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解除戒嚴令之后,寧遠城夜里也有一些店鋪開始了經營,雖到黃昏,一些商店也點了燈,準備迎接夜市。
近半年來,這座城市經歷了數次易主,第一次是從祆教徒手中換到天方教激進派手中——那簡直是一場噩夢,再跟著薩圖克來到,接掌了這座城市,雖然因此停止了對異教徒的迫害,可是為了準備對疏勒的進攻,薩圖克幾乎是榨干了這座城市的民力。然后沒多久,這里又成為了回紇與薩曼的共管之城,并且薩曼的控制力很快就顯現出優勢地位。出于將這座城市打造為東部邊城的考慮,三月以后陸續有各種物資運送至此,一定程度上讓這座瀕臨破敗的城市恢復了生機,但很快地,東方傳來了可怕的消息——進攻“唐寇”的聯軍戰敗了!
二十萬大軍啊!居然就在葛羅嶺的那邊土崩瓦解!再跟著,大唐安西大都護府就像一個猛然膨脹的熱氣球一樣,沒多久的時間就將影響力擴大到此。這場戰爭之后,就連敵對勢力也開始改口,不叫唐寇,而稱唐軍了。
當薛復用計成功、唐軍開進城內時,居民們是帶著無奈與惶恐,迎接這個陌生的大唐邊藩政權,居民們一開始很擔心這伙有著“流寇”之名的唐軍會對城市開展掠奪,但現在看來,這卻是一個內政制度頗為完善的政權,擔憂中的掠奪并未發生,其軍隊甚至連擾民的情況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比麥克利更加有效的管理。
尤其是張邁進駐以后,由于庫巴的攻占確保了境內的安全,張邁下令開放城門,解除戒嚴,又派出騎兵隊伍打擊城外的盜賊,派出步卒打擊城內的偷槍犯罪,居民們和郊區的聯系逐漸恢復,城內以及周邊地區的治安迅速在鄭豪處得到確切消息之后,“阿爾塔加”府已經掛上了“何府”的匾額,匾額是早就刻好的了,字還是鄭濟的手筆,這個青年畢竟比鄭渭還要大幾歲,盡管比鄭渭更加務實,在少年就沒有那種“大唐夢”的主觀傾向,但他受祖父的漢文化教養實際上卻比鄭渭更加深而且固,一筆楷書寫下來四平八穩,只是畢竟十幾年沒動了,略顯生疏。
何府在寧遠城也是有數的大家族,府邸大門就面對著大街,一匹馬緩緩走近,牽馬的是鄭豪,而馬上那個少女……在何府門前等候的鄭濟揉了揉眼睛:“妹妹!你怎么會……”
鄭湘早在鄭豪的攙扶中下了馬,撲進鄭濟的懷里,禁不住哭了起來。
終于見到二哥了,她知道,自己終于安全了。
本來想鄭豪一到就去拜訪張邁,但既然見到了鄭湘,還是先將她接到屋內,問是怎么回事。
鄭湘哭泣著,將自己在庫巴如何彷徨驚恐、老家人如何設法與寧遠爭取聯系而未能夠、如何隨著一群薩曼商人一道決意偷回薩曼、如何被唐軍截獲、如何遇上薛復、如何回到寧遠、如何見到鄭豪、張邁一一和二哥說了。
一番話說完,鄭濟的眼眶也有些濕了,看看天色將黑,鄭豪忙將自己見到張邁后張邁的言語轉達了,又道:“二公子,張特使請你前去赴會呢。要不讓大小姐先到何府歇息,你與我一同前往,如何?”
鄭濟點了點頭,安撫著妹妹,然后道:“好,不過要叫上老何。”
何秋山叫出妻女接了鄭湘進去,然后便隨鄭濟鄭豪一起來到大唐欽差行在。
馬小春已經擺下了一個晚宴——因最近唐軍上下厲行節儉,所以宴請也變得十分樸素,只是一菜一湯而已。
薛復聽說鄭濟到了,他是有心的人,知道鄭濟此刻相當于是安西境內鄭家之長,便迎出廳外。
鄭濟看他一副有些文靜——若非那道傷疤簡直稱得上清秀的臉,心想:“他真的是那個水淹薩曼大軍,取堅城、收要塞,一月之間名揚西域的將軍?”便上來和薛復敘話,謝他救了鄭湘。他是縱橫商場的人,辨顏察色何等厲害,剛才鄭湘雖然沒有多說什么,但提到“那些薛將軍”時臉上的神色變化卻瞞不過他,這時見到了薛復的人,心里想著:“湘兒看來對他有些意思,不知他成親了未。”
就聽廳中張邁笑著叫道:“你們郎舅兩個就且別自顧自說話了,不如先進來見見我這個媒人吧。”
馬小春在旁邊搭腔,奇道:“特使,你怎么是媒人?”
張邁笑道:“鄭渭的妹妹要和薛復談婚論嫁的話,這個媒人我自然是做定了。”
鄭濟在廳外聽見了這兩句話,心中對張邁以及安西高層的人際關系又多了幾分直觀感受:“這個張特使果然狂中帶著豪情,且從他的語氣推斷,和三弟的交情也非泛泛,多半十分親密,不止是上司下屬的關系,要不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走進大廳,行了一禮,說道:“貨殖府后人鄭濟、何秋山,見過欽差張特使。”
這人真不愧是鄭家年輕一輩的干練人物,只從各種外圍情報推斷,就把握到了張邁的心理,這時輕輕一句話,便撞到張邁心坎里去了,張邁本來穩坐主人席上,這時卻趕緊站了起來,滿臉喜色,說:“貨殖府后人?這位也是?”
張邁歡喜,是因為看到鄭濟言語之間不忘大唐、不忘祖宗。
鄭濟道:“貨殖府原來共有干部二十七家,如今泰半凋零,數枝紅艷,除了我鄭家之外,穆、魯、杜、田、何五大家族的財力亦皆可觀。其中,穆、魯、杜、田都在撒馬爾罕,何家則在訛跡罕——也就是今日的寧遠城——經營玻璃。這位就是何家的家主何秋山。”
張邁甚是欣喜,又問:“我知道寧遠的玻璃制造得不錯,只是這段時間忙于軍務政務,還沒來得及會見商界的人物,聽說寧遠玻璃業最大的一家叫阿爾塔加,何老板的工坊,規模層次比那個阿爾塔加如何?”
何秋山呵呵一笑,說:“特使見笑了,老板不敢當。我何家本是貨殖府后人,說起來是半軍半商,本該早些到特使麾下聽令才對,只是之前未得到確切消息,所以不敢造次。阿爾塔加,是我為了方便做生意改的胡名。”
張邁聽他言語之中也不忘本,連連點頭,道:“我也聽鄭渭提起,說貨殖府各家的財富,起家資本乃是我安西唐軍的軍資……”
何秋山聽到這里心中嚇了一跳,還好臉上沒變色,幸好就聽張邁繼續道:“不過過了這么多代人,這筆軍資利滾利、錢滾錢,這里頭更多的便已是你們祖上的心血,不過以后唐軍的行動,也需要你們多多支持。”
何秋山聽他并未有將何家家產全部充公的意思,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氣,忙道:“這個自然。我們這些唐裔商人,天天就盼著朝廷天兵降臨,我們也有個靠山。以后唐軍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只要能幫得上手的,特使盡管吩咐就是。”
張邁笑道:“好說,好說。日后隨著咱們安西唐軍的崛起,商機將會越來越多,錢與其讓外人賺了,不如讓自己人賺不是?而且現在咱們唐軍的部隊,一是保國,二是保民。咱們既是自己人,我們的政策也會稍作傾斜,以后若是生意上有需要的話,也可以向當地的軍方請求保護的。”
何秋山大喜,他的玻璃生意注定了是得做跨國買賣,利潤大風險也大,如果有一支強大的軍事勢力做靠山,往后的發展前途實是不可限量。
張邁又問:“那么在撒馬爾罕的幾個家族,又都經營些什么?”
鄭濟道:“穆家經營藥材,魯家經營絲綢中轉以及衣物,杜家經營糧食,田家經營馬匹,但這只是主項,說到其子家與分支,尚有數十戶,若再加上其他不入六大家族的貨殖府后裔,說一句遍及河中各行各業也不夸張。本來經營鐵器的也是貨殖府后人的大項,但由于被當政者禁止,經營鐵器的幾家卻都沒落了。”
張邁聽得暗暗驚奇,心想:“怎么會這樣巧合?”
鄭濟提到的這些行業,或者具有巨大的商業利潤,或許涉及到重要的軍國物資,正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希望布開的商業網絡。只是商業網絡這東西,不是想展布就能展布,這里頭需要大量的商業人才和商業脈絡,那可不是一年兩年就可以培養起來的,而通常是得以一代人、兩代人來計算,張邁這段時間又將主要精力放在軍事與外交上,沒法在這上面花大力氣,所以只能擱下,這時被鄭濟一提,心頭猛地大動。
但一轉念便明白過來:“是了,這不是巧合,而是當年貨殖府先賢的布局。”
當初貨殖府的設立,本來就是為了給安西唐軍籌措資金以及軍事物資,所以便有如此設置,只不過唐軍武人一系與貨殖府分離以后,武人一脈偏處西北新碎葉城,日漸失去影響力,而商人一脈越發越大,卻又都忘記了最初的理想與目標,變成了純粹只是父子相傳以逐利潤的商人。
馬小春等張邁回過神來,低聲提醒道:“特使,說了這么久的話,還沒請幾位貴客入席呢。”
張邁這才想起自己還和客人站著說話,一拍腦袋,笑道:“看看我,見到了故人,都高興得糊涂了。”
邀請了他們入座,本來第一次見面,待客當以茶為上,但茶葉在西域來說太貴,所以馬小春仍然安排了以葡萄酒奉客。
酒過三巡,席上張邁卻不再談公事,只是問問撒馬爾罕那邊的生活,以及薛復與鄭湘初遇的情形,張邁聽說鄭湘這次來是被迫要嫁給哈桑,嘿嘿一笑,命人將軟禁的哈桑帶了出來:“請哈桑將軍一起用飯。”——因張邁心想哈桑在和薩曼的交涉中可能有用,所以帶在身邊——請他坐在最末,給了一張凳子,另外鋪了一張皮毯,上面擺了些酒食。
張邁雖然沒特意羞辱他,但哈桑仍然大覺尷尬,看了一眼張邁,低了頭,再看一眼鄭濟,猛地道:“你們阿齊木家,還敢說沒有里通外敵!”
鄭濟都是見過哈桑的,眼見這人在布哈拉和在撒馬爾罕時都是趾高氣揚,沒想到今天會落得如此下場,聽了他的話又吃了一驚。
張邁這一年來在戰爭與陰謀中歷練,語言掌握得十分迅速,這時也懂得了一些天方話,哈桑的這句話結合情景他也猜到了意思,笑道:“什么里通外敵,鄭家本來就是我大唐后裔,這是回歸母國罷了。”
他說的自然是漢語,薛復就將之翻譯了過去。哈桑嗔目呲牙,只是不好發作。鄭濟卻擔心了起來:“這句話要是傳到布哈拉,阿爹和大哥就別想辯白了。”
卻聽張邁對哈桑道:“哈桑將軍,要不你也考慮加入我唐軍吧。”
哈桑大怒,說道:“要我投降?你做夢!哼,我們埃米爾一定會設法救我回去的。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等我回到薩曼,一定設法興兵回來報仇!”
張邁卻半點未被他激怒,只是淡淡笑了笑,說:“行了,別吹牛了,你是否能回薩曼去,決定權在我。就算我放你回去,總有一天也仍然得回到這里來,或許到時候跟你坐在一起成為我座上嘉賓的,還會有你們的埃米爾——奈斯爾二世陛下吧。哈哈,哈哈。”
鄭濟與何秋山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聽張邁的意思竟是要將薩曼的君主也拿下!若在幾個月前,張邁說了這話他們都會覺得這個張特使是在臆想妄言,但如今唐軍所已開創的一個又一個的戰績,卻讓人覺得這樣的事情未必沒有可能。別的不說,就說眼前,如果唐軍能夠再創造一個軍事奇跡——攻下西鞬,那么河中那裸的胸脯就將任憑張邁撫摸了。
盡管薩曼方面已經調兵遣將,在短短半個月內從各地調來了兩萬多的兵馬增防,但唐軍連“二十萬大軍”都瓦解掉了,在大多數人的心里,這兩萬大軍聽起來便不那么保險。
“難道,唐軍真的有打算進軍河中么?”鄭濟思忖著。現在,鄭家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一場大興大衰、大起大落的轉折就在眼前了。而掌控著家族生死存亡的人——就在眼前!
鄭濟看著張邁,想。
———夜宴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當然,這輕松愉快是屬于張邁的,對哈桑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場屈辱,而鄭濟的心情實際上也沒有他臉上所顯露的那么輕松。
這次宴會之后,鄭濟仍然要回何秋山家居住,張邁問了他居住的情況之后,說道:“鄭二哥眼看暫時是回不去薩曼了,不如就在寧遠城住下,寧遠城兩次易主,原來祆教的貴族、大將全部死絕了,如今空置的大宅子不少,我讓有司撥一座給你。”
鄭濟聽他居然叫自己鄭二哥,那真顯得親近得很了,忙說:“無功不受祿,我怎么好接受如此大禮?”
張邁笑道:“這座大宅子,就算是我撥給鄭渭的吧。按照他的功勞,我便撥十座大房子給鄭家也不算什么。再說,這些大宅子若是太久沒人住也容易破敗。鄭家在這邊暫時沒什么產業,但在疏勒有個棉衣工坊,暫時是鄭漢在管著,二哥且在這里歇歇腳,回頭找個機會到疏勒去,以二哥的大才,這棉衣工坊在二哥手里當有遠大發展。”
鄭濟一奇:“阿漢?他才幾歲?就經營一座工坊了?”
“是啊。”鄭豪道:“而且那工坊的規模還很不小呢。”跟著描述了理論上由鄭漢經營的那家棉衣工坊。
鄭濟聽鄭豪說那家棉衣工坊有著幾百個奴隸在集中勞作,負責著唐軍一半的棉衣生產——那可是一件多大的生意啊,心頭不由得大震。他們鄭家在撒馬爾罕的伙計,加起來也不過幾百人而已。不過從鄭豪的描述聽來,顯然鄭漢眼下的能力遠遠未能發揮這家工坊的潛力,“聽豪叔所,阿漢現在是在一個叫奈布的商人的指導下經營工坊,哼,這等大業,怎么可以由外人來做太上皇?老三是干什么去了?”
但他隨即就想到,身為安西大都護府首席政務官的鄭渭,多半是分身乏術以至于不得不如此。
可如果這家工坊、這批勞力到了自己手里,再加上鄭家已有的商脈的話,那所能創造的利潤將難以想象。
更何況,鄭漢能夠成為這家工坊的主人,顯然背后有著安西大都護府的支持,唐軍不但給了地方、給了人力,甚至還給了原料——這種支持力度,鄭濟從出生到現在連做夢都沒想到過。在俱蘭城也好,在撒馬爾罕也好,當權者對他們家族的生意從來都是壓榨加防范,甚至是掠奪加打壓!像這種得到當政者支持然后對外擴張的事情,以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可現在這一切卻變得觸手可及。
而旁邊的何秋山也是聽得垂涎三尺,他之前對張邁關于“咱們有商機會先照顧自己人”的暗示還不大放在心上,這時整顆心卻熱切了起來,尋思著:“自己人……自己人……若能成為‘自己人’,那我何家可不知道會有多大的發展呢。”
“御用商家!”
鄭濟與何秋山同時想到了這一點!尤其是鄭濟,他知道這個詞語所代表的含義,離他已經很近、很近,近得幾乎是自己一開口這一切就可以變成現實。
————張邁許諾的那所大宅子,第二天就撥了下來,與之相隨的還有十五個奴隸。鄭濟這次來是帶了一批伙計和家人的,因戰亂分散于寧遠、庫巴,如今也都聚集了起來,家人有六個,一老仆、二壯年、一童子、二丫鬟,伙計有二十幾人,本來寄宿于何家,這時便都搬到新宅子去。
老仆指揮著家人、伙計、奴隸打掃庭院,鄭濟則揮筆題了個匾額“鄭氏別苑”,掛了上去,當晚就點了燈籠。府中一切粗就,論舒適遠不如撒馬爾罕,但那塊匾額掛上去以后,鄭湘就覺得自己是回到家了。在過去幾個月飽受旅途顛簸、戰亂惶恐的家人們也都個個滿臉歡喜,干起活來倍加賣力。
這樣一個宅院,也不是一天就能打掃完的,月亮爬起后,家人就各自去休息了,鄭濟卻睡不著,踱到后花園,左思右想,看看張邁所贈的這座大宅,琢磨著:“我鄭家究竟是在薩曼好,還是在這邊好?”
在薩曼的話,財富雖多,卻是第二、第三等人,若在唐軍的話,雖然張邁對自己顯得十分親近,而三弟鄭渭又身居高位手掌大權,若是鄭家遷到安西都護府境內,那以后只要唐軍存在一天,鄭家就不止是大富,更有可能大貴。
然而鄭濟畢竟不是眼光短淺的市井之徒,這段時間他暗中觀察,已經看到了安西唐軍的許多隱憂,覺得這個新興勢力膨脹得太快,多半有外強中干之患,如果唐軍強大了,鄭家水漲船高,那自然是好,可如果唐軍失敗了,那鄭家便得面臨萬劫不復之禍。
這不止是一場生意,簡直就是一場賭博。
鄭湘這晚睡在陌生床上,新鮮感之外更多的是不習慣,就走到后花園散心,發現兄長未休息,走近前來問他為何還不睡,鄭濟知自己這個妹妹從來不懂外面的事情,也就沒打算和她商量,只是隨口問道:“妹妹,想撒馬爾罕不?”
鄭湘怔了怔,隨即哭泣道:“想又怎么樣?二哥,我們還能回去嗎?當初也只是傳聞說三哥在唐軍軍中,咱們家就受了那樣的大罪了,現在三哥是真的在唐軍啊,而且還身居高位。當初薩曼和唐軍其實也沒什么過節,如今唐軍卻淹殺了薩曼幾萬大軍,連哈桑都做了階下囚。又被奪走了寧遠這樣一座城市、庫巴那樣一座要塞——這些消息傳到布哈拉,咱們家都不知道會怎么樣了呢。”
鄭濟大吃一驚,暗罵了自己一聲:“我糊涂了!糊涂了!還想著什么賭博、押寶!其實現在我們根本就沒得猶豫了!要么是公開與唐軍一刀兩斷,但那樣也未必能保證奈斯爾二世不動我們的;要么,就只有和唐軍共同進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