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二年,春,幾個來自嶺西的大家族越過重重困難,進入到北庭北輪臺城。這幾個家族為首的乃是在漠北有著深厚根基的阿史那家族,父子兩人——科倫蘇與卡查爾都到了,卡查爾總算是強將之才,還熬得住,科倫蘇卻疲憊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阿史那家族與天策軍有著秘密聯系,這事慕容春華也是少數知道的高層之一,接到他們以后,又從他們口中聽說了嶺西回紇發生的大變,而從科倫蘇處得知了嶺西所發生的變故與先前得到的情報大相徑庭,這更讓慕容春華心中駭然,他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也許會因此而影響到唐軍的整體國策,不敢輕以語焉不詳的書信做回復,趕緊將科倫蘇接入城內療養,卻派了一隊輕騎兵護送卡查爾火速趕往涼州向張邁稟報。
北庭到涼州道路已開,初春之際西域的天氣極冷,但畢竟一路都有經過修筑的隋唐官道,阿史那卡查爾騎著汗血寶馬,一路趕到涼州城,張邁也聽說了變故,不顧春寒深夜,召集了在涼州的諸大臣,便在天策上將府接見卡查爾。
一進府府中,卡查爾哇的一聲痛哭,叫道:“元帥,元帥!你要為我們報仇的,要為我阿史那家族數十口性命,為我嶺西回紇二萬生靈報仇啊!”
說著跪倒在地上。
張邁慌忙扶住了他,道:“卡查爾將軍,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張懷忠對阿爾斯蘭發動政變,跟著危及阿史那家族么?”
唐軍業已接到情報說回紇內亂,只是情報的具體內容不夠詳細。
卡查爾道:“薩圖克若只是發動政變,那也還好,不過是回紇換了一個大汗,可是他,他……”
“他怎么了?”
卡查爾道:“他斬斷了我們的族統,他背棄了我們的信仰,他……他強迫十二萬帳回紇全部入教了!”
張邁驚道:“入教?入什么教?難道天方教?”
“不止是天方教,而且他是要將回紇全體都變成天方教中的圣戰者。”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了進來,連張邁也打了個寒戰,馬小春趕緊去關閉窗戶。
沙州一系的人還不怎么樣,來自嶺西、曾經見識過天方教圣戰者那種瘋狂的人卻都悚然動容!
天方教圣戰者用宗教狂熱激發戰士舍生忘死,那種可怕郭師庸等人至今記憶猶新。當初疏勒一戰他們已經領教過,但那時候圣戰者的數量尚不多,而且作為最高統帥的瓦爾丹的軍事能力并非一流,而如今若真如卡查爾所說,嶺西回紇十二萬帳回紇全都入了天方教,再加上經過臥薪嘗膽的薩圖克作為統帥的話,那嶺西回紇只怕就會變成一支可怖的力量!
張邁原本以為疏勒圍城一戰之后,天方教東進的威脅已經解除,這時卻警惕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情,道:“卡查爾將軍,你且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阿爾斯蘭怎么會忽然被薩圖克篡位?回民為什么忽然都入了天方教成了圣戰者?我安西第二折沖府生死存亡又如何了?”
卡查爾卻連連搖頭,道:“沒有第二折沖府,沒有,那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什么?”郭師庸等齊聲道:“謊言?”
“是,”卡查爾道:“第二折沖府的傳聞,全都是薩圖克掩人耳目的伎倆,只是他的這個伎倆,我們也是到最近才得知。”
卡查爾在石拔的攙扶下站起來,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這才繼續道:“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碎葉河上游確實有不明的騎兵逡巡,大汗也曾派出騎兵前去偵查,結果要么一無所獲,要么就是一去不回,但終于也有幾個逃了回來,可回到八剌沙袞也都奄奄一息了,從他們口中呢喃著說:‘唐軍……楊定邦……’我們便因此判斷,活動在碎葉河上游的,乃是安西唐軍的余……余部……”
其實按照阿爾斯蘭的說法,乃是“余孽”,安西唐軍第二折沖府失蹤的傳聞在嶺西廣為傳播,張邁又多次派人尋訪所以人盡皆知,考慮到當初楊定邦等人失蹤的方位與時間,連張邁楊易都第一時間就認為這事很有可能,阿爾斯蘭更是沒有懷疑。
“不過,大汗當時以為,安西軍余部在碎葉河上游無法壯大,料來不是大患,因此只是派人搜索,也并未興師動眾,同時卻下令嚴守消息,不得外傳,以免……以免張元帥知道這個消息之后,以此為借口進攻嶺西。”
李臏道:“這事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卡查爾道:“去年春夏之際。”
李臏道:“春夏之際?哼!若是去年夏秋之際的事情,你們為何一點消息也不傳過來?那個時候大雪尚未封山,雙方尚未交惡,你們要將消息傳過來,應該不難才對。”
卡查爾道:“有,我們有傳消息來的,可就是這樣卻出了事!”他說道:“我們得知此事之后,家父以為定要通知元帥,因此擬了密信,走雅爾要送往寧遠,不料十余日后,忽然有兵馬將我家連夜圍住,阿爾斯蘭大汗與胡沙加爾闖了進來,劈頭就將家父的密信扔了過來,我們一看便知道派去的使者肯定是被截住了,密信也落入了對方手中。與此同時,我們的那個管家,竟然被薩圖克收買了背叛家主,因之前一直是他在跟唐軍派在八剌沙袞的秘使聯系,所以在阿爾斯蘭到來之前,他竟然將唐軍的秘使也引了出來,一起帶到府中,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雖然強自抗辯,但阿爾斯蘭卻已經完全不相信我們了。那胡沙加爾在阿爾斯蘭耳邊不停說話,我們見狀便知道這一切都是薩圖克搞的鬼,他又勸阿爾斯蘭趕緊加強邊境的巡查,一定不能讓回紇人的情況再泄露給唐軍。”
張邁看看李臏,李臏也點了點頭,天策唐軍對八剌沙袞方面情報變得遲鈍,似乎就從去年夏天開始,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這是阿爾斯蘭加強邊境巡邏的緣故,現在看來情況不止這么簡單。
李臏對卡查爾道:“若是如此,那么你阿史那家族應該在去年就已經被滅,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轟動?若是在嶺西引起轟動,就算我們的密探被捉,消息只怕也很難封鎖得住!”
“阿爾斯蘭沒有滅我家。”卡查爾道:“他只是將我派去鎮守昭山行宮,——名為鎮守,實際上就是軟禁,同時又將家父嚴密看管,而這一切,似乎又都是胡沙加爾的主張。同時,我們的許多部眾,還有一些和我們通婚的親族,也都被監視了起來。阿爾斯蘭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步又一步,干得滴水不漏,這樣嚴密的手段,實在不像他的手筆,多半也是出于薩圖克的爪牙。再之后,我們父子分別被囚禁,與外界便都被隔絕了。這個,大概是阿爾斯蘭東侵北庭之前的事情。”
李臏聽到這里心頭一驚,尋思:“看來薩圖克已經不是當年的薩圖克了,被我們打敗之后痛定思痛,可將我們的許多長處都學會了。他既然能營造出第二折沖府的謠言且讓人人相信,那么這一年來我們收到的許多關于嶺西的情報只怕內中就有許多問題!”
利用兵力封鎖消息,無法完全封鎖就用謠傳摻雜真相進行傳播,從而達到將真相掩蓋——這本來是天策唐軍及其前身安西唐軍所擅長的宣傳手段,李臏這時卻隱隱覺得,薩圖克及其智囊團或許也從唐軍身上學到了這一本事。
卡查爾繼續道:“我父親在昭山,我人在八剌沙袞,與外界幾乎隔絕,不過還是隱約聽到了兩件大事:第一是薩圖克進入八剌沙袞,阿爾斯蘭委任了他做宰相;第二是他竟然勾結了契丹人,東侵北庭與天策唐軍開戰!”
這兩件事,天策軍現在倒都是知道了的,張邁道:“阿爾斯蘭和薩圖克沖突這么嚴重,他居然還相信他?那這人也太糊涂了吧。”
“回元帥,”卡查爾道:“我們是后來才知道,其實大汗也不是完全相信薩圖克,只是他剛剛削了我阿史那家族,也需要另外有人來填補我們走后的空缺,且大汗的意思,本來就是想要將他調到八剌沙袞來,先給與虛名,示以信任,一步步削弱他的權柄,從而達到兵不血刃就一統回紇的目的。可大汗哪里知道,薩圖克比他想象的還要狡猾十倍百倍呢!結果是捉狼不成,反而喪命狼吻!”
李臏聽卡查爾對阿爾斯蘭稱呼的語氣,便猜測后來阿爾斯蘭可能已經與阿史那家族和好。阿史那家族這些年與天策軍有暗中來往,但也并不是完全就投靠了天策唐軍,只是要結一個外援好爭取其在嶺西回紇中的政治地位,其家族與阿爾斯蘭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
阿爾斯蘭所用的手段,就大略來說也不能說有錯,薩圖克若沒有利害的后著的話,被召到八剌沙袞以后原本是會陷入被動的。
“后來呢?”張邁問。
“后來的一些事情,是我從昭山行宮中脫困以后才知道的了。”卡查爾說道:“薩圖克的人是到了八剌沙袞,可卻將幼子留在怛羅斯由蘇賴輔佐。阿爾斯蘭大汗見薩圖克肯來,心中便松懈了三分,他雖然忌憚這個弟弟,但也不能在他一來到八剌沙袞就對他動手,因為薩圖克是聽命來的,如果阿爾斯蘭大汗這么做,那么他在境內諸部的威望就會受損。而薩圖克到了八剌沙袞之后,所作所為表面上看都是為阿爾斯蘭著想,大汗當時又哪里想得到他包藏禍心?”
張邁回想起自己與阿爾斯蘭交手的種種,說道:“阿爾斯蘭的心機似不如薩圖克,互相算計中落于下風倒也正常,不過阿爾斯蘭占著大勢,薩圖克身在他的屋檐下,無爪無牙,薩圖克要想扳倒他,除非剛好發生一件對他很有利的事情。嗯,是了,這時候剛好他要聯合契丹、進攻北庭,莫非薩圖克就是從這上面尋找到了的反敗為勝契機?”
“元帥明見!”卡查爾道:“阿爾斯蘭大汗與契丹聯……勾結,本是薩圖克到達八剌沙袞之前就在進行的了,而薩圖克到來之后,又給大汗獻策,他讓蘇賴領兵堵住了寧遠通往怛羅斯的路口,又讓葛薩丹摩的長子葛薩齊輝負責雅爾的防務,跟著兵分兩路,一奇一正,奇兵從北面壓下,正軍從黃草泊正面推進,兵勢一動,果然勢如破竹,取得了大利,據說前鋒甚至推到了烏宰河附近,大汗揮兵四進,就要包圍北輪臺城。”
他說的這一些,正是去年秋天發生的事,張邁道:“薩圖克聰明得很那,對外戰事一動,內部的矛盾就緩和了下來,阿爾斯蘭就算對他有積怨,也得等這場對外戰事打完再說。”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看來薩圖克拖了這么久,而選擇在這個時候進入八剌沙袞,在時機上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甚至與契丹勾結這件事情本身,或許他也有份促成!”
卡查爾怔了怔,回想去年的種種蛛絲馬跡,啊了一聲,道:“似乎是。”
“那后來呢?”張邁問道:“在阿爾斯蘭已經要包圍北輪臺城的時候,西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卡查爾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那個時候,阿爾斯蘭大汗本來躊躇滿志,說要踏平輪臺,會師契丹,因為他已經和契丹相約,只要將唐……唐軍逐回天山以南,契丹不會來與回紇人爭奪北庭,而將承認回紇人在天山以北的統治與霸權,可就在這時候碎葉河上游忽然出現了一支騎兵,直奔八剌沙袞!竟然將八剌沙袞給圍住了!”
石拔道:“難道是第二折沖府?可你不是說,沒有第二折沖府么?”
卡查爾嘆了一口氣,道:“那個時候,回紇上下確實都認為乃是第二折沖府。當時嶺西的兵力,主力已經進入北庭,余下的大部分排布在雅爾一帶,還有一部分在俱蘭城、滅爾基監視著怛羅斯,八剌沙袞的防御便前所未有的空虛,雖然阿爾斯蘭大汗安排了數千兵力交給王后以應變,本想碎葉河上游的第二折沖府,最多不過千余人,或者只有數百人,哪里想到,從上游驅馳而來的兵馬,竟然超過萬騎!數萬蹄狂震而來,竟將八剌沙袞給圍住了!只剩下一隊騎兵逃了回來,回東方稟報,那時候嶺西都傳說是唐軍第二折沖府勾結了火尋人,東進包圍了八剌沙袞,阿爾斯蘭大汗聽到消息以后,哪里還有心情圍攻北輪臺城?”
張邁又與李臏對望了一眼,嶺西回紇爭奪北庭只是開疆拓土,八剌沙袞卻是其命脈所在!絕對不容有失,雖然回紇人當時在北庭已經取得了優勢,但張邁心想換了是自己,肯定也要不顧一切地回援的。
李臏問明了八剌沙袞被圍的時間后,說道:“那是在阿爾斯蘭抵達烏宰河之前的半個月了,算算消息從八剌沙袞傳到烏宰河仍然需要時間,也就是說,從碎葉河上游趕來的這一部人馬是將時機掐得極準,簡直就好像阿爾斯蘭與他們在配合著演練過一般。哼,這樣明顯的事態,顯然是出了內鬼!”
張邁卻想:“現在我們回顧過去,自然覺得這一切可疑,但身處阿爾斯蘭的境地,卻未必能第一時間就想到這些。”
卡查爾嘆了一口氣,道:“如果大汗當初也能想到這一點,那就好了。但那時候形勢緊急,大汗也沒時間細細探聽琢磨,當即親率七千最精銳、最親信的騎兵疾馳回援。因當時大家都以為從碎葉河上游來的乃是唐軍第二折沖府,所以也都擔心這根本就是唐軍的策略,為了防止唐軍的追襲,阿爾斯蘭大汗讓葛薩丹摩率領余部斷后,又留了薩圖克做參謀。”
石拔咦了一聲,道:“那個葛薩丹摩,比薩圖克還會用兵么?”
卡查爾哼了一聲,道:“葛薩丹摩是個草包,哪里會用兵!若說到統帥大軍,回紇全族也沒幾個人記得上薩圖克,按照官爵與能耐來說,阿爾斯蘭大汗既先離開,本該是由薩圖克統領,但阿爾斯蘭大汗如何放心將數萬大軍交給他?所以安排了葛薩丹摩為統帥,卻讓會用兵的薩圖克做參謀,這樣的安排,是想既用得到薩圖克的能耐,又能防止他造反。當時大汗還將薩圖克的大部分親信也都帶走,讓他成為一個光桿參謀。”
說到這里,卡查爾長長一嘆,說:“可大汗他卻又沒想到,薩圖克就算是孤身一人,但葛薩丹摩仍然不是他的對手!他更沒有想到,他這一去,就再沒能回來掌控大軍了。”
李臏忽然道:“帶領火尋人奇襲八剌沙袞的人馬,其實也是薩圖克的人,對吧?”
卡查爾點頭道:“是的,而且就是先前號稱背叛薩圖克的大將霍蘭!”
那個結巴的猛將霍蘭雖然在唐軍手下吃過幾次百帳,但無論是石拔還是奚勝都對他印象深刻,這時聽到他的名字齊齊咦了一聲。
張邁低著頭,心道:“霍蘭‘背叛’薩圖克,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很顯然,薩圖克下這一盤大棋,并非最近開始,或許從他被逼到怛羅斯時就已經在布局了!我軍這幾年戮力東征,這個老對手卻趁機在西線搞鬼,竟將我們都瞞過了。”
從薩圖克朝見阿爾斯蘭,到霍蘭從后方襲擊八剌沙袞,這段時間其實甚短,但發生的事情如此之多、如此之巨,而其伏筆又如此之深,想到這里張邁背脊又忍不住生出一股涼意來。
卡查爾的敘述卻還在繼續:“我是后來才知道,那霍蘭雖圍住了八剌沙袞,可是并未馬上將之攻陷,而是截斷了道路,又散布了八剌沙袞已經貢獻的消息,卻在東方的道路上設下陷阱。”
郭師庸與奚勝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同時冒出一個詞來:“圍點打援!”
張邁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當初對付薩圖克及其麾下將領,就用過這一招,問道:“結果阿爾斯蘭匆匆忙忙,正好就掉到了霍蘭設計好的陷阱里頭?”
卡查爾道:“元帥明見萬里。阿爾斯蘭大汗一開始以為‘第二折沖府’的目的是八剌沙袞,哪里想到真正的目的乃是他?霍蘭與火尋人在半路上布下了三重伏兵,大汗經過第一重時埋伏著的火尋人放他過去,等進入第二重陷阱,有騎兵驚覺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霍蘭猛烈發動了襲擊,他本人甚至闖到了大汗的面前,連大汗的頭盔都扯了下來,差點就將大汗生擒,幸虧有數百親兵拼死保護,這才殺出重圍,這時后面的火尋人應聲而起,大汗東歸無路,被迫卻向北逃去,逃到了昭山行宮。”
卡查爾的敘述其實很簡略,但張邁等人是經歷過圍點打援與埋伏夜襲的——這是安西唐軍的拿手好戲,因此都能想見那一晚戰況之激烈,想著霍蘭埋伏打援的手段,李臏忽然又道:“霍蘭的夜襲固然可怕,但薩圖克作出如此龐大而詳盡的謀略,又能將消息瞞得這樣緊,在情報能力上顯然也大有提高。還有,他埋下的伏筆雖長,但真正發難卻集中在兩三個月間,等到我軍與薩曼在得到消息,想要再干涉他也來不及了。這份掌控時間差的能耐,比起當初我們奇襲怛羅斯與疏勒,卻也不遑多讓了。”
郭師庸道:“不錯,我軍從新碎葉城起兵,一路都是靠著地理、天時,讓薩圖克總比我們來遲了一步,打俱蘭城、滅塞坎、取怛羅斯、過訛跡罕、奪疏勒,都是如此,在霍蘭奇襲八剌沙袞之前,一切都在迷霧之中,等到霍蘭打敗了阿爾斯蘭,所有的真相一起爆發出來,那時候冬天已至,風阻路,雪封山,消息便更加不便。我們一時沒法進入,他卻可以趁著冬天從容整理回紇內部——就如當初我們占定疏勒之后能夠從容整理內部,而薩圖克卻只能在蔥嶺以西望雪山而興嘆。唉,如果薩圖克是將這天時也算計進去,那他實在就變得太可怕了。”
張邁的血卻忽然有種沸騰起來的感覺,便如巨雕遇到了一頭起死回生且變得更加厲害的蒼鷹,非但未曾畏懼,反而燃起了戰意,他冷笑著對郭師庸等道:“薩圖克和他的部下跟咱們斗了這么久,看來已經把我們的招數都學得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說是青出于藍。這種能從敵人身上學習的敵人最是可怕!不過也唯有這樣的人,才最值得當我們的對手!薩圖克啊薩圖克,你的首級,可比阿爾斯蘭更值得我親自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