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立教,卻不肯放下身姿去傳道授業,唯一將人族視如己出的女蝸娘娘也不知所蹤。
人族修行一途斷絕,不得不以肉體凡胎與洪荒中的猛獸爭奪生存的權利。
不僅如此,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威脅出現了,那就是來自下界的飛升者們。
如今洪荒世界的頂層構架已經完成。
道祖鴻鈞于三十三天外的真神廟避世不出,座下五個弟子立下四大宗門。
其中又以三濁所立的三個宗門號稱為玄門正宗。
正所謂:一道傳三友,二教鍋七分。玄門都領袖,一氣化鴻鈞。
至于位于西賀牛洲的西方教,相對來說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先天就是不足,因此發展艱難。
是故,如今放在新來的飛升者們面前只有兩條道路。
要么拜入人、鍋、七、西方等教之下,成為圣人門徒,拾人牙慧。
要么就自尋一處風水寶地,自己夏姬八修。
大部分飛升者在搞清楚了形勢之后,都選擇了前者。
其中位于昆侖山玉虛宮的鍋教,由于地利方便的緣故,是最為熱門的投靠之地,一時之間眾仙云集,一派鼎盛之景。
不過飛升者中也有一部分不愿受人拘束的修士,選擇了自行摸索修煉之法。
他們或者是對自己頗為自信,或者是對修仙與修武有所誤解。
不得不說,從無到有這條路是極其艱難的。
下界作為一個中武世界,所傳的修煉方法基本上沒有脫離武道的范疇,縱使有些練氣法門,也是十分粗淺的。
畢竟太高深的東西,對于壽命不超過三百年的世界大限來說,完全沒有用處,也沒有發展完善的條件。
大部分頭鐵的飛升者,閉門造車一二百年,發現根本沒有什么寸進,便只好乖乖的放棄初衷,擇一教派加入。
他們那點小執著非但沒有帶來利益,反而一步慢,步步慢,本是師兄的,成了師弟,本是師叔的,成了師侄,平白錯失了不少仙緣。
但也有極個別人,本身沒有什么大志向,獲得長生之后便對于修行無甚興趣了。
他們反而想要去取人間富貴。
當然,這種人比較少,畢竟能從蕓蕓眾生中脫穎而出,取得飛升的資格,這樣的人中龍鳳一般不會格調這么低。
但確實有那么一個兩個,也不足為奇。
人族的第一次存亡危機就此而來。
人族部落歷經了百年繁衍之后,已經擴大了不少。
但此時,人族境內旌旗四倒,傷病滿營,哀鴻遍野,一片凄涼之景。
一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穿著兵丁的麻衣,卻已經沒有了下半截身子,如同死狗一樣倒在地上。
看他傷口,竟然是被人攔腰斬斷。
以目前人族的工藝,萬萬是造不出這樣鋒利的大刀的。
他口吐鮮血,慘笑著對身邊的戰友道:“給我一個痛快吧!”
那戰友閉上眼睛,面露不忍之色,隨之便是一個大骨頭棒子落下,正中那年輕人的天靈蓋。
年輕人面帶笑容,額頭凹陷下去,露出汩汩血流混合著白色的腦漿,眼看不活。
只是在他臨死前的一瞬間,前世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來。
童年跟隨母后蹣跚學步,青年跟隨父王學**王之術,中年兒女雙全國泰民安。
直到某日冥冥之中感應到了天道召喚,自己終于因功德飛升仙界,人生贏家的帝王生涯,就此改變了……
用盡最后的一點力氣,努力睜開眼睛,他看了一眼已經染成血色的悲涼世界,不禁有些迷茫:“這……就是桃源嗎……”
至此,陳王的第一次轉世,便將頭一歪,一命嗚呼了。
這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的死去,根本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他只不過是倒下的數百名戰士之中的一員。
在這場慘烈的戰斗中不值一提。
此時,除了已經轉移走的婦孺之外,青壯們的目光都緊盯著前方空曠的廣場上面。
這里有兩個老人正在對峙。
說是老人,實際上雙方的形象完全不同。
一方鶴發童顏,氣血洶涌,周身泛起讓人作嘔的濃厚血腥味道。
他手持著一口換首大刀,臉上露出森然的笑容。
這便是剛剛飛升不過數年的一名邪修,號稱血刀老祖。
雖然實力只比下界時的大圓滿境增長了幾倍而已,但這血刀老祖卻也不是稚嫩的洪荒人族可以應付的。
與之相應的,另外一個老人則是截然不同。
他蒼老的臉孔上滿是皺紋,已經是一副垂垂老矣,風燭殘年的模樣。
老人拄著一根桃木杖,用顫顫巍巍但是異常堅定的聲音質問道:
“血刀老祖,你乃是得道真仙,長生不老,逍遙天地之間!
卻為何要為難我們小小的人族?
要知道,我族乃是女蝸圣人所造,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圣人之怒嗎?”
那被稱作血刀老祖的老者哈哈大笑道:
“老不死的東西,你說本座長生倒也沒錯,逍遙天地之間卻是高看了,莫說圣人,便是天仙本座也是不敢相逆的。
可爾等土捏泥造之輩,安敢稱人?
如今諸仙漠視,天地棄之,你們的女蝸娘娘也久不露面,據說填了不周山眼,爾等還有什么依仗?
不如做了本座的手下,只要定期供奉血食,便可免去皮肉之苦,豈不美哉?”
人族老者是人族的太上長老,乃是如今部落中碩果僅存的最后一名初代人族。
作為由女蝸圣人親手捏制的第一批人族,這老者自然是有些神通的,不過面對血刀老祖,他依然不是對手。
戰又數合,血刀老祖一刀劈斷了他的桃木杖,將他踢得倒飛出去。
人族眾人連忙上前護住,悲呼:“老祖宗!”
“哈哈哈!”
血刀老祖殘忍的聲音回響四野,干掉了這個礙事的老家伙,控制這些人族便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人族老祖被后生們攙扶著坐在地上,渾濁的眸子中露出深深的絕望。
“如果……那個男人還在部落……就好了……”
他不禁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個黃昏,那個高大的身影牽著龍馬,背著昏迷的妻子離開部落,慢慢消失在了雨林之中。
那時候,彭鏗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理解不了長輩口中妖女與禍害的意思。
他只記得,那個長著蛇尾的姐姐,便是昏迷著的樣子也好美。
如果那個時候,大家沒有將他趕走,或許人族現在……
想到這里,彭鏗不禁笑了。
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了。
如今自己也是一百十幾歲高齡了,如果那個男人還活著,豈不是要一百二十多歲?
世上怎么可能會有如此長壽之人?
彭鏗搖了搖頭。
大家看著老祖宗,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他會忽然笑著搖起頭來。
可他笑著笑著,卻忽然定住了,目光呆呆看著遠處,蒼老的眸子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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