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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天子的心事

  劉備知道自己勸不住袁紹。

  四世三公的袁紹身邊有這么多的名士猛將相助,若是能聽自己的吩咐那真是見鬼了。

  可他還是得盡力試試。

  黃巾軍的強大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甚至可以說,從幾路圍剿過來的漢軍才是實力較弱的一方。

  劉備也想盡快北上,趕在張角練兵未成之時對他發動致命一擊,

  可無奈的是,之前他在邯鄲實在損失太大,

  若是貿然北上,在野戰中在遇到黑山軍肯定難以抵抗。

  萬般無奈之下,劉備只好選擇固守邯鄲,一邊恢復民生,一邊加緊制造武器。

  黃巾軍的降兵被劉備打散之后進行操練,他一時還沒膽大到直接帶著這些人去進攻張角,但至少讓他們替換一下鄴城的守軍,再投入戰場還是可行的。

  鄴城的土地制度變革讓不少百姓加入了劉備的軍隊,這是劉備和黃巾征戰的最大依仗。

  冀州現在的形式之下,他不僅要爭取戰場上的勝利,更要爭取撲滅亂賊的生存土壤。

  鮑鴻負責督造新式弩箭,這些日子倒是有了不少的成績,讓他感覺非常有成就感,

  在他的調度下,漢軍很容易就仿造出了上百支新式弩箭,

  下次再跟黃巾軍交鋒的時候,終于能在遠程武器的比拼上稍微搬回一點局面。

  漢軍比黃巾最大的優勢就是在資源方面,

  有趙忠統籌,后方誰敢不積極送糧送鐵,光是運送物資的民壯人數已經多達十萬,這是黃巾軍萬萬不敢想象的。

  之前誣陷鮑鴻的小內侍左豐這會又來前線,

  不過在老祖宗趙忠的面前他可不敢興風作浪,不僅不用劉備給錢巴結,還陪著笑臉說好話,說雒陽城里天子聽聞劉備大敗黃巾軍,連說了三個好,現在心情不錯,讓司隸校尉抓緊繼續支援。

  “現在司隸校尉是誰?”

  司隸校尉天天走馬燈一樣輪換,劉備出來這么久,都摸不清現在給自己提供后勤的是哪位大仙。

  左豐如實回答道:

  “是袁術,袁公路,

  此人雖然是世族出身,可倒是竭盡心力,見了奴婢的時候,還拖奴婢來給左校尉問安呢!”

  左豐肯說袁術的好話,肯定是袁術拿錢把他喂飽了。

  這倒是有點奇怪,按理說袁術這樣的世族應該跟宦官水火不容才好在清流中立足,

  現在袁術居然肯給自己放出和善的態度……

  嗯,有點奇怪啊。

  之前聽崔烈說,袁術曾經側面問崔烈要過刀兵弩箭,

  那時候他在河南尹任上,說是需要一些武器來對付可能叛亂的太平道,倒是也說得過去。

  但他為什么會跟崔烈要,難道是早早預測到董重王越會死,以崔烈的性格肯定會去早早接管兩軍的武庫?

  而且還有一點讓劉備一直有點耿耿于懷——

  袁術在河南尹任上居然被黃巾軍打的大敗,給波才送了不少武器裝備,

  這才讓波才士氣大振,一度在戰場上取得了不小的優勢。

  按理說袁術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被波才打的全軍覆沒,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邯鄲之戰,劉備力挫黃巾軍主力,在冀州牢牢站穩了局面,

  在荀彧的潤色下,報功的奏疏更是寫的蕩氣回腸,看的天子熱血沸騰,對劉備更是滿意至極,連連命令劉備戒驕戒躁,步步為營,爭取早日討平亂賊。

  他在詔書上還夸贊趙忠有勇有謀,說等回了雒陽,還有重賞。

  趙忠開心地簡直要飛起來,他興奮地把詔書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的口稱天恩似海,順口問左豐道:

  “天子近來身體可好?”

  本來是一句普通的客套,可趙忠明顯看出,左豐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怎么了,快如實交代!”

  左豐苦笑一聲,嚅囁道:

  “天子嘛,興致倒是極好,

  只是進來諸事紛雜,天子夙興夜寐,近來偶感風寒,楊司徒已經請名醫張機為天子調理了。”

  天子只比劉備大四歲,一直身體不錯,少有病恙,此番估計是太過操勞導致。

  他苦心孤詣想用黃巾軍來打垮冀州的世族,現在看起來效果也還差強人意,

  但涼州的反叛就遠遠超過了他的設想,頗有幾分玩脫了的味道。

  韓遂和馬騰兩大叛逆已經架空了北宮伯玉,徹底掌握了叛軍,

  他們是漢人,也是最了解朝廷的人,

  這一路上不再打響應黃巾軍的旗號,而是打出清君側、誅佞臣的口號,兩人每每破城就放肆搶掠,將金錢、糧食、女子都賞給手下世族,再以土地為誘餌吸引三輔世族,

  現在董卓的局勢已經岌岌可危。

  董卓在軍事上并沒有什么漏洞,相反他還打了幾個漂亮的反擊,

  天子一時拿不出什么援兵,也只能一直給董卓加官進爵,現在已經封董卓為破虜將軍、斄鄉侯,指望董卓用愛發電,在沒有后援的情況下能擊退如此龐大的叛軍。

  聽左豐說,最近天子食不甘味,每每從夢中驚醒,脾氣也越發暴躁,

  除了張讓和信任尚書令王允,幾乎沒有人敢觸天子的霉頭。

  王允……

  劉備現在越發覺得,天子背后的高參就是這個前力行社的重要人物。

  天子一直以來的種種設計,很可能背后都有這個力行社老人的影子,

  以力行社重視歷史的一貫風格,不知道王允設計的歷史走向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這,劉備攥緊了拳頭。

  趙忠聽說天子身子不好,很是憂心,若不是現在不能擅離職守,他真想趕緊趕回雒陽。

  也只有抓緊應付眼前的種種了。

  “玄德啊,汝倒是給個準確信,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北上啊。”

  劉備何嘗不想抓緊北上,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身邊摸魚的荀彧。

  荀彧最怕的就是這個問題。

  邯鄲一戰的戰損還是其次,主要是這一戰中黃巾軍表現出來的戰斗力讓荀彧和戲忠都頗為恐懼。

  鬼知道他們還藏著多少手段。

  “袁紹不是愿意北上打廣宗嗎?

  咱們休整的時候,正好看看袁氏如何攻城。”

  這種話荀彧肯定不能說,但一直跟袁紹關系不是很對付的鮑鴻卻心直口快,直接說了出來,

  荀彧和戲忠都是一副“這是你說的跟我無關”的表情,

  “好吧,反正也拉不住,就先看看袁紹的戰果,

  如果袁紹能勝是最好,如果袁紹不勝,也好給我們提供一些教訓。”

  主意已定,一時間帳內眾人都不知道繼續說什么好。

  友軍吃肉,我們看都看不到,實在是太鬧心了啊。

  “我去催催司隸校尉……呃,袁術那個小崽子,

  我再讓他給咱們送些箭矢,等咱們做好弩箭,要好生和黃巾分個高下。”

  “咳咳咳咳……”

  年輕的天子對著銅鏡發出一連串聲嘶力竭的咳嗽,讓身邊服侍的張讓頗有幾分揪心。

  “天子,這張機的藥……如此不堪,當真是包藏禍心,

  老奴請將他收押,聽候發落。”

  天子又用力的咳嗽了幾聲,他煩悶地擺擺手,道:

  “胡說些什么?

  朕前幾日都在咯血,吃了張機的藥,已經好了太多,

  宮中那些太醫也盡力了,汝休要再責怪他們。”

  說著,天子又激烈得咳嗽了幾聲。

  張機字仲景,是司徒楊賜從鄉間尋來的名醫,據說醫術非常高明,(注)

  張讓對這個一樣姓張的名義非常謹慎,總是挑肥揀瘦,

  認為一副藥下去沒有立刻好轉,那肯定就是醫術不行或者不夠盡心,

  這些日子,他已經多次在天子面前進讒,要求把這個叫張機的鄉野郎中趕出宮門,

  可天子總是說感覺到了好轉,故此一直沒有聽張讓的。

  從銅鏡里,天子發現自己的面色越發憔悴,他長長地嘆了一聲,把銅鏡丟到一邊,又喃喃自語道:

  “張常侍,朕的天下還能支持多久?”

  張讓一愣,隨即道:

  “天子寬心,這四方賊寇不過癬疥之患,

  趙常侍和劉玄德百戰百勝,想必多則半年,少則數月,便可全殲這太平道。”

  “哎……”天子緩緩地嘆了口氣,道,

  “汝不懂啊,我是說日后,

  若是朕去了,這大漢,還能支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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