又沒犯法!”畢克說。

“唉”莫賀苦嘆道:“現在刀子握在他們手里,他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們又有什么辦法。再說,萬一讓他們把我們抄家了,只  這句話出口,五個人包括莫賀自己都到抽了一口冷氣,現在瓦爾丹也許還沒有證據,但如果抄家了,將他們的財產還有存糧都抄出來,那他們的就想賴也不掉了。

  五個人都知道,他們家里藏著鐵一般的“罪證”!

  到時候消息傳開,只怕疏勒的軍民非但不會認為瓦爾丹抄五大糧商的家有什么錯,反而會拍手叫好。

  “放心!”畢克強撐著,說:“他們找不到我們的存糧的,我收得比野種還緊!”

  莫賀道:“但他要是將你逮著用刑,你受得住么?就算你受得住。你兩個兒子總應該知道藏糧的地方吧,他們受得住不?”

  畢克想起如果自己身受酷刑,打了個哆嗦,癱在地下室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好久,才喘息著說:“那,那我們該怎么辦?”

  “沒辦法了,只好藏起來了。”

  “藏?藏哪里去?”

  “城內這么大,總能找到個藏身之所。”

  “藏死物容易,藏活人難一疏勒大是大,可真要大搜起來,能藏住活人的地方可不多。除非得是有人能庇護我們。”

  “要不我們投唐軍去吧。”

  “這到是個不錯的主意。只可惜現在沒法出城啊。”

  “唉,早知道,就該趁著之前城防不嚴先跑平疏勒躲去!”

  “是啊,我也聽說,唐軍的那個張特使人倒也開明,不像瓦爾丹這樣不近人情。”

  “唉,當初是以為有胡沙加爾罩著,不會有事,又想如果唐軍攻破城池,他們與我們又有了密議。仍然沒事,所以有恃無恐,哪知道局面會變成現在這樣子。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處!”

  幾個。人商議了好久,莫賀才道:“阿年勒倒給我提議了個地方。”

  “什么地方?”

  “普法寺。”

  畢克等四人都屏住了呼吸。隨即一起搖頭:“普法寺,現在是天方教得勢,他們現在是自身難保啊,還能保住我們?”

  “不,我覺愕阿布勒的話很有道理”莫賀說:“你們想想,疏勒城內的佛民可有多少,天方教縱然得勢,但現在唐軍就在外頭,他要是敢動普法寺,那不得把全城的佛徒都惹火了?你們再想想,如今普法寺的主持鳩羅可是在下疏勒呢。而且唐軍的使者那個和尚又在寺中,那個瓦爾丹,他連胡沙加爾都動了,肯定也想過對付普法寺,但你們見瓦爾丹闖進去抓人了沒有?沒有!可見天方教雖然得勢,卻還不敢招惹普法寺。”

  四個糧商一聽,都覺有理。普法寺可不止是一座寺廟,而是一處寺廟叢林,高洞書口四(凹3口們廠告少,麗斬由”、溢麗多,…司墻圈住了大片的十地。簡直就是座城內塵城,申恍他層疊,都沒人算得清楚里頭有多少門戶房間,若要收藏幾戶人家易如反掌。

  其中一個糧商道:“若是要躲到普法寺里頭,我倒網好有個門路。他們的監寺,欠我和畢克一個人情。”

  畢克為人奸猾。說道:“只是一個人情,還不妥當。最好咱們動之以利,賄略他們一筆巨款,只要他們肯收了,那就跟我們上了同一條船,因為他們若交出我們,我們再將他們供出來,那他們就成了共犯。”

  莫賀道:“最好我們再曉之以理,暗示他們現在普法寺也有重大嫌疑,他們和我們老早就坐在同一條船上了,若現在不幫我們,以后要走出事也沒人幫他們。”

  五人商議了許久,定出了一個讓普法寺沒法拒絕他們的計哉”當天晚上,五大糧商就集體失蹤了。而且不是五人失蹤。而是五戶全家失蹤。

  瓦爾丹收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他本來正打算將他們“請”來曉以利害,逼他們將糧食拿出來,不想這五人竟然預先一步跑了!派人去抄他們的家,卻也沒抄出糧食來五大糧商早在唐軍逼城之前就已經在做種種準備了,并非這兩日才臨急動手。

  瓦爾丹當即下令。全城通輯,疏勒畢竟是一座大城市,第一輪按索主要還是得靠市民指認,但半日下來全無消息,到了黃昏,忽有一個。叫周才的小商販偷偷跑來告密請賞,莫蘭特得到消息急忙來見瓦爾弈,說:“收到消息了。”

  “哦?在哪里?”

  “有個商販見到,從普法寺的后門進去了。”

  瓦爾丹眉毛豎了起來,怒道:“又是這幫和尚!他們里通外敵,我都還沒找他們算賬呢,如今竟然還包庇罪犯!莫蘭特。你馬上派人去,找出那五個奸商,同時將他們的監寺、長老提起來問罪!”

  莫蘭特道:“普法寺勢力很大的,貿然動手,只怕會出亂子”

  “亂子?他們敢生什么亂子!”瓦爾丹冷笑道:“胡沙加爾就是太過軟弱,才慣的這些和尚都不聽話,若是早些用上強硬的手段,疏勒怎么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局面!你馬上就派兵,我倒要看這些光頭的卡菲爾膽敢抗拒不!”

  莫蘭特這才答應了,疏勒的佛教徒著實太多,薩圖克近年有意向天方教靠攏,所以軍中壓制佛教勢力,即便如此仍然無法全部清除,尤其是臨時征調的民兵,有將近四成都受佛教的影響,這時心想要圍普法寺,當即調遣了五百常備軍和一千民兵卻全都是天方教背景的士兵,派了自己的親信塞納伊主持行動。

  瓦爾丹怒氣更甚,道:“這些異教徒,果然信不得!”又命莫蘭特派了一隊士兵去阿維斯陀神廟捉人。

  普法寺聽到消息。早將寺門關上了,塞納伊在外頭喝門,知客盡量拖延,監寺摩可多召集長老們商議,有個長老就說:“昨日畢克先來,說家里不安,要到我們寺內暫住,我們欠過他很大的人情,他昨日又多認捐了一千擔的糧食。當時他們還沒受通輯呢,他既要住。便只好讓他住,不想接著其他回家就陸續來到,咱們已經收了一家,就不好不收第二家,他們五家人雖然都來了,咱們寺里也還住得他下。不想今天就出事了。眼下形勢緊張,依我看,不如將人交出來了事,免得被官兵抓住這個借口,那時只怕會惹來一場大禍。”

  摩可多道:“這五大糧商都是我們的大施主,平日里恩情不淺。咱們要是將人交出。那是忘恩負義,會讓疏勒的大小施主們都對我們側目。再說咱們昨日又收了他們許多香油錢糧,萬一他們懷恨在心,反咬我們一口,我們仍然得落下一個把柄給官兵。就算他們五家不反咬我們一口。咱們聽說通輯令之后沒交人,等到官兵逼上門了才交人,官兵若是有心尋事,也能坐我們一個窩藏人犯,那時我們反而有口說不清。再說,我聽知客道,這次來的官兵盡是天方教徒,這就更可疑了這到底是公家辦事,還是天方教準備公報私仇?我看這次他們來,未必真是為了那五家糧商,而是打著這個幌子,要打擊我們佛門呢。”

  眾長老心想這也有理,如今他們的主持還在下疏勒,寺里又還住著唐軍的使者,瓦爾丹若要是大蛇隨棍上,從寺內捉到人后再借著這個由頭將普法寺的這些嫌疑全部擺出來,那普法寺就將十分被動,均道:

  “那可怎么辦?”

  摩可多說:“我看不如賴著,我就不信他們敢打破寺門來搜。”

眾長老道:“只有如此了。”因此不肯開門,又派了知客在門上大叫。說:“佛門清凈地,不知塞納伊將軍為何忽然率兵將我們寺門圍  塞納伊在外叫道:“你們別裝蒜了,你們窩藏罪犯,早有人報知汗府,快快開門,自己帶了罪犯到汗府請罪,興許少主能從輕發落。”

  “我們窩藏罪犯?”那知客口齒倒也伶俐,叫道:“有證據沒有?若有證據,我們再開門不遲。”

  塞納伊冷笑道:“好,你們既要強抗到底!我給你們一個大時的時間,如果一個大時之后還不將人送出來,我就打破大門!到時候搜到了人,你們全寺的和尚都沒好果子吃!”

  消息傳到里頭。眾終老無不愁眉苦臉,眼看官兵兇巴巴的真要動刀,和尚們就有些軟了。

  摩可多哀嘆一聲。道:“我去和他們商量一下。”

  到了密室之內,請出了五大糧商來,將外間的形勢說了,道:“不知如何,那些天方教教徒竟然知道了你們在此,如今叫嚷著說若不將你們交出去,他們就要打進來搜,諸位看,現在這事該怎么辦才好?”

  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意圖,但五大糧商何等精明,點頭知尾,哪里還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知他分明是盼著五大糧商自心期出來自首。免的連累了普法寺。不過他們也都不是舍己為人的角色,幾個人互相使了幾個眼神,畢克道:“長老啊,你要是昨日說不肯收留,我們二話不說。當時就不進來了,另外找地方躲去。現在既然已經留下了我們,卻中途變卦,那不是要叫我們去送死嗎?”

摩可多被他說的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莫賀接著道:“其實呢,如果我們出去能夠保住普法寺,我們出去也無妨,怕只怕他們這次來捉我們,只是將我們五家做個由頭,他們真正的目標,還是佛門啊  畢克等都道:“是啊。是啊,若是我們一現身,那普法寺的罪名就坐實了,他們就有理由對佛門動手了。”

  摩可多也知道他們的話不假,天方教和佛教的沖突由來已久,什么時候爆發看的只是時機而已,嘆道:“但他們官兵來勢洶洶,我們攔不住他們啊。”

  莫賀道:“長老啊。若你一定要將我們交出去,我們沒辦法,但若普法寺如果能下定決心。我倒有個主意。”

“什么主意?”摩可妾有  莫賀說道:“罪不責眾,只要把事情鬧大,他們就不敢亂來!長老可還記得前些天普法寺才施恩救了那幾千工匠不?你可速速派人前往工坊,通知那幾千工匠。說天方教鼓動了城主,要滅普法寺。滅佛殺僧,這些工匠都是受普法寺的大恩,聽說之后一定會趕來支援,只要他們一動。有個幾百人上千人一聚,其他佛徒一定會一起響應,到時候有上萬人圍在普法寺,還怕天方教的人亂來么?”

  摩可多有些擔心局面會變得不可收拾,畢克忽然陰陽怪氣地道:“長老,別猶豫了。其實你們普法寺、阿維斯陀神廟聯手救這些工匠,背后是唐軍指使的,對吧?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你們的罪可比我們大多了!現在這么做不是救我們,是普法寺在自救啊。”

  這句話可就軟中帶硬了,摩可多吃了一驚:“解救工匠的事情,本來應該只有我和主持以及襖教的大祭司知道他們怎么會曉得這件事情?”

  摩可多還在猶豫。莫賀等只想自己脫困,哪管全城大亂,便都慫恿著,說:“你現在若不發動,等莫蘭特他們將你們都抓了起來,那時候蛇無頭不行,再想發動人來保護自己可就遲了。”摩可多心想倒也不錯,如果有幾千人上萬人圍住,那普法寺也會安全得多。若是自己被抓了起來,那時候沒有人去組織佛教信徒,事情反而要糟。當即暗中派人傳出消息,一邊派知客拖延,一邊派人出寺,翻過圍墻一因后門也被堵住了,送消息前往工坊。

  自瓦爾丹發動政變以來,城內的非天方教徒就都過得惴惴不安,這時普法寺傳出消息說天方教要借機殺僧滅法,人人震驚,不一頓飯功夫以及傳遍了半個疏勒城,一千多名工匠聞訊趕來,塞納伊大叫:“你們要干什么!”

  眾工匠喧囂起哄。混亂中也聽不明白說些什么,塞納伊只是喝他們后退。道:“我如今奉令搜繳罪犯,你們識相的趕緊退開,否則便是和通輯犯同罪!”

  工匠之中有人大叫:“大家別相信他們!他們就是嚇唬我們,要將我們趕走!”

  又有人大叫:“對,趕走我們之后他就要打破寺門了!我們千萬不能走開!護寺,護寺!”

  那一千多工匠都在極困難的情況下受了普法寺的大恩,而且到今天為止還每日到普法寺來領取糧食,可以說普法寺他們下一餐便沒了著落,因此死命護寺。非但不肯走,反而拿著木棍、鐵錘等物,硬生生插到官兵與大門之間。消息傳開。四周更不斷有佛教徒趕來聲援。

  塞納伊眼見,知若一定要進兵,那非血流成河不可!當即勒兵稍稍后退。就在大街之上與眾工匠對峙,一邊派人往汗府回報。

  與此同時,阿維斯陀神廟那邊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穆貝德也抗拒不肯交出哥碩,數千襖教教徒已經圍住了神廟,不許官兵近前一步。

  瓦爾丹聽說經過以后。大怒道:“飯桶!飯桶”。

  莫蘭特道:“佛教和狹教在城內勢力太大,如果一定要動武,只怕會搞得天下大亂,不如退一步,找他們談判吧。”

  “退一步?”瓦爾丹怒道:“胡沙加爾就是這樣畏首畏尾,所以才做不成事,我若走向他們示弱,那就成了第二個胡沙加爾了!”

  阿卜杜也道:“對,如果現在撤兵,他們一定會越發以為我們不敢動他們,以后肯定會得寸進尺的。且在全城軍具面前,我們也會失去威嚴。”

  莫蘭特道:“可要走動兵的話,城中只怕會大亂,要是唐寇大軍壓境,那我們還怎么抵擋?”

  瓦爾丹道:“所以就是耍趁著唐寇還沒有到達,先解決內部的事情,然后才能一致對外!”

  莫蘭特問道:“毒么解決呢?”

  瓦爾丹望著窗外,眼中射出堅定之極的目光來,說道:“我們需要的,是一座干凈純粹的天方之城,疏勒應該成為這樣的一座城市,而不是一個什么渣滓都容納的污泥潭!”

  莫蘭特吃了一驚:“講經人,你該不會是想、”

  “趁著這個機會。讓全城軍民作出一個選擇!”瓦爾丹道:“天方教,就是要摧毀人統治人的世俗王國,在大地上建立人只崇拜真神的天國,我們的對手是一群由物質實力支撐的、以蒙昧為信仰觀的迷失者,用說服和宣傳只能糾正各種荒謬的信仰和錯誤的觀念,須用圣戰才能摧毀建立在它們之上的勢力,也只有通過圣戰才能實現我們的理想。胡沙加爾就算不背叛博格拉汗也注定會失敗,因為他錯誤地選擇了妥協,所以才讓疏勒的局面淪落到如今的地步!現在只有用上非常的手段,以雷霆般的魄力,徹底地貫徹我們圣戰者的意志,才能挽回疏勒的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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