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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戮胡十萬成我名

  西域的春天通常不會來得那么快,但今年的第一場春風卻顯然來的早了,氣溫也升高得比來年快,農歷二月間疏勒城外的嫩草就已經吐芽,再跟著,托云小鎮也點起了狼煙。

  “來了!”

  鐵蹄聲終于踏破了疏勒的平靜,先行突至的是一百輕騎,數量雖然不多,卻是薩圖克麾下的精銳,賀子英在托云小鎮外設了個埋伏,但對方兵將十分警惕,竟沒討到多少好去。

  之后回紇人的部隊越聚越多,顯然正陸續通過山口開來,當對方人數達到五百人時,賀子英撤走了。

  托云小鎮位于疏勒西北,下疏勒之西,與這兩個地方的距離都大概是三百里左右,慕容春華領了楊易命令,率領一千二百輕分成十二隊,不分日夜,輪流對剛剛越過山口的回紇軍隊進行騷擾,但見有散兵輕進,或者發現對方陣線布置得過長,就集中騎兵沖擊其薄弱位置。在十日之內,連打了十三個小仗,雖未取得大勝,卻也騷擾得越過山口的回紇騎兵不得安寧。

  “兩萬人?”收到前線傳來的情報,看著慕容春華推測的這個數字,張邁臉上暫時沒什么表現,沒有詫異,也沒有擔憂。

  慕容春華組織的這十幾場游擊,除了探出了對方的兵力數量之外還發現對方已經到達的兩萬多人戰力分布很不均衡,其中有三千多人十分厲害,不但紀律頗為嚴明,而且熟悉疏勒地區的地形,唐軍幾次對這一部人馬發起沖擊都吃了小虧,慕容春華便猜測這是薩圖克的本部,但另外一萬多人就顯得軟多了,有兩次唐軍只是百騎偷襲,也殺得十倍以上的敵人東張西顧,驚惶失措,慕容春華便推測這一部應該是薩圖克的友軍,或者是庫巴圣戰者中的輔助隊伍。

  楊易得到消息之后派遣快馬前來請戰,說要出擊托云小鎮,趁敵人立足未穩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張邁在和郭師庸等人商議過后卻回絕了,令他的主力堅守下疏勒。

  回紇軍這兩萬人在托云小鎮立定腳跟之后,馬上派出一隊隊的輕騎向東北、正東、東南搜索了直徑百里的扇形區域,然而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片令他們失望的干凈原野,能吃的東西幾乎全都收割干凈了,只剩下剛剛消融的冰水可以解渴而已。

  這時慕容春華的騎兵還在這片區域活動,疏勒方面也派出了唐仁孝、室輝、田浩等人進行阻擊,回紇的騎兵在搜索的時候常常得面對忽然闖至的唐騎,有時候甚至一天之內同一支搜索隊伍要面對三次以上的阻擊或者奇襲,雙方派遣出來的都是精強靈活的輕騎兵,而且一方是新主,一方是舊主,對這個區域的地形都比較熟悉,又都不準備打硬仗,所以數日之間雖然爆發了數十場小沖突,傷亡卻都不大,七日之后,回紇的搜索隊縮了回去,慕容春華也趕回下疏勒休息,取而代之的是楊易率領兩府兵力進駐到下疏勒以西一百五十里,唐仁孝、溫延海亦各率一府精兵,駐防于疏勒以西一百里,與楊易遙相呼應。

  這時托云小鎮附近的回紇軍數量已經超過了三萬,而后續兵力還在源源不絕地過來,張邁頗為詫異,對諸將道:“薩圖克來攻怛羅斯時,手頭也不過兩萬多的軍隊,就算再加上圣戰者被大雪隔斷在葛羅嶺山口那邊的人馬,也不過三萬多人,莫非薩圖克全部都帶來了么?那他的怛羅斯、訛跡罕就都不守備了?看來薩圖克這一次真是準備破釜沉舟了。”

  除了軍隊之外,還有大群大群的羊馬駱駝越過葛羅嶺山口,楊易聽到了探子的回報后說:“薩圖克這回可是下了血本啊!”他想過要迂回切斷對方的這條補給線,也不知會疏勒方面,決定來個先斬后奏,帶了兩千人連夜進兵,然而走出不到五十里,忽然心頭一動,停了下來,溫宿武問他為何如此,楊易嘿了一聲道:“前面太安靜了,這一仗對薩圖克來說是生死一戰,這條補給線又是他的命根子,不可能不設防的。現在前方太平寧,那就一定是有陷阱!”

  他行動起來雖像鷹一般迅猛,卻也像鷹一般警惕,一覺不妥,馬上折回。

  托云小鎮的營帳是越來越多,營盤越來越大,剛剛解封的葛羅嶺山口羊馬絡繹不絕,李臏看著探子的戰報后驚訝不已,對張邁道:“看來薩圖克不止是自己來,也不止帶來了圣戰者,只怕還從薩曼或者八剌沙袞那邊請到了援軍。”

  “八剌沙袞?”張邁道:“阿爾斯蘭會幫他?”

  “這個很難說,”李臏道:“如果是薩圖克開出什么條件,或者使用了什么計謀的話。”

  他說著,喃喃祈禱了起來:“老天爺啊,來一場回春寒吧!”

  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就是到四五月間忽然冷起來那也是常有的事,但李臏的面子顯然不夠大,這一次老天爺根本就沒理他。李臏有些懷疑,是不是去年唐軍將運氣用過度了?去年的那場大雪來得比李臏預料中的早,如果那場大雪來得更晚些,可能庫巴圣戰者就能全員越過葛羅嶺山口,甚至薩圖克的先鋒也可能會抵達。而今年的春暖,卻又比李臏預料之中提前了太多。

  連續半個多月氣溫不斷攀高,高原的冰雪融化得很快,疏勒河的河水也漲得很明顯,法信警告張邁說,一場洪澇已經不可避免,唯一的變數就是這場洪澇是大是小。

  “幸好去年歲末對渠壩進行了修補,”法信說:“現在就希望這渠壩能夠順利將冰雪融水導引到不為害的地區去。”

  內有水災之患,外有大敵壓境,但張邁卻還保持著鎮定,他每日的行程未因回紇軍的出現而有多少改變,依然常常出現在鍛造工坊和天玄館地黃閣,不過由于新兵訓練已經結束,取而代之的巡視地點就成了各處城門,疏勒的市井也偶爾會出現張特使的身影,甚至一些貧民聚居的地方也能看見他。

  早在去年還沒過年的時候,有一次糨糊發現張邁出現在自己家門口時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合不攏,張邁在他家里只停留了一炷香的時間,聊了一會家常,問了一些糨糊的近況,臨近的工人是否還有人挨餓,或者有其他困難等等。

  糨糊一直在發愣,腦子幾乎轉不過來,總得張邁問什么,他才答什么,等到張邁走了以后才跳出房門大叫:“張特使來我家了,張特使來我家了!”

  第二天郭魯哥便背著一個包袱過來,給昨日糨糊提起過的兩個缺少衣服的鄰居送了些舊衣服,又給一個抱病在床的工匠送來了兩包藥,這事情不久便傳開了,有的人驚奇,有的人不信,但沒多久張邁又出現在城南一戶入城避寒的牧民家里。

  類似的事情從去年冬天到現在發生了十幾次以后,疏勒的市民才漸漸習慣。

  “看來,這位張特使,和博格拉汗、胡沙加爾他們都不一樣啊。傳說中大唐的皇帝愛民如子,看來也許是真的。”

  也有腹黑者如畢克私下和莫賀議論說這個張特使是在收買人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博格拉汗也好,胡沙加爾也好,平時都是住在圍墻高聳的府邸之中,平民家的破屋爛帳篷,他們是絕對不會踏足的。收買人心?薩圖克等崇尚的是馬刀與武力,賤民們是用來統治的而不是用來收買的,所以他們心目中根本就沒有這種概念。

  但張邁畢竟與他們以往認識的來自草原的霸主不同,對張邁來說,偶爾到民眾中間走走,除了了解一下治下民生之外,也是一件蠻愜意的事情,而唐軍的高層幾乎個個出身寒苦,就算是楊定國、郭洛等所謂的世家也都是有其文武傳統而無有過財富享受,至于石拔等人本來就是奴隸,和下層民眾幾乎沒有心理距離,在張邁有意識的親民政策的導引下,安西唐軍進入疏勒之后非但沒有和民眾隔離起來,反而以各自的方式融入到疏勒的市井生活之中。

  入春以后,隨著回紇軍重新進入,一些商人覺得自己去年被唐軍的宣傳騙了!

  “原來他們根本就還沒有打敗博格拉汗的主力!”這讓他們中的一批人心里多了一些擔憂,口里也忍不住爆出一些怨言。然而商人們的這些怨望卻已經無法影響到底層的百姓,張邁的到來,讓他們第一次感到生存似乎有了保障,貧困的問題不是短期內能解決的,但至少去年那個寒冷個冬天里,在張邁接掌了疏勒以后,全城就沒凍死過一個人,也沒餓死過一個人。

  二月初十,張邁正式發布了戰時供給令,明確從即日起,全城已經登記在冊者每日都可以到本區指定的糧店購買定額的口糧,價錢與平時的糧價持平,軍眷、奴隸以及城內八千二百五十九個赤貧者,其口糧則將由大都護府統一分配。

  這條戰時供給令發布的同時,也官方地說明了發布這道命令的原因:回紇的軍隊已經越過葛羅嶺山口,入侵疏勒地區了。同時這道命令的末尾還告訴疏勒的民眾,從即日起每天午時左右都會有相關官吏到官糧店向百姓說明外間的最新戰況。

  眼看又要打仗,說疏勒的百姓不緊張那是假的,每一天官糧店傳出來的官方戰報,都是整個疏勒的民眾最關注的消息,但他們卻沒有產生回紇統治期間唐軍逼城時的那種恐慌,因為回紇軍雖然逼近,卻老是打敗仗,一下子被楊中郎打得人仰馬翻,一下子又遭遇到了唐都尉的突襲。而且早聽入城的農夫說,疏勒城之外的地方都已清野,博格拉汗的大軍來的大軍越多,軍糧肯定會越發吃緊,等挨到沒糧食了,還不得乖乖退走?

  這些用兵的道理,許多民眾本來也是不懂的,不過普法寺旁邊一家新開的茶樓里卻多了一個會說變文的和尚,專門用講故事的方式來講說戰況,由于這個和尚的存在,即便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這家茶樓也人滿為患。

  二月十五,普法寺眾僧集合,開了一場法會為郭汾祈福,阿維斯陀神廟和十字寺也有類似的活動,有多事的民眾一打聽,才知道是郭少夫人懷孕了!張邁委托了諸教寺廟為妻兒祈福。

  這一天張邁是親自從家中趕往普法寺替妻子禮佛,沿途唐軍的軍眷一萬多人從欽差府一直到普法寺夾道恭喜,張邁在汗血王座上拱手答謝,招搖過市,滿臉的春風笑意,疏勒是市民望見也無不替他高興。

  張特使家的這些事情讓許多民眾覺得,特使好像半點都不將即將到來的博格拉汗大軍放在心上,似乎仍然在過他的日子。

  農歷二月的春風帶著暖意,吹拂開了一些在寒冬中關閉了的店門,回紇軍尚在百里之外,疏勒四門都還沒有關上,晚上的巡邏雖然嚴格了許多,但白天卻還可以自由活動,進入下旬的第一天,西門忽然傳來了消息,卻是有一批俘虜被押解入城了。

  俘虜的人數不多,只有幾十人,個個灰頭土臉,極為狼狽,但市民們聽到后卻都爆發出了歡呼!

  “有張特使在呢,有唐軍在呢,怕什么,他們一定會保護我們的!”這一天茶樓的和尚下了這樣的結論。

  “保護我們!”

  輿論不知不覺在改變著,胡沙加爾統治時期大部分民眾都將回紇與唐軍之間的爭斗看作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這時卻仿佛有了轉變,就連還寄住在王二嫂子家里的珊雅也不希望看見回紇戰勝,盡管在唐軍接掌疏勒之后她的生活情況一落千丈,但在這座城里,她已經生存了下來,并找到了新的希望。

  不過這一天的欽差府內,氣氛卻是異常沉重。

  “消息,確定么?”

  郭洛的聲音顫抖著,幾乎無法保持鎮定。

  “是安九的拷問。”郭師庸很不愿意這話由自己口中說出來,但在這個時候,又有誰比他更適合呢?“他分開拷問了二十個人,不同身份,不同種族,但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樣的。”

  欽差府內嘩的一聲,一下子爆發出了哭聲。

  大都護殉國了!

  大都護殉國了!

  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悲痛仍然無法抑制。

  郭洛郭汾兄妹自不必說,其他的兵將,只要是新碎葉城的老兄弟,誰未曾受過郭大都護的恩惠照顧呢?

  哭聲從欽差府中傳出,不久便蔓延了全城,王二嫂子也哭得撕心裂肺的,不僅因為郭師道,更因為她的父親也跟在郭師道身邊,王二嫂子熟悉乃父性格,知道郭師道既然殉國,則她父親也必然無幸了。

  珊雅在旁邊看這個向來堅強的大嫂子哭成這樣,一邊安慰,一邊問起緣故,王二嫂子一邊哭泣,一邊訴說,聽得珊雅也忍不住為那位未曾謀面的郭老都護難過,心道:“他們一路走來,得到眼前的輝煌,原來背后作出了這么大的犧牲。”暗想如果換了自己在怛羅斯時,能否犧牲小我來成全親人呢?珊雅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寧遠國遺民遺臣多年來的夙愿,在進入庫巴的時候,珊雅的年紀還小,所以在更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她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但這時被唐軍的故事觸發,卻勾起了兒時還存留著的一些模糊回憶。

  “父王當初同意讓哥哥前往庫巴,皈依天方教,是否其實是為了借助圣戰者的力量復國?”

  “也許父王當年也像這位郭老都護一樣,作出了很大的犧牲,為了我們的故國,也為了我們這些后代的未來。”

  只可惜,一場急病奪去了這位大宛國流浪君主的性命,而之后他一雙子女的命運走向也徹底脫離了他最初的設想。

  ———怛羅斯留守兵將之中,老兵老將特多,他們的子侄、女兒、媳婦乃至孫子,聽到噩耗無不慟哭。

  耳聽得全城唐軍人人悲哭,欽差府與大都護府掛上了白燈籠,市民先是感到驚訝,跟著茶樓的和尚說起了一段大都護留守斷后的悲壯故事,把所有在場的市民都聽得落淚。

  欽差府內,張邁心里也很難過,郭師道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最早接觸的人之一,雖然未教過自己武藝,但自己軍事理念的形成卻是在他那里受益良多,自他娶了郭汾以后,便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扎了根,婚禮的當天,他是比進入疏勒城時還要高興,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也是由于郭師道自己才再次有了一個家。而現在,這位可敬的老人卻永遠地故去了。

  “汾兒,汾兒,別哭傷了身子。”張邁面對民眾時巧舌如簧,這時來來去去卻只有這么一句,他只能緊緊地抱住妻子,這無法讓郭汾減輕心中的哀痛,只是讓她在內心極度虛弱之際能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

  這時城外又傳來了新的戰報,同時安九處也傳來了新的消息,李臏看了一眼,心知此刻亟需召開一個軍帳會議,但看看郭洛兄妹哀傷逾恒,張邁照顧妻子也分不開心,捏住了戰報,微一沉吟,沉聲道:“雖說是兩軍交戰,后果無怨,但薩圖克殺害大都護之后,如今又逼我疏勒城,當真欺人太甚!如此大仇,豈能不報!”

  郭洛精神一振,哼道:“對!報仇,報仇!”

  張邁轉頭向李臏問道:“是否有新的戰報了?”

  李臏道:“楊易傳來了消息,據他的估測,越過葛羅嶺山口的敵軍應該已經超過五萬人。”

  這下子連郭汾也吃了一驚:“五萬人!”

  張邁輕拍了一下妻子的背部,安慰道:“汾兒別擔心,五萬人并非個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作戰部隊,咱們應付得來的。”

  郭汾抹了抹眼淚,說:“我知道你們要商議大事了,快去吧。”又對郭洛道:“哥哥,莫太傷心了,若是爹爹在天有靈,也一定希望你化悲痛為力量,而不是為了他的逝世誤了大事。”郭洛忍住了淚,點了點頭。

  郭汾便與楊清等退了出去,李臏這才道:“安九的拷問,又有新情況了。我們抓到的人在回紇軍中乃是低層,不知道高層的情況,但從其中幾個耳聞目睹,似乎在去年冬天會聚到葛羅嶺山口的大軍,不但有薩圖克的本部軍隊與殘留在山口以西的圣戰者,還有薩曼人。”

  張邁等都是心中一凜,郭師庸哼了一聲道:“看來薩圖克果然爭取到了薩曼的支持。”

  鄭渭道:“薩曼所占據的河中地區富甲西域,若他們出于什么原因全力支援薩圖克的話,那我們對薩圖克實力的評估就得重新來過了。”

  李臏道:“還不止薩圖克。俘虜之中有一個和伊麗河流域的回紇有親,據他說,伊麗河那邊似乎也來人了。”

  “伊麗河?”郭師庸等更是駭異:“那已經是阿爾斯蘭的領地了啊!”

  薩圖克能爭取到薩曼的支持,張邁等也不覺得特別意外,但伊麗河那邊也來了人,卻是大出他們意料之外了。

  李臏沉吟片刻,道:“如果確切地來說,也許薩圖克爭取到的人不是阿爾斯蘭,而是嶺西回紇中坐第三把交椅的土倫可汗。”

  嶺西回紇三大可汗之間的微妙關系,李臏早就給張邁等人解說過了,這時一聽無不恍然,張邁道:“看來薩圖克應該是與薩曼以及土倫達成了某種協議,促使這兩家同時出兵幫他奪回疏勒。”

  郭師庸沉吟道:“可是土倫汗的領地在八剌沙袞以北,土倫若是數千里遠來,就不怕阿爾斯趁機收了他的老家么?”

  這一點李臏一時倒也無法解答了,何況土倫汗也派兵增援,現在還只是一個猜測,在情報不足的形勢下,這些疑問都不是眼下能夠解答的。

  從葛羅嶺山口過來的人馬越來越多了,而且后面的軍隊絲毫不掩飾他們的旗幟,竟然真的有薩曼的部隊!

  托云小鎮附近的駐軍已經超過六萬,而羊馬駱駝之數,何止二三十萬?這簡直就是一個強大部落的集體遷徙!

  溫宿武望見心中微懼,手頭只有兩千多兵力的楊易卻狂笑起來,叫道:“來得好,來得好!來得越多越好!”寫了一封書信寄給張邁。

  在唐軍高層之中,張邁的書法是最爛的,郭洛性格謹慎,卻擅草書,楊易性格豪邁粗狂,練的卻是小楷——這不是出于天性的發展,而是父輩的指引,老一輩看出楊易性格中的長短,所以命他練習小楷以涵養心性,磨練耐心。

  但這次張邁接過楊易的手書之后,卻發現他的書法開始掙脫父輩留下的遺訓,字里行間顯出狂態來了,而他的言語,更是狂傲畢露,整封信除去稱呼與落款,只有寥寥三十余字——“諸胡大集,誠大喜事也!無敵威名,在此一役!戮盡此輩,則萬里西域,將任我等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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