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繼榮心道:“張大都護孤身以赴新碎葉城,一年之內轉戰八千里,破回紇,克疏勒,威懾諸胡,成就如此霸業,非只人力,此亦天意,今番看他言語必然是有備而作,一旦成功,往后龍飛九天,不可限量,我若有心依附,現在就得決定。”
因此便不再說場面話,認認真真地給張邁分析道:“大都護,曹氏之歸義軍,已非當年張氏之歸義軍。當年安史之亂以后,吐蕃趁我大唐內虛,攻入隴右、河西,先后攻陷涼州、甘州、肅州,河西節度使遂逐步西移至沙州,孤守待援二十年方才陷落。河西人才之大聚于沙州,實由此肇始。”
大唐在河西走廊的州縣設置,自西而東分別是沙州、瓜州、肅州、甘州、涼州、蘭州,就文化沉淀的深度與人才的數量質量而言,當然是越靠近中原地區的文化沉淀越深、人才數量越多越好,這是由于越往東離中原越近,受到大唐中心的文化、教育的滋潤就越大,尤其涼州是河西節度使所在地,乃是河西走廊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
吐蕃人先攻入作為河西節度使所在地的涼州,河西軍民來不及向東退入陜西地區,反而被迫西撤,先退到甘州、肅州,最后退到了原本是整個河西地區最偏遠的沙州,在這個過程中,相當于是迫使這一時期整個河西地區的漢人精英大部分集中到了沙州地區,從來有人才的地方就有創造力,人才的西移導致了甘、肅、涼諸州在此后百年中日漸殘破,反而是沙州地區日益興盛,成了河西走廊的菁華之地。
河西走廊的這種人才分布變化,與安西四鎮郭楊魯鄭四家不斷西遷的變化也有共通之處,張邁聽了不住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段時間來安西唐軍也用各種手段探查到了不少關于河西的情報,但都是零零散散,由一個深悉河西歷史與現狀的智謀之士提要鉤玄地敘述這個地區的局勢,這卻還是第一次,因此張邁聽得十分用心。
馬繼榮繼續道:“只因沙州有了如此根基,所以吐蕃雖然一時攻克了城池,但漢人的復國之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沙州陷落之后約六十年,吐蕃勢力稍衰,漢家豪杰馬上反擊,于大唐宣宗大中年間出了一位英雄揭竿而起,趕走了吐蕃守將,一舉規復了沙州、瓜州,河西諸州百姓聞信紛紛響應,此勢猶如東風送野火,數年之間,席卷瓜﹑沙﹑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一州之地,后又收復了涼州。”
張邁以往都是自己振奮別人,這時卻被歷史上這位英雄的壯舉所振奮,慨然道:“這位大英雄,想必就是張義潮公了。”
“正是!”馬繼榮道:“歸義軍全盛之時,轄境跨有十二州之地,民戶百萬之眾,其中西州、伊州,便已是今日高昌回紇的半壁江山,今日高昌回紇號稱西域強國,但與全盛時期歸義軍相比卻是遠遠不如了。”
那是河西漢民在大唐衰退以后的一個重新吐氣揚眉的時代,只可惜,這次重振持續的時間只維持了三十多年,隨即又陷入了混亂。
馬繼榮嘆道:“只因中原未能復振,河西雖強盛一時也擋不住整個大局的衰勢。到我大唐大順年間,歸義軍內部發生政變,大將索勛篡位奪權,雖然張氏一族不久后便除掉了索勛,重立張義潮公之孫張承奉為主,但這次內亂已經讓歸義軍元氣大傷。這時吐蕃雖然也衰落了下去,但回紇卻強盛了起來,甘州首先被回紇攻占,跟著肅州也叛立不再聽張氏之號令。”
歸義軍的轄地,除了西伊沙瓜四州,其它州縣全部在甘肅二州以東,甘肅二州一被截斷,再加上西、伊二州也相繼被回紇侵占,則歸義軍實際控制的土地,就只剩下沙州與瓜州了。一個震駭一時的極強勢力,轉眼間變成了一個邊鄙小國。
“張承奉繼位以后,不甘坐困沙、瓜二州,因此便大肆擴軍,可惜他志大才疏,又于開平四年自立為天子,結果反而失盡了民心。他對外接連被甘州回紇擊敗,對內又搞得沙瓜百姓流離失所,最后還被迫認甘州回紇可汗為父,歸義軍之淪為回紇人之附庸,由此開始。那已經是近三十年內的事情了。”
張邁聽到這里心頭微震,尋思:“大唐雖然衰落,但在漢人心目中的影響力卻仍是根深蒂固,我未穿越前那個時代離大唐有一千多年了,提起大唐來還是人人忍不住熱血沸騰,更別說現在了。張承奉敗就敗在過早稱帝,他一稱帝,再事擴張就不是為了國家的大業,而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了,誰還會跟隨他?朱元璋那‘高筑墻、廣積糧、緩成王’的九字要訣,張承奉沒學會,我可得牢牢記得。”
馬繼榮繼續道:“就在張承奉內外交困之際,沙州又有一位英雄趁機興起,平定了沙、瓜二州的亂局,這便是曹議金曹令公了。曹令公對內安撫百姓,仍奉中原為正統,去天子之號,自任節度使,對外仍稱歸義軍,并與甘州回紇、高昌回紇以及我于闐聯姻,沙州、瓜州二地自此以后便走向寧定,工商發達,農畜蕃息,文教興盛,人口增長也十分迅速,成了萬里西域最宜安居樂業的地方。若就富饒而論,可與河中的薩曼東西并稱。”
張邁自此對沙州歸義軍情況的把握又深了一層,問道:“馬太尉剛才說的,卻都是沙州瓜州地方如何富庶,人民如何安樂,文教如何興盛,卻不知在武功上,歸義軍近十年來對外可有傲人戰績?”
馬繼榮心道:“張大都護好厲害,一下子就抓住了歸義軍的要害!”他遲疑了好久,才道:“曹令公是我主之岳丈,算來也是我的主子,繼榮作為臣下本來不該妄言主上,但在張大都護面前,繼榮就不怕斗膽說兩句:曹令公吸取了張承奉的教訓,一改窮兵黷武而用文教理民,對內崇尚佛教,民風未免稍弱,對外近二十載未有大戰,其國兵馬雖然不少,但是否有善戰之士,卻就難說了。”
張邁道:“如此說來,曹令公的軍政大略卻不免有矯枉過正的嫌疑了。”
馬繼榮不敢說是,卻只是陳述事實:“曹令公執政以后,四方逃亡百姓不斷來歸,二十年間人口增長了不止一倍,但領土卻未拓展一寸,對外也不敢輕言邊事,只是以外交手段守住了沙瓜二州數百里之地,雖然富甲西域,如今卻只是小國氣象。”
張邁心念轉了幾轉,又回歸到最起始的問題上來:“照這樣說,若我約曹令公會獵于龜茲、焉耆間,他是會興奮贊成,還是懷疑抗拒?”
馬繼榮又沉默了起來,張邁知道雙方的言談到這里已進入最關鍵的一部分,馬繼榮肯否吐露心聲就看接下來這幾句話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深深一揖,道:“現在西域的漢人勢力七零八落,如果能夠將大唐的舊藩聯合起來,那么漢家在西域重振便指日可待,今日聽馬太尉所言,恐怕曹令公也未有帶領西域唐民走向全面復興的志向,如果放任這樣一盤散沙的局面繼續下去,就算眼前能夠維持,過得一代人、兩代人,遲早會被胡虜各個擊破。張邁在這里代表隴右道百萬漢民,代表自班超以降在西域瀝血奮戰的歷代漢唐將士向馬太尉請命了,望太尉能點破迷津,為我大唐西域軍民指出一條光明大道來。”
說著就拜了下去,馬繼榮慌忙扶住了張邁,叫道:“張大都護是朝廷天使,這樣的大禮我如何當得起!”
張邁道:“如今以我與郭、楊、鄭、薛等人的才能,保住疏勒不是難事,但如果只是維持現有的疆土規模,在我們這一代人老死以后,不出三代人安西一定土崩瓦解、被人吞并!因此此次東進關乎我安西全軍的生死存亡,更關乎西域漢民的興衰榮辱,還請馬太尉不要因于闐、疏勒之別,不肯教我一條善策。”
馬繼榮聽張邁將話說到了這份上,忙道:“張大都護,馬繼榮雖然是于闐之臣,但更是大唐之民!事關大唐,我豈沒有一點責任?大都護快快請起,繼榮雖然愚鈍,但也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邁大喜,兩人重新坐好了,剛才張邁的一揖一拜是對馬繼榮的一種暗示,告訴他這一番問策不會白要他的,馬繼榮是個明白人,自然也明白張邁的意思,這才認真為唐軍籌謀了起來,說道:“這些年曹令公為確保在歸義軍在西域的地位凝聚人心,對內不斷宣傳大唐正統,所以沙、瓜二州百姓無不以身為大唐子民為榮,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大都護既要東進,若能得到這股力量,再加上安西軍的精兵強將,那么在河西便勢必無往而不利!這是其一。”
張邁喜道:“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不能讓曹令公一開始就抗拒安西。”馬繼榮道:“曹令公是守成偏安之主,非虎視萬里之雄,若大都護一開始就表示要與他會獵與龜茲、焉耆之間,就算曹令公肯接納,他手下的文臣武將也勢必擔憂大都護的東進會將沙、瓜二州卷入戰火,必會促請曹令公謹慎行事。兩國一旦隔閡起來,大都護的主張就無法進入沙州,更無法影響到的河西的唐民了。”
“那我應該怎么做?”張邁問。
“大都護若在北路有什么計劃,自請進行。”馬繼榮道:“但對歸義軍,則仍然宜派遣使者,最好是派遣佛門高僧為使,走南路往沙州向曹令公告捷,曹令公對外的策略是廣結盟友,以安四境,若聽說了安西這邊的事情必定樂與疏勒結盟。同時使團進入沙州以后,卻讓隨行僧侶廣布傳聞,將安西軍千里轉戰之傳奇事跡、力挫諸胡之軍威軍勢在沙瓜百姓中廣為傳播,我料百姓聽說后必定對安西唐軍的英雄們心生景仰,其中熱血豪烈之士亦必翹首以盼張大都護,等到盟約既成,而沙州百姓又都對張大都護起了敬仰愛戴之心,那時張大都護再派人求援以軍事行動,則曹令公就算不想與大都護會獵,也勢在不能了。”
這番話直將張邁說得心曠神怡,握住了馬繼榮的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段時間我廣派人聽東方消息,卻未有一人能將河西的形勢說得如馬太尉這般透徹,日后西域一統,太尉的這番宏論便是開辟第一功!”
馬繼榮連稱不敢,這時外間傳來消息,說于闐箭隊在第一輪比賽中大獲全勝,張邁笑道:“于闐箭手果然不同凡響!看來郭漳他們這次要遇到大敵了。來來,馬太尉,咱們一起瞧瞧熱鬧去,看能否趕上第二輪。”
疏勒農業漸上正軌、商業逐漸繁榮的同時,溫宿、蔚頭卻還保持著畜牧的特色。
楊易去年占領這兩個地方之后,慕容統計人口,在兩地共得牧民九千三百多帳——游牧民族之帳,相當于漢民族之“戶”,代指一個家庭的單位。
從去年到現在,鄭渭一方面要供應西征軍的戰事,一方面要經營疏勒、莎車的建設,所以斬斷了對溫宿、蔚頭的補給,要楊易自己想辦法,這兩個地方在西域本來就窮,所以楊易要自力更生并不容易。
楊易當時就想了一個狠招,一夜之間驅逐了所有的回紇牧場主,將原有的草原富戶的羊馬駱駝全部分給各族貧民,這個政策雖然讓楊易遭到了數千富戶對楊易恨得牙癢癢,但數萬貧民卻因此對楊易衷心擁戴。
雖然如此,但由于這兩個地方的經濟力量實在太弱,要供養三個折沖府的全脫產將兵便顯得十分吃力,如果要加重賦稅則勢必造成牧民們的離心。因此楊易便只用一個折沖府戍守溫宿城,用一個折沖府參與畜牧,最后一個折沖府在天山山林與綠洲草原之間游獵,戍守軍隊由賦稅供養,畜牧軍隊自給自足,游獵軍隊要自己承擔七成的食物。三個折沖府輪流值任。
饒是如此,日子仍然過得十分困苦,但因為楊易是帶頭戍守、帶頭放羊、帶頭打獵,將兵們看在眼里就不敢有怨,牧民們看在眼里反而更生出了對楊易的愛戴,特別是那些老牧民,逢人就說:“咱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經歷過這么多的事情,見過了多少迪赫坎們和老爺們,就沒見過一位像楊將軍一樣愛民如子、與所有牧民同甘共苦的。”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溫宿與蔚頭內部處于一種均貧的特殊狀態中,民眾雖然貧苦,但只要餓不死就人人無怨,對許多原本處于赤貧狀態的牧民來說,這樣的生活甚至已算很幸福了。
楊易以此確立了他在這兩個地區的統治,骨咄回到龜茲后好幾次派兵作試探性攻擊,但溫宿民心已歸楊易,上下協力,竟讓骨咄因此無法西進一步。
到了去年秋天,楊易又從牧民之中選出精壯者七千多人加以訓練,號為“牧騎”,編制上不入折沖府之內,只是牧閑訓練,并不脫產。
那時唐軍的西征已經結束,部分地區的糧食也已收了上來,楊易就問張邁要了一些糧食和武器,糧食方面鄭渭沒有給足,但武器方面卻盡數撥了過來,共有彎刀二千三百把,橫刀二百口,弓箭一千七百副,長矛三千柄,短矛一千柄,木盾一千個,鐵盾五百個,此外其它兵器三千多具,形色甚雜。
楊易就將這些武器分發下去,將這七千牧騎武裝了起來。
秋天過后,天氣漸冷,山林上的野獸或歸巢避雪,或入穴冬眠,已無法為溫宿的獵隊提供足夠養軍的補養,綠洲上青草也漸漸枯萎,雖然在枯草期到來之前牧民們就準備了不少草料,但進入寒冬以后羊馬卻必定會瘦下來,畜牧的補養也將變得更加吃力,這時溫宿便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應各族族長的請求,遷徙到莎車去,二是有牧民聽說疏勒的農田大熟,請楊易向那邊求糧過冬。
楊易與慕容春華、哥碩、溫宿武道:“我們這邊若真個斷糧時,只要向疏勒那邊說一句,張特使不會不理,但我當初既然向鄭渭拍胸口保證了說能自己能獨力擺平東方之事,若現在去低頭求糧,不免讓他們看低了。”
溫宿武道:“那將軍認為如何?”
當時楊易笑道:“咱們窮得快揭不開鍋了,不如就去借點糧食,興許就能過冬了。”
哥碩問道:“去哪里借?”
楊易笑道:“往西邊是自己人,往東邊是敵人,借自己的不如借敵人的!”
溫宿武比較淳樸,道:“龜茲?他們肯借么?”
楊易笑道:“多半不肯,不過也輪不到他們不肯!”
諸將這才知道所謂“借糧”實際上是“搶劫”,都笑了起來,哥碩卻道:“龜茲人口眾多,倉廩殷實,兵馬也不在少數,如果貿然挑釁只怕會大開戰端。”
楊易卻道:“龜茲確實有錢,但穿鞋的怕光腳的!我看死了骨咄不敢大面反擊的。”
便組織了九千兵馬,以三百人為一營,化裝成草原、沙漠間的馬賊,突入到龜茲地面燒殺劫掠。
龜茲有著西域極大的綠洲,土地之肥沃猶在疏勒之上,是安西地區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之一,良田處處皆是,務農人口占了十分之六七,天山腳下的牧場也比溫宿要肥得多。
楊易過去幾個月早就派人探好了道路,卻一直沒什么動作,這時卻忽然扮成馬賊劫掠鄉野與牧場,骨咄半年來雖然嚴防死守,但防衛的重點都放在龜茲本城,但楊易卻將目標瞄準其鄉野與牧場,所以龜茲人措手不及,第一輪劫掠就被搶去了羔羊七八萬頭,馬匹六七千匹,駱駝百峰,小麥數萬石,又擄掠了不少人口,問龜茲人要贖金,等到骨咄反應過來,派兵追趕,楊易已經滿載而歸。
楊易回到溫宿以后,馬上派出使者,來個惡人先告狀,責問骨咄為什么派人假扮馬賊,劫掠溫宿地面,這一來可將骨咄和他的宰相們都問懵了,叫道:“我們假扮馬賊?分明是你們唐軍假扮馬賊才是真的!”
但這等口水仗一打起來那便沒完沒了。
楊易第一輪劫掠所得已經足夠彌補這個冬天的糧食缺口,但他還是安排了三千多人繼續假扮馬賊劫掠,算是練兵,不過劫掠規模卻小多了,龜茲是四平八通之地,東西無險可守,三千“馬賊”來來去去,把騷擾得日夜不寧。每次劫掠過后,楊易必派人來責問龜茲“為什么又派人假扮馬賊,騷擾我溫宿?”作風之無恥下作簡直令人不齒!
骨咄還真讓楊易給看透了,雖然明知是楊易搞鬼,但震與唐軍之威,卻就不敢盡起大軍向西進軍,國人見他軟弱,漸漸離心。
這時毗伽已經帶著他的族人回到高昌,骨咄便派了使者求援,希望這位宗主國大汗能夠施加援手,毗伽嫌骨咄麻煩,又罵他坐擁大軍卻對兵力少于自己的楊易全無辦法,但高昌回紇的宰相約昌卻道:“龜茲一旦失守,我們便要直接面對安西唐軍,這幫人新近興起,來歷不明,從他們對龜茲的所作所為看來分明仍是一伙流寇。這樣的人難成大氣候,卻極難剿滅,又叫人防不勝防。為今之計,還是應設法保全龜茲方為上策。”因此建議毗伽連同阿爾斯蘭向疏勒方面施壓。
故此便有了盧明德的西行請張邁將蔚頭、溫宿割還給龜茲一事。
盧明德出使疏勒后得到了張邁的秘見,驚喜之下自以為將建立不世奇功,不料到了溫宿卻被楊易給扣押了起來,這一扣就是三個月。
終于,在楊易接到來自疏勒的一封飛馬快信之后,盧明德重見天日的時候總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