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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煉金術之一

  張邁闖進郭汾梳妝打扮的地方,不想撞見了珊雅,一時失態,看看自己這個就快成親了的新娘子,不知說什么好,場面不免有些尷尬,馬小春暗道:“這酸味好濃,郭大小姐這壇醋可真不小。”

  就在這時,外頭響起了楊易的叫嚷聲:“邁哥,邁哥,哪里去了?”張邁趁機下臺,道:“我看看楊易去。”

  跑了出來,見楊易肩頭上雪花都還沒拍掉,見著張邁就跳了過來,擁住他的肩膀說:“老大,你這門親事總算要成了啊。”

  張邁笑道:“是是,也是不敢再拖,再拖下去,就算汾兒和阿洛沒意見,我兒子也要有意見了。”

  旁邊郭洛正在喝酒,聽到這話全噴到鄭渭身上了,奚勝、石拔等無不大笑。

  楊易道:“邁哥,春華去替我時,因為遇見一件事情,我沒有就來,耽擱了幾天,這一趟走得好急,沒來得及備上別西,只給你帶來個東西,一個人,外加一個好消息,算是賀禮。”

  說著先將一張紙拿了出來,卻是莎車的戶籍統計表。

  唐軍攻下疏勒之后,楊易即領命三千六百人趕往莎車,莎車城的規模較下疏勒為小,卻更為堅固,守軍有常備軍一千人,民兵二千,本來是不易攻打,但這段時間對回紇不利的消息陸續傳來,莎車城內的軍民早就人心惶惶,這時再聽說疏勒陷落,更是都失去了戰守的勇氣,楊易大軍一到,哥碩上前一喝,沒幾天城內便豎起降旗,楊易不費多少力氣便取了莎車。鄭渭聽到消息后便派遣了一伙文吏去幫忙料理政務,一加統計,城內城外共得三千五百多戶人家。

  鄭渭將表接過,笑道:“你這就算賀禮?太取巧了!你說的一個人,卻在哪里?一個消息,卻是什么消息?”

  楊易道:“人來沒到,但也快了,消息嘛,你猜猜。”

  旁邊李臏推著輪椅轉過來,道:“別告訴我說于闐來人了。”

  楊易大贊:“了得,了得,咱們的軍師就是了得!什么事情都是一猜一個準!”

  疏勒與于闐之間有一條不凍路,終年可以通行,莎車就位于這條道路的必經之處,當初唐軍才逼近疏勒城時,便已派遣法嚴大師喬裝改扮,希望能混過去,不想莎車關口盤查得甚嚴,法嚴沒辦法,就要另尋道路,卻又遇上大雪封山,和于闐聯系的事情便擱淺了,直到莎車拿下,這件事才得以繼續進行。

  這時聽說于闐方面有消息了,郭洛、鄭渭等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忙問詳情。

  楊易道:“咱們過葛羅嶺山口這么久了,正式的使者雖然過不去,但于闐的邊疆守將還是聽到了風聲,還派了兵馬進駐到莎車河東岸,當日莎車的回紇守軍之所以那么快就投降,腹背受敵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張邁點頭道:“這么說來,咱們能那些莎車,也要感謝于闐了。”

  “是啊,”楊易繼續道:“不過這些是我后來才弄明白的。當日我進城之后,發現對岸又有大軍,便派士兵巡河,其時河已封凍,但又凍得不厚,不敢縱馬踏過去,所以我們便先箭射了文書過去,兩日后得到對岸的回音,雙方開始談判,我們以木板扎成小筏,載了使者,從冰面上溜了過去,于闐方面是一個叫做張再通的將領領兵,聽說我們唐軍規復了西域,十分歡喜,當即護送了我們的使者快馬前往于闐城。他自己也派了使者過來問訊,我自然好好地招待了他,他的使者在城內轉了一圈后回去,第二日張再通竟然自己親自過河來與我相會。”

  張邁、郭洛、鄭渭都忍不住咦了一聲,那個張再通肯護送法嚴大師前往于闐城,他們并不奇怪,但他竟然就過河來和楊易相會,這卻有些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了。

  殊不知于闐曾被吐蕃攻陷,此后親唐勢力尉遲氏驅逐了外敵,建立了王國,所以于闐人聽說疏勒的唐民驅逐了回紇,建號安西,這和他們的復國經歷十分相似,因此容易產生共鳴,再則大昭寺和于闐之間早有聯系,法嚴大師也曾見過李圣天,與張再通也是故人,雙方關系不淺,張再通的使者在莎車城內轉了一圈,見兵將果然都說唐言,回去后一說,張再通便打消了疑慮,帶了兩隊親衛趕到莎車城下與楊易相見。

  “當天我請他入城,飲酒敘話,他還以為我是疏勒人呢,待我將我們的來歷以及戰績一一跟他說了以后,他的神情之間便大見敬畏。”楊易說到這里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來,唐軍這一路破關斬將,從新碎葉城廝殺至此,直到取得一座大城市,規復之艱難比之于闐復國難了何止十倍?有這份戰績,也確實值得驕傲。

  張邁說道:“好!看來于闐人很愿意和我們親近,那往后我們可算是多了一位盟友了。”

  楊易道:“是啊,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既然敬我信我,我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第二日便將軍隊交給副將,自己帶了隨從,也過河到他軍中拜訪。”

  楊易現在既然站在這里,可見那次拜訪平安順利,這一次的互訪是疏勒唐軍與于闐相互信任的重要體現,具有相當重要的象征意義。

  疏勒城和莎車之間相距約三百里,莎車與于闐城之間相距約四五百里,楊易從疏勒出發,軍中帶有汗血寶馬,占據莎車城后法嚴再出使已是騎著汗血寶馬前往,一路又都是境內馳騁,毫無障礙,楊易在張再通軍中比武喝酒,更讓隨從將士與張再通的屬下比試武藝,當夜盡興大醉,第二日才回到莎車,那邊便傳來消息,說于闐城已有了回音,國主李圣天聽到消息之后欣喜雀躍,當即決定派遣回訪使者來疏勒,一方面報喜,二來確立雙方的交誼。

  楊易道:“我從張再通軍中回來,就想擬定文書報喜,不想于闐那邊的消息來得這么快,還說派來了使者,同時又聽這邊說邁哥要成親,便決定將這個消息當作一個喜訊。春華抵達時,我聽說于闐方面的使者快到了,就等了他幾天。不料這一次卻耗了不少的時日,似乎那邊又有了耽擱。”

  李臏道:“莫非事情有了反復?”

  “沒錯,又讓你給猜對了。”楊易道:“我左右等他們不著,正想先回疏勒來時,張再通又過河來與我相見了。他卻是私下來給我傳了個消息,原來法嚴大師到達于闐城以后,國主李圣天降階歡迎,禮節十分隆重,又召集群臣,當即就要與我們訂交,又要親自往疏勒來,慶賀我們規復故土。”

  張邁等聽到這里,都對李圣天有了好感,若是大唐的君主,要想出境那可是天大的事,于闐乃西域方國,情況和華夏中原帝國不同,國主到友好鄰邦拜訪并不奇怪,不過安西唐軍畢竟是剛到疏勒,李圣天就有這樣的沖動,則其對唐軍的友善之意可想而知。

  卻聽楊易繼續道:“不想使者使者即將出發,于闐國中忽然生出反動來,卻是有一派人認為我們來歷奇特,主張慎重,認為應該先派人到疏勒看看形勢,到作定奪。尤其國主出境一事,更應慎重。”

  雖然聽說事情生了曲折,但張邁等人并不意外,鄭渭道:“于闐人聽說我們規復了疏勒,一開始欣喜過望,比如張再通的舉止,說實在的稍稍有失穩重。但他們歡喜的勁頭過后細細一想,開始變得持重,這卻也在情理之中。”

  張邁都點頭稱是,知于闐內部如今已分為親近派和持重派,若就對于闐自己而言,持重派無疑更為謀國正道,但對張邁等來說,卻自然更喜歡于闐國中的親唐派。

  于闐雖然分成了這樣兩派,但只有持重而無反對,則形勢仍然十分樂觀。

  張邁笑道:“張再通連夜來給楊易通傳消息,看來他是一位親唐派無疑了,李圣天是國主,但從他的態度看來,也是很愿意和我們親近的。后來呢?”

  楊易道:“后來李圣天還是派來了使者,不過比原先預定計劃慢了些罷了,我接了他后才趕往疏勒,不想路上又遇上了一場大雪,耽擱了兩天,我怕趕不及邁哥你的婚禮,半路上便先策馬趕來,于闐的使者快則今晚,遲則明日就能趕到。”

  馬小春一直在旁邊聽著,聽到這里笑道:“那他要是今晚抵達,卻不剛好趕上來鬧洞房!”

  他說的原是一句俏皮話,卻沒人幫著笑,只張邁嘿了一聲,李臏壓低了聲音,道:“與于闐該如何相處,這事可得趕緊籌謀籌謀了。”馬小春這才知道他們大事還沒說完,低下了頭。

  鄭渭看看周圍沒其他閑雜人等,低聲道:“論國力,于闐根基較深,國力比我們這種新來之軍穩固得多。但我們是新勝之軍,論勢,則我們的勢比他們大。論名份,于闐不過安西四鎮之一,雖自立為王,威勢不過相當于我大唐全盛時期一鎮守使,特使卻是欽差,郭老更是統攝四鎮的大都護,不過特使和郭老的官爵都是承繼祖上,并非朝廷親封,所以也難以拿這個來壓他。就今日的形勢來說,雙方不相上下,但就未來發展而言,我們的前程肯定更為遠大。因此這番接待他們的使者,雖不可亢,更不可卑。”

  郭洛、李臏都點頭稱是,自攻下疏勒以后,郭楊鄭李等人漸漸都已養成睥睨諸胡的自信與雄心,規復安西在他們內心深處早不覺得是不可能實現的口號,只是如今唐軍的名分還不夠正,說到力量又還不足以讓李圣天畏服,要讓李圣天主動過來依附安西唐軍顯然尚不能夠,但要締結平等關系的話,他們幾個又都覺得太過短視,這里頭的微妙之處該如何把握卻甚是考驗人。

  郭洛道:“邁哥這場親事來得正好,若于闐的使者來時,先由我和楊叔叔接待,邁哥你盡管洞房花燭去,等我們覺得時機妥當,再引使者來見。”

  楊易取笑道:“你這個做哥哥的,果然疼妹妹。”

  李臏道:“使者這一關好過,他畢竟是人臣,見到特使總得低頭,但李圣天若想要和特使會獵,這事卻也推托不得。”

  疏勒、于闐乃是小國,兩個勢力既要建立同盟關系,則最高領導人會面勢成必然。

  張邁笑了一笑,說道:“若李圣天有這個意思,那就定在來夏吧。”

  “來夏?為何是來夏?”

  張邁笑道:“因為到時候我們和于闐的實力對比,會和今天大大不同!”

  他們這一番談話費時不短,楊清走了過來,叫道:“你們這些大男人啊,在這里磨蹭什么呢!天大的事情,有比終身大事更大的么?吉時就快過了啊!”

  楊易哈哈一笑,馬小春一見,便幫忙起哄,擁著張邁出來,大叫:“西域第一新郎官出來了!”

  楊定國是主婚人,高居其上,三教長老在旁祝福,年輕人卻已經鬧了起來,新娘們披了蓋頭,胖的站作一堆,瘦的也站作一堆,眾人就要新郎們認,這可苦了石拔等人,他們和媳婦認識也沒幾天,有的甚至只是遠遠相了一眼,哪里認得出來,楊易等笑道:“連媳婦都人不出來,你們還討什么老婆?”

  奚勝第一個走過來,掀開蓋頭,正是伊蓮娜,半點沒錯!人群中有人喝彩,但更多人卻大叫沒趣。

  石拔在新娘中這個看看,那個看看,撓頭撓耳,全沒主意,楊涿悄悄跑近,低聲說:“給我個紅包,我幫你的忙。”石拔便摸了一錠銀子給他,楊涿往新娘群里一指,石拔跑了過去,當場就掀開蓋頭,張邁一見,卻是個好福態好豐滿的女孩子,叫道:“他沒弄錯吧?”卻見石拔抱起新娘叫道:“找著了,媳婦啊!咱們快拜堂!”張邁見他的這個新娘少說也有一百四十斤,也虧得石拔力氣大,才能輕松抱起,不禁失笑道:“原來小石頭喜歡這類型的。”

  不料郭洛楊易等都道:“這個新娘很美啊。”張邁這才想起唐朝尚胖,心想:“幸好汾兒不那么胖。”

  楊涿和鄭漢敲詐了滿滿一懷的紅包,這才來到張邁面前,道:“邁哥哥,要幫忙么?”

  張邁笑道:“我還用你們幫忙?”便指著一人道:“汾兒在這里!”

  鄭漢道:“可沒認錯么?認錯了可不能反悔啊,一定要娶過門的!”

  張邁笑道:“不反悔,不反悔!”

  楊涿道:“萬一弄錯了,你也得娶了啊。”

  張邁笑道:“就算是個母夜叉,我也娶。”

  “那好!”兩個少年道:“請掀蓋頭。”

  張邁自信滿滿,走過去一掀蓋頭吃了一驚,下巴差點掉了下來,蓋頭底下哪里是郭汾,分明是王二嫂子!

  欽差府內哄堂大笑,都道:“都說張特使明見萬里,誰說認媳婦的本事卻一般般。”楊易笑道:“邁哥啊,小心王二從莎車趕來跟你算賬!”

  張邁忙叫道:“大伙兒,再給我個機會吧,求求諸位了。”

  眾人這才依他,張邁又尋了個人,道:“是這個了。”一掀開,這次卻是劉黑虎!

  滿堂笑得打滾,楊涿鄭漢笑道:“誰叫你這么小氣!身為特使,一個紅包都舍不得。”

  楊定國等也笑得氣喘,卻來排解道:“好了,好了,再鬧吉時就過了!”

  年輕人去都不依,叫道:“別人可以饒過,張特使饒不得!”

  張特使無奈,這才上前,祈禱道:“老天爺啊,別玩我了,讓我找到汾兒吧!”

  鄭漢伸出手來,道:“紅包拿來,我就幫你的忙。”

  張邁道:“我和汾兒乃天作之合,不用你們幫忙,老天爺也會幫我的。”拿出胸前的紅綢球來說:“蒼天在上,佛祖保佑,快快幫我找到媳婦。”隨手一拋,那紅綢球落到一個新娘面前,張邁走過去,道:“這次定沒錯了。”掀開蓋頭,正是郭汾。

  滿府上下,人人歡呼喝彩,楊定國叫道:“天作之合,這真是天作之合!”

  郭汾楊清夫婦帶了新人上前,向外拜了天地,向內拜了祖宗,跟著夫妻對拜,各自歸家洞房。

  外間卻還安排了慶典,疏勒地方原本有些玩雜技的,竟然從圍城之戰中活了下來,這時候也都拿出看家本事來,供來賓玩賞。

  張邁卻抱了郭汾回了洞房,親了新婚妻子一親,道:“今日我總算不辜負了岳父大人、岳母大人的囑托了。”

  郭汾掙脫了他道:“原來你娶我,就是為了他們的囑托啊。”

  張邁忙抱住她道:“這是什么話,我對你怎么樣,難道還要用肉麻話說出來你才相信?”

  郭汾小嘴一扁,道:“我相信你對我真心過,不過你們男人的真心能保持多久,我就不曉得了。”

  張邁笑道:“若沒有來生,那么就保持到這一輩子完,若有來生,那么下輩子再繼續。”

  郭汾這才笑了起來:“剛才還說不肉麻,現在就開始肉麻了!哼,你少把嘴巴抹得這么甜,我才不信你呢!之前還在沙漠里行軍,就惦記著烏護的美女,現在才進了城,又來了個波斯美女,誰信你!”

  “波斯美女?”張邁脫口就問:“那女孩子是波斯的啊。”

  郭汾將眼睛冷艷地一斜:“還敢說不惦記!”

  張邁吐了吐舌頭,道:“你看得這么嚴,我最多也就偶爾想想,老婆大人啊,偶爾想想,總讓吧?”說著將她抱上了床,脫了鞋子。

  郭汾伸出腳輕輕推開他,道:“想都不準想!”

  張邁又蹭了上來,猛聽外頭一聲巨響,竟然發出了爆炸,郭汾一驚,從床上跳了下來,道:“什么事情!”張邁笑道:“阿洛阿易他們都在外頭呢,擔心什么。別管它,咱們洞房。”

  郭汾用手推了他一把,抓過一把橫刀塞在他手里,道:“洞房什么時候不行,疏勒才剛剛打下,難保城內有什么余孽,這個時候最是大意不得!你還是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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