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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契丹的西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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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第十四章契丹的西顧之憂  李從珂并非傻瓜,馮道看到了的事情,他也看到了,和張邁的結盟,究竟是對還是錯?

  原本,他是打算在穩住西線之后就立馬著手進行對內部的整理,和天策軍結盟共同對付契丹,就是希望在動手削弱藩鎮的時候,契丹由于受到天策軍的鉗制而不敢輕易動手,可是現在,李從珂卻又要考慮如果自己削藩而張邁介入怎么辦?

  榷場的開放,對后唐與天策軍來說是雙贏的,盡管后唐這一邊的貪墨比較嚴重,但李從珂仍然從中得到了大量的資財,數額之大遠遠超出他的預期――要知道,跟后唐做生意的并不是天策軍本身,天策軍起到的是一個聯系的作用,通過將絲綢之路中段打通,中原與蔥嶺以西的世界重新連接了起來,其所產生的商業動力可想而知。涼蘭地區與關中地區首先受益,跟著關東諸州、巴蜀盆地都帶動起來,甚至荊楚與江南也受到了觸動。

  李從珂起家于鳳翔,對雍秦一帶的掌控力較強,與西北通商,他得到的利益最多,他所忌憚的幾個強藩得到的利益較少,如果用這一批錢繼續加強對中央軍隊的武裝,那么時間將是站在他這邊的。

  只是,李從珂有些急,他的年紀不小了,總是很希望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完結這一切!

  更何況削藩并不是終點,而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整合天下,第三步是外討不服……那是多么宏偉的大業啊,在削藩之后的路還很長遠,所以,需要快!

  但是眼前的情況,卻偏偏要求李從珂一定要沉住氣。

  在遙遠的北方,一個向來很沉得住氣的女人,這時候卻沒法在帳篷之中等待,她聽到消息后赤足跑出帳篷,從馬背上揭下沉甸甸的袋子,打開袋子,撥開石灰,見到了干癟的尸體,尸體沒有頭顱,但她還是從胸腹上的疤痕認出了他的弟弟――

  “者莫耶!”

  獨臂的太后述律平身子晃了晃,她心狠毒辣,卻不是一個無情的女人,只是她的自制力常常能夠壓制住那火山般的情感。

  耶律德光從背后趕上來,要扶住他的母后卻被述律平一把推開!

  “不用扶我!”年老的太后站得挺直:“我還沒老,我還沒死!不會就這么倒下的!”

  “母后!”耶律德光單膝跪下,唰的一下,草原上數千人都跪下了,這時已是暮春,青草長到了膝蓋,營帳青草間的數千人沒有一點聲音,只有耶律德光道:“母后放心,舅父的仇,兒子一定會報!我這就帶兵,親自殺入涼州,拿回舅父的頭顱,要張邁給舅父陪葬!”

  啪的一聲,耶律德光重重挨了一記耳光,述律指著他罵道:“皇帝!你是皇帝了!明明你不會去做的事情,不要說出口!”

  她按住了胸口,嘶聲裂縫地叫道:“國族大事,容不得半點私情啊!別說是你舅舅,就算是你的親哥哥,也得讓道!甚至就是我,也得讓道!者莫耶,他是在戰陣上被殺死的,沒什么好恨的!起來,起來,都給我站起來,別跪著了!”

  呼喝聲中所有人才都站了起來,只有耶律勒泰古還匍匐在地上,將頭埋在草里頭。

  “勒泰古,你也給我站起來,挺直了腰板跟我說,天策軍,真有這么厲害么?楊易,真有這么厲害么!”

  耶律勒泰古站了起來,勉強穩住雙腳不顫抖,說道:“是。”

  “我聽說天策軍最厲害的騎兵,是張邁身邊的龍驤軍,楊易身邊的鷹揚軍,還有一個叫薛復的汗血騎兵團!而最厲害的步兵,就是陌刀戰斧陣――你上次遇到的是哪一部?者莫耶這次遇到的又是哪一部?”

  “我上次遇到的,只是楊易的副將。”耶律勒泰古說道:“而者莫耶這次遇到的,是楊易的鷹揚軍,還有一兩千陌刀戰斧軍。”

  “那可是對方的兩大精銳啊!”述律平叫道:“那他為什么這么魯莽地就闖進去!”

  “這……我們一開始沒想到楊易會親自來,也沒想到唐人一來,就是最強的騎兵和步兵……”

  “放屁!”述律平罵道:“你們不知道,那你們打探過沒有?打探不到?那你們試探過沒有!都還不知道對方的虛實,主將就已經沖上去了?你們不是不能知道,你們根本就沒準備去知道!”他環顧在場的所有文臣武將,冷冷道:“誰來告訴我,我們契丹這些年為什么能夠一統漠北漠南,為什么能夠威震中原?”

  好久沒人接口,一個小將道:“是因為我們契丹的騎兵所向無敵。”

  “放你的狗屁!”述律平瞪著身前的年輕人,道:“所向無敵這種話,是對外面的人夸耀的,你們心里要是真存了這心思,那么離死就都不遠了。今天我就來告訴你們一個真相――”

  她頓了頓,吞咽唾沫讓自己的沙啞的喉嚨順起來,才道:“我們契丹能夠強起來,是因為漢人弱下去了!我們能夠占有大唐安東都護府舊地,是趁著漢人自相殘殺的空擋。我們能夠占領漠北,是趁著回紇人衰微。有多少次的大戰,你們真認為都是以強碰強么?草原的勇士,敢挑戰強者是好事,草原的軍隊,去和人家硬碰是傻瓜!過去幾十年里頭,我們契丹人在天皇帝的帶領下確實所向無敵,但你們難道認為,我們的騎兵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敵嗎?在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都是尋到了對方的弱點,然后才出擊了!你們忘記了父輩的教訓,有這樣的敗績,活該,活該!”

  述律平將述律者莫耶的兩截尸體一指,淚流滿面地說道:“將他的尸體吊起來,讓契丹所有人都看看,輕敵的下場!”

  一開始誰也不敢動手,直到耶律德光在旁邊點了點頭,才有兩個皮室上前將耶律者莫耶的尸體綁上了旗桿。

  “皇帝啊,兒子啊!”述律平望著旗桿上弟弟的尸體。

  “兒子在!”

  “你要記住今天,你要記住你舅舅被分尸的模樣!”述律平道:“這是述律部的恥辱,更是契丹的恥辱,也是你的恥辱!一個者莫耶,死不足惜!一個北庭,棄不足惜!但是漠北諸部卻已經動搖了――失去了漠北,我們契丹就會失去一切!草原只能容納一個強者,弱者只能成為奴隸!”說到后來,她的語調已經變得很緩慢:“如何對付天策軍,或許你要重新考慮了!”

  “我們之前是低估了他們,”耶律德光道:“現在看來或許有必要先平西北,再定中原!”

  “不可!”漢臣韓延徽跨上一步,道:“西域遠在數千里外,數千里遠征,勝敗難定,如今中原的形勢極其微妙,如果我們舉族拔營而西,就會削弱對盧龍與河東的掌控,若我們與天策軍狼虎相爭,李從珂一定會趁機削藩,一旦讓他將中原藩鎮削平,化成巨龍,那個時候,遼東、漠南都將不得安生。”

  正當在為對付天策軍的戰略而產生分歧時,有一支人數不多的騎兵從北庭回紇的北部奔過,北庭地方廣袤,楊易雖然掌控了北庭的戰略要點,卻并無法將數十萬平方公里的地方控制得水泄不通,這隊騎兵又比楊易還更加熟悉北庭的地形,趁著冬寒未解,竟從北部草原與山林之間的小路偷過,進入漠北,跟著又來到了耶律德光帳前。

  以往西域的部族來到東方,朝貢也好,出使也好,總要準備好禮物,這隊人馬卻沒有什么禮物,甚至由于長途跋涉,身上的衣服都破爛襤褸,乍一看和一群乞丐差不多,但耶律德光聽說了他們的來歷以后,還是接見了他們。

  他瞄著為首的一員將領,道:“你就是背叛毗伽的回紇將領葛覽?”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葛覽,但他卻并未畏縮,說道:“我是葛覽。但我之所以離開毗伽,是因為他喪失了王者的資格!我現在的可汗,是阿爾斯蘭大汗!”

  “那么,是阿爾斯蘭派你來的?”

  “是,”葛覽道:“更確切點來說,是我向阿爾斯蘭大汗請令,來見大契丹皇帝陛下的!”

  “哼哼,”耶律德光道:“嶺西回紇與我契丹沒什么交情,阿爾斯蘭讓你來見我,為的是什么?”

  “陛下何必明知故問,”葛覽道:“為的,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張邁!我是在小金山一戰之前就出發的,不過小金山一戰并不出我的意料,張邁他果然已經惹到契丹頭上了。”

  耶律德光眉頭一皺,韓延徽喝道:“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葛覽道:“張邁是一頭永遠吃不飽的野獸!吃了怛羅斯后,盯上疏勒,吃掉疏勒以后,盯上龜茲,吃掉龜茲以后盯上高昌,吃掉了整個安西以后,就盯上了河西,現在河西也被他吃下了。現在攔在他面前,就只剩下契丹了!”

  韓延徽哈哈一笑:“你少拿我們契丹與西域那些小國相提并論!”

  葛覽道:“薩圖克、骨咄、毗伽、曹議金、狄銀……這些人以前,也都說過同樣的話。”

  韓延徽臉色微變,耶律德光卻攔住了他,問道:“不用動說辭了,直接講吧,阿爾斯蘭讓你來干什么?”

  “大汗希望能與陛下聯手,”葛覽道:“東西夾擊,平分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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