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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棋子、棋盤

  “將軍?”女郎再次喚言。

  可陳白卻是眉頭一皺,心中下意識的就想拒絕,畢竟,他此來只為解劉盛之危,他是去打仗的,誰會打仗還帶著個病秧子吶?

  可再看了看懷中的女郎,他心中又是猶豫了。

  畢竟女郎如此虛弱,在他想來,若他不管,定是一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而且這女郎先前還能行走,是因他從此路過才致其倒地,他若不管,他良心上也過不去。

  但他要管的話,也不好處理,一時之間,陳白有些為難。

  而那女郎見陳白如此,便要掙扎著起來,可方一動身,腦袋一歪,便昏厥了過去。

  “哎,娘子!娘子!”

  陳白見女郎身子一軟,不由得緊了下手臂,喚道幾聲。

  “娘子,醒醒,娘子!”

  “哎,這可如何是好?”

  見喚不醒女郎,陳白無奈嘆息一聲,抬頭環視,見諸位丈夫早已將他人扶起,唯剩他懷中之人了。

  “阿兄!刀子阿兄!”

噠噠噠  “阿兄!”

  沃陽城內奔出一騎,對著陳白遙遙呼喊,待其來至身前,面帶笑意的對陳白拱手言道:“阿兄,你可算來了,我在此已等候多時了!”

  見其人,陳白笑道:“路上為諸位丈夫置辦甲胄,因此耽擱了些時辰,三郎不是在平城為郎主蓄養飛奴嗎?怎來此沃陽城了?”

  三郎,就是那留著八字胡的阿三,也就是為劉盛蓄養飛奴的主事人。(詳見第一百九十章飛奴)

  此前劉盛問他:“阿三,你想去中道生活嗎?”

  當時,阿三是很猶豫的,可和家里人商量過后,家人都說劉盛待他們不薄,現今郎主有事,他理應相幫,于是,他也便隨劉盛來了朔州。

  大檀未來云中之時,阿三正在中道負責飛奴的試程,待其來回一趟,再次回返中道之時,也就是大檀攻入云中的時候,因柔然兵禍已至,使得他們不敢冒入云中,唯有在狄那城中待著了。

  日前,六叔來信,說是陳白會到此處,若他有飛奴可用,便給劉盛書信一封,以得現今之戰局,于是,他便時常來城門處查看,看陳白有沒有到。

  但他一副漢人面孔,可沒少讓胡人盤查,好在,他騎著獨孤家的戰馬,身上也有著劉盛的書帛,這才一直相安無事。

  若是沒有這些,他阿三肯定被啃的骨頭都不剩了,這使得阿三在沃陽城中時刻如履薄冰,生怕這些蠻子不顧一切的來掠奪。

  現今,二刀子陳白到了,他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身子好似放松一般,對陳白笑道:“阿兄有所不知,我等所蓄養飛奴已成,現今正于試飛之中,哎,說起此事,我等真是有苦難言啊!”

  阿三搖了搖頭,見路旁還有百姓以及散兵,便對陳白說道:“阿兄,此地不是談話之處,且隨我入城再言!”

  “這?”

  陳白看了看懷中的女郎,有些猶豫,遂即,輕嘆一聲:“罷罷罷,且先帶你入城,若我離去,便托阿三照顧與你,也算抵我之過了!”

  想罷,陳白轉過身來,對眾人喝道:“眾人上馬,隨三郎入城!”

  “是,阿兄!”

  眾人抱拳喝言,遂即,翻身上馬,等待入城。

  陳白見此,對阿三說道:“還請三郎引路!”

  “好,諸君,隨我來!”

  說罷,阿三打馬,在前方引路,待得眾人行至城門,約有十數甲士將他們攔下。

  一位兵長模樣的人對陳白問道:“爾等如此之眾,是為何人部曲?”

  卻是兵長見陳白他們人數足有一幢之人,遠非散兵可比的,故此一問。

  面對兵長的問話,一眾丈夫眉頭緊皺,情不禁的看向陳白。

  而陳白則是從腰側摘下一枚令牌,隨手拋向兵長。

  那兵長見陳白從腰側取出一物,好似是一枚令牌,讓他心中一凜就待細看,可還不待他做何,那陳白就已將那物向他拋來。

  心中有著些許猜想的兵長,連忙將其快速接住,又極為快速的攤開一看,頓時面色一變。

  隨即,如同變臉一般,對陳白笑嘻嘻的說道:“我道此眾是誰,原是獨孤部的阿干。”

  說罷,又對陳白扶胸施禮:“軍下見過幢主,此前不知是幢主親來,還望勿怪!”

  兵長一邊說著,一邊便將令牌捧給陳白,那兵長手上的令牌,赫然可見獨孤二字,這令牌,是劉盛給陳白的幢主令。

  “不知者不怪,我部可入內了?”陳白冷問。

  “幢主請!”兵長將令牌高捧!

  “如此,多謝兵長了!”

  陳白一手抓過令牌,對兵長道謝一聲,也便帶著五百丈夫策馬入城。

  與此同時,南朝境內,劉義隆又開始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這一日,劉義隆與太極殿上臨朝。

  朝議不久,劉義隆就開口說道:“這幾日以來,吾思來想去,以為諸公于國家社稷有功,對于有功者,理當封賞!”

  百官聞言,面目相窺,更有數位心思反轉。

  這前幾日才百官升官二等,今日又封?難不成,是皇上默認了咱們的行為?

  這是徐羨之他們的想法。

  但劉義隆卻不曾理會他們,對小黃門言道一聲:“且去宣詔!”

  “是,至尊!”

  小黃門俯身應命,來至殿中,大聲唱喝,而其喝詞,讓徐羨之更加篤定了。

  只聞小黃門喝道:“……特進司空徐羨之為司徒,封南平郡公,食邑四千戶!”

  “.......中書令傅亮......加封開府儀同三司......”

  得聞此言,傅亮與徐羨之心中一喜,不禁對望一眼,可這一眼,兩人都有些尷尬。

  原來,傅亮和徐羨之此前同為四大顧命大臣,關系是相當好的,可自從謀害了被罷黜為營陽王的劉義符之后,兩人之間就有了隔閡。

  至于什么隔閡,咱們前文也說過,當時傅亮率領百官迎接劉義隆的時候,蔡廓也一同前往。

  但他們到了尋陽的時候,蔡廊遇上了疾病不能前進,而傅亮則堅持要繼續趕路,于是,他就到蔡廊那里告別。

  可當時的蔡廓對他說了這么一番話:“營陽王在吳地,應該豐厚的加以供奉,若其一旦發生不幸,你們諸位則有殺主的名聲,那么,你們想在世上立足,還有可能嗎?”

  傅亮乍一聽聞心中有些驚慌,因為蔡廊的這一番話并非無的放矢,因為他傅亮早就已經和徐羨之商量害死少帝了,并且,已經付諸行動。

  可隨后,傅亮發現,這還真如蔡廊所言,劉義符一旦身死,他們一定會背上殺主的名聲。

  于是,傅亮急忙馳馬傳信給徐羨之,讓其停止行動,可等他的信到的時候,那徐羨之已經把劉義符殺害。

  傅亮得知后,情急之下,對其怒斥書信一封。

  而徐羨之看到此信,勃然大怒,咒罵傅亮:“與人共同謀劃,怎么才轉過背去,你就把惡名推給別人?你傅亮當不為人子!”

  說完此話,徐羨之就覺得他傅亮背信棄義,非可共謀者,而傅亮也覺得他徐羨之有問題。

  所以,之前迎劉義隆入建康的時候,徐羨之來找他談話他都不怎么搭理。

  可現今他們的官位不降反升,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在他們想法里,這是劉義隆在向他們表明不想再追究此事的訊息。

  于是,兩人心中的那點小隔應也消去不少。

  “.......王弘......進位司空......”

  就在二人相視一笑的時候,小黃門又宣詔了,可這個詔書,卻讓隔閡稍去的二人眉頭一皺,臉色陰晴不定,如毒蛇一般看了眼王弘。

  至于二人為何如此,這就不得不說這王弘本人了。

  原來,這王弘是瑯玡臨沂人,說到瑯玡臨沂,很多人都知道這里有一個很牛逼的家族,他叫瑯玡王氏。

  有詞:‘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詞中的王,指的就是他瑯玡王氏。

  那么瑯玡王氏到底有多牛逼?

  六個字:“王與馬共天下!”這是東晉時代的局勢。

  王,瑯玡王氏,馬,東晉皇室司馬家。

  而他王弘,正是瑯玡王氏中人,其字休元。

  那么說到這里,咱們還得提一個人。

  劉義隆的心腹之臣王曇首!

  為什么提到他吶?

  因為王弘正是王曇首的大哥,而王曇首,也是瑯玡王氏人,他排行老四,是家中的四郎。

  而傅亮和徐羨之吶?相對于王弘,他們可就是出身貧微了。

  他們之所以能出頭,全托兩個人所賜,而這兩個人就是被稱為東晉門閥政治的掘墓者,前者孫恩、后者劉裕。

  孫恩與劉裕都是出身微末之輩,而東晉的政治是家族門閥政治,中央皇家也只管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說白了,就是圈地,那個家族圈的地,那個家族說了算,那這些個家族還不得使勁圈地?也就是我們說的土地兼并了。

  他們圈山,山不可伐,圈水,水不可漁,圈地,地不可耕,唯有為奴為婢成為包蔭戶才可!

  而孫恩的起義也是這種政治下的必然產物,可以說,孫恩的起義打破了這種政治,無論他是否有意,他都將無數家族擊毀。

  那么咱們再觀劉裕,出身貧微的他是反對王與馬共天下的,在他與孫恩的對決中,兩人借助這場戰亂清掃了無數小家族,也使得大家族受到了重創。

  而這,恰恰才是劉裕在竄晉稱宋之后能發起集權中央、抑制豪強兼并、實施土斷的根本原因。

  劉裕之所以重視寒門,是因為他是從士族豪強挾主專橫中走過來的,對于此事,他能不嚴加防范嗎?史書記載劉裕有多項功勞,但劉裕并沒有那么偉大。

  他整頓吏治、振興教育、策試諸州郡秀才、舉善旌賢,他的本意是要以寒門均衡士族。

  而傅亮和徐羨之等,就是其中的產物,可以說,傅亮、徐羨之,從跟著劉裕開始,就已經站在士族的對立面了。

  而他們的對立面,最大的boss就是瑯玡王氏。

  因此,對于劉義隆任命王弘為司空,二人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反觀王弘,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劉義隆所在的荊州能頻降祥瑞,就是瑯玡王氏在出力,他們是想復辟‘王與馬共天下’之局。

  縱觀劉義隆的荊州心腹,瑯玡王氏之人最多,這是因為瑯玡王氏已經對他劉義隆壓寶了,所以他劉義隆才能如此順利的被選擇為大宋國主。

  可能有人不信,那咱們再來說一人。

  被劉義隆說想當宋昌第二的王華,他也是瑯玡王氏中人,而王華本人,也的確是想當宋昌第二的,當時的劉義隆是看出了些苗頭,這才對其怒斥。

  可以說,南朝的政變,始終有著瑯玡王氏的影子,包括劉義符,歸根到底,這還是一場寒門與士族的博弈。

  而他劉義隆就是一枚棋子,但此后因有著老爹打下的基礎(寒門),從而升級成棋盤,制約著宗室、寒門、士族,可直到最終他也沒能變成下棋者。

  若不是這些掣肘,他劉義隆說不定還真能北伐成功!

  “.......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

  “.......謝晦......進號衛將軍,加授散騎常侍,進爵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戶!”

  殿中的小黃門仍在宣詔,這一通念叨下來,足足十數位官位上升者,可百官各有心思。

  待得小黃門念罷,劉義隆朝某處看了一眼。

  隨著他的目光,百官中站出來一人,對于此人,咱們姑且稱他為有關部門吧。

  但見這有關部門對劉義隆大拜說道:“陛下,這幾日以來,臣每每有疏上奏,但為之奈何,陛下不在華林園中,以致于臣有疏不可奏,不知今日,陛下是否移駕華林園?”

  說罷,有關部門抬起頭來,目光卻不敢直視劉義隆。

  他這個人吧,其實就是劉義隆的托,而華林園,是南朝宋慣例聽取訴訟的地方。

  只見劉義隆笑了笑:“我對于政務刑法不熟悉,可以如以往一般,仍請徐司徒(徐羨之)、王司空(王弘)二公主持!”

  “陛下?”有關部門故作驚異。

  “速去擬詔!”

  劉義隆揮了揮手,隨后,又極為快速的開口說道:“令,封王曇首為侍中、拜右衛將軍,王華為侍中、封驍騎將軍,朱容子為右軍將軍,到彥之為中領軍,諸公若無他事,便各自散去吧,退朝!”

  言罷,劉義隆揮袖離去,讓得百官面目相窺,可劉義隆已走,他們即便有話,也徒之奈何了,唯有散朝離去。

  此次的朝議,可以說他劉義隆的謀劃已完成大半,但他還得如履薄冰,因為這是政治斗爭,容不得他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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