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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目標——俱蘭城!

  碎葉留守的政臣的人選終于在小范圍內公布了,出人意料的是,留守政臣竟然不是史懷誠,而是葛丹摩,史懷誠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不由得愕然,葛丹摩則心花怒放。自歸附張邁以來他一直心懷惴惴,他和葛齊輝投降郭洛的時候并未得到多少承諾,所以一直以來都對張邁極盡討好之能事,希望能夠獲取他的歡心。

  可惜一直以來,葛丹摩的所作所為似乎都沒能夠得到張邁的歡心,這次爭取留守政臣,葛丹摩其實也沒有很大的把握,沒想到張邁最后竟然會選擇了他。

  在史懷誠錯愕之際,葛丹摩父子早就跪下磕頭謝恩,口呼萬歲,又向張邁保證一定會好好治理碎葉,以供軍需。

  張邁微微一笑,葛丹摩父子其實一直都未能進入到天策唐軍的決策中樞——哪怕只是西路大軍的決策中樞,有時候史懷誠能夠進入,葛丹摩父子也都被排斥在外圍,現在連葛氏父子都有這種認識,則西征之事幾乎都不用怎么掩飾了。

  “供給軍需,自然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維持碎葉的穩定。”張邁將微笑收了一收,說:“葛參軍,在之前我可是聽說了不少你的壞話,這一次是經過反復考慮,才力排眾議讓你留守碎葉,我希望你別讓人說一句我張邁看錯了人。”

  “元帥放心!”葛丹摩發誓道:“臣下一定竭盡所能,不負元帥重托。”

  張邁這才顯得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又公布了接下來的另外幾項人事任命,既然定了葛丹摩留守,史懷誠就不合也呆在碎葉,張邁卻讓他前往寧遠輔佐郭洛,聽郭洛安排——寧遠是天策唐軍除了疏勒之外最早占定的大城市,城市運行機制早已鼎定,反而不需要像碎葉這邊這樣操心。

  但是張邁又留下了史懷誠的兒子史克莊做石拔的副手——兩人早在亦黑攻防戰的時候就交過手,雙方頗為欽佩對方,而且史克莊也是地頭蛇,有他來幫石拔,對穩定碎葉的軍事十分有幫助。

  至于葛丹摩的兒子葛齊輝,張邁卻將他編入了龍驤軍。

  對于這個安排內中的含義,史懷誠和葛丹摩兩對父子心知肚明,史懷誠心想自己雖然沒法留在根基深厚的碎葉,但是如果進入寧遠,或者有機會進入天策大唐更深入的核心并獲得更進一步的信任。而葛丹摩對此也無怨懟,張邁既然將碎葉交給了他,那么留兒子在他身邊做質子也算常事——更何況葛齊輝在張邁身邊既有做質子的隱意,但同時也是葛齊輝接觸張邁、取得信任的機會,父子兩人一個在外鎮守,一個在內侍奉君主——對想謀反的人來說不樂意,對葛丹摩父子來說卻十分合心。

  ——兩河流域秋收之后,存糧大增——這是靠著十余萬軍民進行的軍屯,這一年在軍方的督促下以農牧為業,工商業在兩河地區被抑制住了,糧食消耗少而產出多,所以有了數量巨大的余糧。

  入冬之后,遠在碎葉的張邁在軍、政兩方面同時進行了調整。

  首先是在軍隊制度方面的調整。之前天策唐軍沿用安西唐軍的舊制,府兵有八百、一千、一千二百人三種進制,算是小、中、大三種府,張邁本人素來習慣十進制的,覺得分成大小府在軍隊調度上可能存在某些問題,這件事情他曾與郭洛、楊易幾次磋商,自此決定逐步調整軍制,將府的單位數量定為一千人。

  同時,對北庭戰爭以來有功的中郎將以上將領進行提拔。

  當初北庭大勝,除了楊信、徐從適迅速從底層爬上來之外,郭威也一舉晉升至將軍,但除他之外,中郎將以上就都沒有升級。這次再計功勞,將北庭大捷連同兩河大捷一起計算,升郭洛、楊易為大將軍,而升郭威、石拔、慕容春華、馬繼榮四人為上將軍,其余有功的中郎將也都跟著水漲船高。薛復以留守后方,雖無戰功卻能穩定局面,這一點也當嘉獎,不過天策唐軍的傳統乃以戰功為上,薛復鎮守東方無事,正如郭洛當初鎮守寧遠無事,政治家們都能給予“功不在前線諸將之下”的評價,但沒有戰功就是無法進行這種質的升遷,因此只給予了豐厚的賞賜。

  至此郭、楊二人同時居于軍方第二階梯,薛復、郭威、石拔、慕容春華、馬繼榮、曹元忠等為第三階梯,算是解決了一下歷史遺留問題,同時軍方高層的地位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薛復雖然未升為大將,但薛珊雅剛剛為張邁也誕下了一個兒子,他在后方的地位也因此而更加穩固,仍然是郭、楊以下第三人。此外就是郭威的異軍突起,在短短一年之中晉升到可能問鼎第二階梯的地步,這在和平時期也是難以想象的。

  在軍方進行調整,文官層面也進行了微調,其中主要是對政務首腦名稱的改換,這件事之前張毅等人已經有過建議,而張邁自此決定實施則與魏仁浦的推動有關。

  當下天策軍內政方面的首腦是鄭渭,他的職務是天策府長史——魏仁浦認為這是一種“半私”的職務,即天策府長史很明顯是服務于天策上將,有“內臣”的性質,作為已經成為當世第一流大國來說,行政方面的首腦不宜如此,此外如魯嘉陵等人也都還冠以“參軍事”的名義——這是安西唐軍留下來的傳統了,凡是出現新的情況需要設立一個新職位,往往便設參軍事,因此天策唐軍中此時竟有約二十幾個級別不同的參軍事。而且中樞各部門又都稱“司”,這很明顯是一個軍府的部門建制,等于默認自己乃是軍閥而非中央。

  張邁在魏仁浦的建議之下,參考當初張毅的主張,改天策府長史為中書令,以張毅為中書侍郎,鄭渭始正式成為天策大唐政廷之首。各司均改為部,各曹均升為司,一切印章名稱均有調整,自此張邁雖未稱帝,而宇內都知他絕不自居于李從珂之下了。

  除了政廷的調整之外,又在糾評臺之外設立軍帳會議,以楊定國為掌帳,主要由軍方碩魁組成,以議軍事。

  —張邁在進行這些軍政調整的時候,楊信與徐從適并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注,在張邁坐鎮碎葉調整軍政的時候,郭威卻被委派了以少量兵力向怛羅斯地區進軍——整支部隊只有七千人,以郭威為主將,奚偉男為行軍司馬,楊信、徐從適便做了郭威的左右先鋒。

  兩人在西征兩河流域途中再立戰功,如今又升一級,都成了將軍了,他笑著對徐從適道:“咱們在輪臺城下那是拿命來拼,這次橫掃伊麗、碎葉兩河,卻跟玩兒似地,這樣也能升官!”

  徐從適悠然道:“此一時,彼一時。雖然這次是順勢而行,但也是打下了方圓數千里的版圖啊!升咱們一級也不在話下。再說咱們那次拼了命,升的也不止一級。”

  楊信忽拉了拉徐從適的衣袖,說:“你如今也算名揚天下了,怕是連中原都知道你這位‘箭王’了!這個徐字和你沒什么關系,我看是時候跟元帥說說,恢復本姓了。如今魏仁浦已經在編撰隨行錄還有什么諸將簿了,若再不改回去,我怕你的子孫就要跟著你永遠姓徐了。”

  他們兩人如今已有了隨時去見張邁的資格——這不僅因為他們的階級,更因為張邁對他們二人的親信與別個不同,軍中如今人人都知楊徐二人乃是新寵,其寵信程度幾已不在石拔石堅之下。

  徐從適有些為難,說道:“本姓……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元帥說。”

  “拖得越久越麻煩。”楊信道:“我們的來歷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不過我想以元帥的精明,心里多半早就知道一二了,現在不揭破,只是等我們自己去說。”

  徐從適拍了拍箭囊,將弓角指著怛羅斯的方向,道:“大丈夫上陣,言不及私——到怛羅斯再說吧!”

  兩人各率一千精銳騎兵,并不走山路去攻擊滅爾基,而是跨過碎葉沙漠直奔俱蘭城。

  這一條路當初薩圖克第二度進攻怛羅斯地區的時候曾經走過,這條路的特點是沿途險要不多,道路也不像滅爾基山路那般狹隘,但路途迂回,而且中間在一段很長的路程上幾乎都沒有食水補給,大軍行走很容易出現后援不繼的困難。

  楊信和徐從適所率的兩千精兵卻是士氣高漲,兩千騎兵帶著四千匹戰馬,此外還有四千匹駱駝,這兩千人是楊、徐二人所帶部隊中的精銳,從輪臺城一路走到碎葉,這一路已經習慣了各種西域的地形,包括雪山、草原、沙漠與沼澤,已不是一支只會在平原沖擊的單純隊伍。

  他們在西行七八千里的路程中,每個人在沒有敵人出現的時候都并不將自己當做高級士兵來嬌慣自己,立營的時候便是工兵,照料馬匹的時候就成了馬夫,遇到食物緊缺還會臨時充當牧民擠奶放牧,或者臨時充當獵人以補充食糧——在西域打仗,這種隨著境遇隨時都能生存能力有時候比戰爭沖擊更難得也更重要。

  楊信和徐從適此刻也早已不是晉北武將世家子弟的模樣,照料馬匹、擠奶放羊以及射獵燒烤樣樣都做得,已經成了多面手。而且在長途的歷練中也磨練成了超人的耐力。

  沙漠行軍,軍隊的人數越少對資源的消耗就越小,因為士兵的數量越多,所帶的補給就必須越多,那樣就需要輜重部隊,有了輜重部隊,進入沙漠地區的行軍速度就要比輕騎兵降低到三倍以上——而行軍時間的延長又勢必要多帶補給,那樣又勢必加多輜重以及從軍人員,從而進一步影響到行軍的速度。

  而這支軍隊卻沒有一個專門伺候軍士的后勤人員,所有人都要自己料理后勤,每一個人都要照顧兩匹馬,兩匹駱駝,兩匹馬是換乘,兩匹駱駝則馱了食水、肉脯和寧遠地區所產的速食干面,此外還有一些輕便的戰爭器械。

  怛羅斯地區對于天策唐軍來說乃是舊地,軍中自然配備有熟悉此間地形的老兵,這一路半點彎路都不走,只花了兩天時間便穿過滅爾基山地北面的荒漠地帶,進入到俱蘭城地區的狹隘平原了。

  “看!哨崗!”

  有了哨崗,距離俱蘭城就近了!

  “嗚嗚嗚——”

  哨崗也發現了唐軍,緊急吹起了號角來,不久二三里外的一處高坡上就燃起了狼煙——那是在向后方報信!

  楊信道:“怎么辦?”

  徐從適道:“我打頭陣,你在后面跟來。”

  “好!”

  兩人配合的默契程度,在唐軍第四階梯的將領之中無人能及!

  徐從適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個響哨,便有三百騎靠近,另外七百騎跟在后面。

  圍攏著徐從適的三百人個個都有馳馬騎射的本領,徐從適叫道:“兄弟們,我們的人數不多,我們的食水不多,我們的羽箭也不多,現在已經入冬了,盡管天氣還沒冷到沒法動彈,可是若是拖延下去,我們便不能不無功撤回,因此我們的時間也不多!此去俱蘭城,兵不留行,箭不虛發!不下俱蘭誓不還!”

  數百人一起響應道:“諾!不下俱蘭誓不還!”

  “走!”

  徐從適高叫一聲,策馬先行!

  他在輪臺一戰中的坐騎受傷而死,此后張邁又賞賜了他一匹純種汗血寶馬,其四蹄以爛銀為蹄鐵,打磨得十分光亮,那個打馬蹄的工匠頗有匠心,竟然在上面打出層涌線條,猶若云狀,張邁以此馬沖擊時猶若閃電,便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踏云飛電。

  這時徐從適一騎當先,馳近哨塔,哨塔上有兩個防守的士兵,望見他們來向下射擊,他們在高處被寒風凍得夠嗆,乍然迎敵手腳都還沒活動開來,這一箭軟弱無力,徐從適看見箭來隨手一抓竟然抓住了箭身,哨塔上的回紇兵都嚇了一跳,后面唐軍將士齊聲喝彩,徐從適便取了敵箭望空一射,哨塔上一聲慘呼,早就了結了一個。

  另外一個眼看大勢已去就要下塔逃走,徐從適虛弓一彈,錚一聲響,那個回紇士兵一來手腳僵硬,二來心慌意亂,三來震懾于徐從適的神技,聽到弓聲想也不想就要躲閃,一個沒抓穩直從上面摔了下來,當場摔死。

  副將嘿道:“可惜了沒個活口!”

  徐從適冷冷道:“我們軍中自有可靠的向導——要什么活口!”

  副將又指著山腰上狼煙燃起的方向說:“要不要上去先解決他們?”

  “不必!”徐從適道:“不必浪費這個時間!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俱蘭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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