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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雪中敵蹤

  劉備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潁川司馬家的長者。

  他油盡燈枯之前,真的很想對劉備說出自己心中埋藏許久的東西,但老天已經不允許他這么做了。

  劉備木然看著在一邊發呆的陳群,陳群也是一臉茫然,喃喃地道:

  “水鏡先生,這個人還真的存在?”

  “水鏡先生是誰?”

  司馬朗好歹也是司馬家的人,卻完全沒有聽說過此人。

  陳群喃喃地道:

  “這是我們潁川世族中的一個傳說,

  據說大概在十七八年之前,呃,或者更久之前,

  有個人自稱水鏡先生,散播天命,說有天人要來匡濟天下,救贖世間。

  還說大漢天子無道,已經被天命拋棄,現在天命已經選擇了一位新的人主。”

  “若是被人胡言亂語也就算了,可不少老人認出,此人是潁川司馬家的子孫,喚作司馬斂。”

  司馬斂……水鏡先生?

  劉備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潁川司馬家所居何處?”

  “陽翟啊?”陳群和司馬朗異口同聲地道。

  陽翟!

  劉備心一涼,

  不好,皇甫嵩和朱儁不會有危險吧!

  皇甫嵩和朱儁率領主力從長社出發,本來應該直撲陽翟,追擊波才,

  可兩人出兵以后,又產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

  皇甫嵩認為波才逃到陽翟,已經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那里因為大亂而人口稀少,無法如潁川腹地一般再拉起足夠的人馬,

  應該轉向東邊,先討伐盤踞在汝南、陳國交界處的彭脫,以保護汝南、陳國兩郡。

  但朱儁堅持認為,除惡務盡,

  應該趁著劉備在潁川恢復民生,潁川一時無人從賊的機會先把波才徹底消滅,再去對付汝南的彭脫。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又都符合兵法,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皇甫嵩見朱儁性情剛烈,知道再爭下去恐怕影響了大軍的和氣,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聽從朱儁,率軍向西追殺逃亡陽翟的波才。

  時間已經來到了光和四年的十二月,皇甫嵩和朱儁冒著大雪趕到陽翟的時候,聽人說波才已經因為陽翟空虛無糧,放棄陽翟,繼續西逃。

  “往西逃,豈不是一頭扎進司州?”

  盡管逃跑的波才肯定已經成為流寇不足為懼,但一路剿匪反而把敵人剿到大漢的帝都附近,皇甫嵩和朱儁都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可率領大軍再往西開……

  那豈不是拱手把整個豫州的黃巾都交給了劉備?

  兩人雖然對劉備觀感不好,可也覺得這樣實在有點過分。

  于是,二人商議之下,決定還是執行皇甫嵩原來的戰略。

  皇甫嵩率軍向西,繼續清剿汝南、陳國的彭脫部,而朱儁讓孫堅留在陽翟繼續剿匪,自己則率領兩千人馬向西,爭取追上波才就地殲滅。

  寒冷和大雪是官軍的敵人,卻又是黃巾的天然盟友。

  不僅能掩護黃巾的蹤跡,還能創造更多衣食無著的難民,

  他們為了活下去,自然要加入黃巾的隊伍。

  這正是皇甫嵩所最擔心的。

  剛到陽翟就要調頭向西,這對漢軍的士氣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大雪紛飛,衣甲沉重的官軍怨聲載道,說什么都不愿繼續行軍,

  皇甫嵩雖然對敵人下手兇殘,卻對自己手下兒郎非常照拂。

  聽說士卒叫苦,他也無奈,只好叫眾人先在陽翟城中稍作歇息。

  可性情剛猛的朱儁可不吃這一套,他自己率軍,冒著大雪急速向西,說要在大雪封閉道路之前追上波才,正好把波才的首級送去雒陽。

  “公偉,千萬小心啊!”

  如此惡劣的天氣行軍本就是兵家大忌,皇甫嵩心中不安,

  送別朱儁的時候用力拉著朱儁的手,讓他一定不要貿然行事。

  可朱儁滿不在乎,道:

  “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正是報效朝廷的機會,豈能因為大雪紛紛而耽誤路程?”

  聽朱儁這么說,皇甫嵩也無言以對,

  見朱儁手下人人都是一臉疲憊無奈,他有種預感,這次朱儁西行不一定能有什么戰果了。

  朱儁心中可沒有太多的念頭。

  此番征討黃巾,因為他的冒失導致兵困長社,還要靠皇甫嵩和劉備支援才能殺出,

  這對他簡直是奇恥大辱。

  此戰,他說什么都要斬殺波才,才能紓解他胸中的種種郁悶。

  可在這風雪中趕路,他全軍行軍速度慢的驚人,還有不少人因為路滑不停地摔倒,為了拖延時間索性不愿站起來。

  急于立功的朱儁火冒三丈,他從馬上跳下來,揮動皮鞭,朝著那些倒在雪地中的士兵一鞭鞭打過去。

  “懶骨頭,狗東西,還不快走!”

  “冷?賊人就不冷嗎?爾等都走快點,還能冷嗎?”

  漢軍這些士兵本來都在雒陽城里吃香喝辣,這會勞師遠征不算,還要冒雪前行,當真是痛苦至極。

  看著一雙雙滿是怨毒的眼神,朱儁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認為自己是為國討賊,這些漢軍士兵平素就是欠教訓,所以才會因為這點辛勞而畏縮。

  他狠狠地一揮馬鞭,又連連叫罵,驚得樹梢鳥雀亂飛,皚皚白雪滾滾而下,飄飄灑灑落在他的肩頭。

  朱儁被大雪淋了個滿頭,更加怒氣上涌,

  他伸手拍了拍頭上的雪花,正要再給士卒訓話,突然聽見卡啦一聲,他正抬頭尋找響聲來處,只見遠處一顆巨石就呼嘯著朝漢軍眾將飛來。

  “不好!”

  朱儁身法奇快,趕緊在地上一個打滾,

  那巨石正好落在朱儁身側,砰的陷入雪中,似乎砸的大地都一陣顫抖。

  朱儁渾身冰冷,心道若是被正好擊中,豈不是化作一灘肉泥?

  “敵襲,警戒!”

  朱儁高喊一聲,手下的士卒這才反應過來出了什么事,趕緊紛紛躲閃。

  可還沒等他們做好迎敵準備,又是一聲聲的悶響,天上竟飛來十幾塊大石,呼嘯著紛紛亂入漢軍的陣中!

  “啊啊……”

  “救命,救命……”

  一陣陣凄厲的慘叫在朱儁的耳邊響起。

  為了躲避石塊,漢軍士兵慌亂間撞在一起,被這石塊砸的不住的慘叫。

  天降巨石,每次落下都會掀起一團血霧,看的朱儁目眥盡裂。

  “不要慌,不要慌,快,向后撤!”

  不慌?

  哪有這么容易。

  漢軍士兵在雪中辛苦行進的許久,早就身心俱疲,雙腿更是在雪中凍得已經沒了知覺。

  見巨石飛來,他們掙扎著要跑,可腿卻不聽使喚,只能慘叫著被砸成肉泥。

  其余人間同伴成了這副模樣,更是不顧一切趴下身子,爬著想要從雪地逃開。

  這……這是什么東西?

  朱儁萬萬沒想到會遭到天降的巨石,這石塊恐怖至極,讓人難以反抗,

  若是用在戰陣之上,豈不是能直接造成巨大的傷亡?

  要知道,東漢時期霹靂車這種投石機已經開始運用在了戰場上,

  但因為人們對力學研究的不足,這時候的霹靂車只能投擲小型石塊,把人打的血流滿面或暈過去都是有可能。

  但投擲這樣的巨石,直接把人砸成肉泥……

  這得需要多大的投石機,多少人同時操作才能完成?

  太平道,這是出動了多少人馬?

  來不及細想這些問題,朱儁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抓緊突圍出去,

  趕緊回長社,告訴孫堅和皇甫嵩敵軍有變,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波才的黃巾軍跟之前不一樣了。

  漢軍已經兵亂如麻,所有人都在瘋狂尋找逃生的辦法,再也不管周圍人的生死,甚至揮刀猛砍周圍的戰友,就是為了殺出一條通路。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遇到什么敵人,

  那漫天的石塊大小不一,似乎無窮無盡,不斷收割著漢軍士兵的生命,僅有的漢軍士兵在朱儁的帶領下慌不擇路地在雪地中匆忙跋涉,這才脫離了石塊的打擊范圍。

  “怎么會,怎么會有這種事。”

  朱儁為自己的莽撞感到深深的自責,他必須要逃出去,抓緊跟皇甫嵩會和,否則下次皇甫嵩面對敵人,也可能遭到這樣的打擊。

  他胯下的戰馬剛才也受驚不小,在雪地中不住的打滑,好幾次差點把朱儁甩下來,

  朱儁一邊安撫戰馬,一邊招呼手下的士卒,才跑了沒兩步,他又聽見士卒驚恐的呼喚。

  “又怎么了?呃?”

  不遠處白皚皚的雪地中,站著一群身披儒袍的怪人。

  說他們怪,是因為他們居然把儒袍展開,從頭罩到腿,在皚皚白雪中,第一眼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他們就木然矗立在那里,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支奇怪的長管,一動不動。

  “什么東西?”

  朱儁心中升起一股屈辱。

  又是太平道的把戲!

  又是太平道的把戲!

  先用石塊嚇唬我,然后再讓這些人堵在這里,好讓我不敢逃出去?

  這是把我朱儁當成什么東西了!

  “兒郎們,跟我并肩子沖!”

  朱儁一馬當先,揮動手上的長刀朝那些怪人殺去,

  眼看越來越靠近,那些怪人居然躲也不躲,依舊列成一陣。

  “預備,放!”

  有個人高喊一聲,朱儁耳邊立刻想起了噼里啪啦古怪的聲響。

  他不管不顧,硬是策馬猛沖過去,片刻便縮短了和敵人的距離,高高舉起手上的環首刀,一刀砍下,立刻掀起一片血污。

  不過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看來剛才自己已經受傷,只是身披鐵甲,一時沒有察覺。

  但這傷勢并不影響他作戰,他揮刀亂砍,眨眼便殺開一條路,

  剛才還鎮定自若的白袍怪人沒想到朱儁如此悍勇,都被殺的紛紛潰散,

  漢軍見朱儁悍勇,也都紛紛廝殺,終于殺出一條血路。

  “好厲害,這都能殺出去……

  這朱儁還真是一員猛將。”

  不遠處,一個儒袍文士正騎在樹梢,很沒風度的抱住樹干,生怕自己掉下來。

  而在另一邊的樹枝上,一個明顯有些蒼老的武士則迎風而立,絲毫不畏懼樹枝隨風來回擺動。

  “這火器,當真是無用……”老者緩緩搖了搖頭。

  “嘿,只是我們不會造而已。”

  “之后準備如何?”

  “還能如何?

  現在黃巾之亂剛剛開始,還輪不到我們上場,還是回去好好鉆研一番,看看能不能造出更強的火器。

  怎么,老楊,你不會以為我們千里迢迢來這里,是來幫張角他們打仗的吧?”

  那個老者冷笑著搖搖頭,道:

  “張角的手下當真殘暴不仁,各個該死,

  這會我等擊潰朱儁,會讓這黃巾更加壯大,到時候難以撲滅怎么辦?”

  那文士咧嘴一笑,道:

  “大漢朝廷難以撲滅,但我等動手,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還盼著他們再亂一點,好好削弱大漢一番,好讓我等日后更加從容。”

  他說完,突然覺得那老者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森冷,趕緊下意識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我知道,我知道老楊你不想看到這么多人死,

  但這就是歷史,我們現在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等天人回歸,這些小損傷,都不算什么。”

  “這么多人命,在汝眼中,不過是一個個數字,

  怪不得當年天人說汝乃毒士。

  天知道,汝在歷史上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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