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這樣的一刻,云中鶴對于權利的認識,會深刻到這一地步。
都是同樣的人,眼前的江海平未必就比自己哪里高尚、哪里過人,偏偏就因為對方是校長,自己就只能在這里挨罵,左臉被打了,還要一臉微笑,把右臉湊過去。
心中,更是升起對白純的憤怒。
自己被江海平罵,天經地義,因為對方地位比自己高。
可白純呢,自己手下一個學生,本該像自己此刻被罵一般老實,偏偏卻敢做出這種“造反”的事情來,將自己應有的“權利”打得粉碎,讓云中鶴尤為憤怒!
直到對方罵盡興了,云中鶴才擠出一副笑臉,詢問道:“那現在……要不我去找白純談談?我之前做事是有些不妥……”
“都這個時候了,還談什么談!”
江海平想及白純,更是憤怒:“你就算做錯了事,自然有學校處罰,輪到他一個學生說什么話?!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新聞看多了,還真以為什么消息網上一傳,就任意妄為了?!”
“那校長……”
“教育局那邊,我會打招呼,明面上,也會發個對你的處罰。
不過私下里,我要你去壓壓他的銳氣!有什么手段使什么手段,只要不逼出人命就行!可笑,一個窮學生,還想學校跟他低頭認錯?網上新聞那么多,被些野媒體曝光幾下有什么了不起?
不敲打敲打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個角色了!”
“成了!”
云中鶴心中高興,眼前江海平的心思,很好理解。
無論是哪里,出了事情,主事的人第一念頭,永遠不是服軟解決事情,而是把事情壓下來。
網上熱度有限,只要風頭一過,事情也就不算事情了。
“呵,這次學校都站在我后面,我倒要看看,我把你家長叫到跟前訓時,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么猖狂!”
看著暴怒的江海平,云中鶴擔憂盡去,突然很期待四五個小時后的晚自習了……
白純還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他為了少些解釋的麻煩,這次回來根本就沒帶手機,難得的休息時間,他完全陪小弟小妹玩了。
清涼的湖水里,白純站在數枝枯荷前,用腳探明了方向,突然一個猛子扎了下去,良久沒有出來。
坐在岸邊的三小,俱都眼巴巴地看著,被家長從小揍過不知多少次的結果,讓他們知道了溺水的可怕。
四十多秒后,白純猛地從水里冒出來,大口喘著氣,哈哈笑著,從水里摸出根近一米長的蓮藕來,用湖水洗凈了,在三小興奮的目光中,遞給了他們。
眼看著三個小東西一人一節,啃藕啃得高興,白純又接連摸出四五根藕來送回家里,這才帶著三小往村邊的小土山上趕,摘了些“呸呸果”。
那是幾株長了不知多少年的野果樹,果實如櫻桃般大小,味道有酸有甜,是當地小孩們極喜歡的零食。
摸了藕、摘了“呸呸果”,白純又領著他們滿村亂轉悠,這家摘個柿子,那家盤會貓狗,眼看到了午飯飯點,又把小妹直接舉個高高,放到脖子里坐著,一手挾著白小魚,一手挾著方小黑,在三小興奮的尖叫聲中,小跑著回了家。
“你就慣著他們,看這玩得瘋的。”白媽責怪道,看著兒女皮的樣子,很是頭疼,心里不由得默認了丈夫所說的,“自己照顧不了兒女”的事實。
沒辦法,太皮了。
白純笑了笑,沒接這話,想起昨晚彈的鋼琴,便笑道:“誒媽,一會你把你以前做的竹笛找出來,對了,還有家里我記得不是還有個陶笛嗎?我一塊帶走。”
“帶走干嘛?”
“不干嘛,看書看得煩時,找個笛子吹吹放松……”
白純說的是實話,他壓力頗大,昨天體會到音樂的樂趣后,便對這種放松身心的法子,很感興趣。
當地產竹,竹笛竹簫許多人家都會做,陶笛卻是當初老爹追老娘時,送的小禮物了,現在自然都是自己的。
看書煩?吹著放松?
夫妻倆對視一眼,白媽有些心疼兒子,但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是指揮著丈夫,趕緊去把東西找出來。
輕松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白純摸了摸家里小牛的頭,又給大水牛遞了把草吃了,這才嘆息地走了出來,接過父母拿過來的書包,背著往外趕,不舍之下,就連家里那兩只大白鵝,都顯得順眼了許多。
與父親走出村口幾十步,眼看三小還眼巴巴地扯著母親衣角看著這邊,白純嘆了口氣,在三小興奮的目光中走了回來,摸了摸他們的頭,笑道:“你們三個乖一點,每天吃飯時老老實實的、晚上再幫爸媽錘錘背,我月底回來,就給你們一人帶個小禮物,怎么樣?”
“真的嗎?”三小頓時就期待了起來,離別之意消散。
笑了笑,跟三小拉了勾,捏了捏他們的臉,對母親點了點頭,白純大步向村外走去,一個月來積累的煩悶消散一空,心里只有滿滿的斗志。
父子倆走到村外主干道大路,等車的時間,白爸突然道了句:“你那個老師,要是實在太過份,你就給我打個電話,我有法子收拾他!”
“噗!”
白純直接被自家老爹逗樂了,知道父親恐怕已經知道自己的事情,畢竟有村里的小伙伴在同一學校,倒是省了自己一番口舌,攬著自家老爹肩膀道:“行,白二哥嘛,年輕時候,領著人附近幾個村整天幫人出頭,嚇得我媽差點都不敢嫁你……”
“呸!小兔崽子沒大沒小!”
“嘿,我的事鬧得再大,自己也能解決,實在不行就當提前挨一頓社會毒打了,你就在家照顧著家里,別管外面傳得再兇,我雖然學習不好,終究是個學生,那群人頂多開除我,還能怎地?
再說了,我也有法子應付他們。”
“……”
閑聊時間飛快,沒說多少話,客車已經到來,眼看白純坐車而去,直到車影再不可見,白爸又看了一會,這才往家走去,想著剛才白純說的話,透出的勃勃英氣,心里總算沒那么難受。
“能有這樣的性子,大白這輩子也總有出頭的時候,我還是再查查,養點值錢的東西多賺點錢。對了,還要四處跑跑,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適,最好找個又有錢又漂亮的正經姑娘,過年先給大白相個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