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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糜爛

  11月的烏克蘭萬物蕭條,田間地頭被大片大片的枯黃顏色覆蓋,舉目之下竟然看不到幾個活人。

  德米特里勒住了韁繩,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已經預料到了烏克蘭的情況會很糟糕,但沒想到糟糕到了這個程度。

  一路上經過了五六個村子,但幾乎都沒有人煙,蕭瑟荒涼得跟西伯利亞有得一拼。

  他揚起了馬鞭對隨同的衛兵說道:“去村子里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講實話他覺得希望不大,這個小村子一看就經受過戰火的摧殘。房屋肉眼可見的被焚燒過的痕跡,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暗紅色的血跡,可想而知一定發生過可怕的事情。

  但沒有尸體總歸是好事,畢竟尸體不會自己消失,清理尸體肯定需要人。而人之所以清理尸體,肯定是為了繼續生存。

  果不其然,衛兵很快帶回來了一個小老頭。

  六七十歲的年紀,禿頂皮膚呈現橘皮似的深棕色,穿著一件蹩腳的罩袍,這件袍子大了太多,明顯不像是他的。

  老頭很惶恐,哆哆嗦嗦地看著德米特里,一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沒等德米特里問話他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尊敬的老爺,我真的什么都沒干,巴沙爾老爺一家不是我殺的,我也沒有搶他的糧食,更沒有搶他的錢,這都是別人干的,我就是我就是冷,管家居伊死了,拿了他的袍子……”

  其實不用老頭說德米特里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么。可能是本地的農奴起義了,也可能是外面起義的農奴來到了這個村子。殺掉了所謂巴沙爾老爺,搶走了他的錢財。.

  這個可憐的老頭可能被嚇壞了,也可能是天生就膽子小,并沒有敢參與這場狂歡。起義的農奴走了之后,他才溜出來清理了現場,并謀奪了一件微不足道又可能對他至關重要的物品——一件可笑的皮袍子。

  德米特里并不在意他做了什么,對他來說就算老頭真的參與了那場狂歡又如何?這場悲劇并不是身為農奴的他制造的,制造悲劇的正是俄國千千萬萬農奴的主人。

  但凡他們能節制一點點也不至于被滅了全家。

  只不過老頭卻嚇壞了,他不住地磕頭求饒,甚至已經開始脫衣服,一再保證再也不敢偷東西了。

  這看得德米特里很不是滋味,他看得出老頭確實需要這件皮袍子,因為這件皮袍子下面只有兩件單薄破舊的爛衣服,說是衣服都算夸獎了。根本就是一團爛布頭,烏克蘭的冬天可不暖和,就靠這點布頭他肯定熬不過這個冬天。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千千萬萬農奴,這些可憐人跟這個可憐的老頭沒有太大的差別,大部分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天復一天做著最繁重最勞累的工作。

  可卻換不來一件足以御寒的衣服一頓飽腹的食物。一到冬天就在死亡線上掙扎!

  而這樣的日子可能他們祖祖輩輩已經過了上千年!

  “袍子你留著吧!”德米特里嘆息了一聲,問道:“村里還有多少人?”

  老頭明顯愣住了,自打他被士兵帶到德米特里面前那一刻開始,他覺得自己就兇多吉少,極可能老命就會交代掉了。

  他真沒想到眼前這個一看就是大官的軍官竟然放過了他,竟然允許他留下這件皮襖子,什么時候老爺們這么好說話了?

  “長官問你話呢!快回答!”

  老頭哆嗦了一下,一邊磕頭一邊回答道:“感謝您,尊貴的老爺,謝謝您赦免我的罪孽允許我保留這件袍子……村里還剩三四戶人家吧,除了我和我的老婆子,還有伊凡、老瓦西里和他的小孫子……”

  德米特里又問道:“其他的人呢?都死了嗎?”

  老頭有些猶豫,這個問題讓他很為難,實話實說好像有點對不起那些曾經的老鄰居,但撒謊老爺們又饒不了他,這怎么辦?

  德米特里嘆了口氣道:“你不用害怕,我沒打算追究責任,如果你實在為難就不用回答了。”

  老頭瞪大眼睛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不追究責任了嗎?”

  德米特里回答道:“只要他們放下武器主動認罪,陛下就赦免他們!”

  老頭又咽了口吐沫,然后激動萬分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感謝上帝,感謝偉大的陛下,總算有活路了!”

  說完,他告訴德米特里:“尊敬的老爺,外面來的那些暴徒殺死了巴沙爾老爺后,村里有些毛手毛腳的小年輕就被他們蠱惑了,搶了不少糧食朝著切爾尼希夫方向走了,說什么要殺光所有的老爺……我的上帝,我當時嚇壞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么能說?那是要割舌頭的!”

  “他們走了之后,我們幾個老家伙就收拾好了尸體,后面又來了好幾撥暴徒,再然后您就來了。”

  德米特里點點頭,果然跟他預料的差不多,看起來切爾尼希夫地區已經全亂套了。

  打發走了老頭之后,德米特里的臉色非常嚴峻,從圣彼得堡出來后,他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切爾尼希夫。就是擔心局勢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現在擔心卻應驗了,說明要想平定叛亂難度更大了。

  畢竟他手頭上僅僅只有四五千人馬,雖然都是忠于沙皇的精銳部隊,但這點人對廣闊的烏克蘭來說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如果整個烏克蘭的農奴都被煽動了,那可是有上千萬人。就他們這點人能殺得掉多少叛匪?

  說不客氣點,烏克蘭的叛匪按個讓他們砍頭都能累死他們!

  顯然烏克蘭平叛最關的不在于剿匪,而在于安撫人心!

  只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離開圣彼得堡的時候那些保守派還叫嚷著要將所有的叛匪統統絞死,這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寧愿血流成河也不愿意從自家的金庫里掏出一個銅板安撫農奴。跟他們講安撫人心的好處完全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更何況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態度也在那里擺著,他巴不得讓烏克蘭更亂些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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