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大難之后必有大福,你的女朋友會溫柔體貼噓寒問暖,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享一世清福?
不,你大難臨頭了。
周金儒還沒想好怎么應對陳,他和霜星之間絕對是清白的,只有救命之恩和一飯之恩,絕對沒有別的什么。
可是這些回答并沒有讓站在臺階上的陳信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男人:“周,我不滿的是你參與了雅各賓派的行動,你明知道那是非常危險的。”
周金儒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的葉蓮娜忍不住說道:“周愿意做什么事情,那是他的自由,即便你是他的情人,就能掌握他的人生?”
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她弄清楚發生了什么時,頓時火冒三丈,你們說是沒有關系,怎么我才說了一句,這個女人就頂三句?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
周金儒實在受不了兩個女人在他的耳邊喋喋不休,尤其是雙方都能站住立場的時候,這種爭吵簡直能吵到世界末日去。
“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竟然不幫我?!”
陳瞪著眼睛,她上前用力抓住周金儒的手臂,看著葉蓮娜,一副你是個外人的表情。
葉蓮娜傻眼了,她哪有反擊的機會,于是委屈的低下了頭。
好好看了一出戲的星熊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裝著百奇,她抽出一支叼在嘴邊,打趣道:“周,你那是什么表情,這可是幸福的煩惱啊。”
還幸福,到時候陳給他一刀就傻眼了,現實里陳不可能這么做,但是在這里,她可不是好惹的。
被陳抱著的感覺真不錯,周金儒有些不舍,最后還是抽出自己的手,解釋道:“當時情況非常復雜,派系的行動失敗了,似乎有人猜到了營救行動,我們要救的人提前轉移出了伏勒獄。”
周金儒所指的正是葉蓮娜的父親瓦西姆醫生。
“不,瓦西姆醫生已經獲救了,并且重新獲得了在派系中的地位,目前是派系的三號人物,名列王室懸賞名單前列。”
周金儒聽星熊如此說道,立即轉頭看向葉蓮娜,這姑娘可從來沒有告訴他這些話。
葉蓮娜側過頭,目光不敢和周金儒相碰,她的聲音極低:“他是一個固執的人,我們已經不是父女關系了。”
家庭鬧矛盾,女兒離家出走?
周金儒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出這樣的劇情,不過葉蓮娜和瓦西姆之間似乎不僅僅是固執的父親和離家出走的女兒這么簡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葉蓮娜小姐其實是瓦西姆的繼承人?”
葉蓮娜猛然抬起頭,星熊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這時,詩懷雅的聲音從洋房的二樓傳來,站在陽臺護欄邊的小老虎用一口維多利亞貴族腔調喊道:“各位,你們就打算在門口度過一個寒冷的夜晚?”
陳哼了一聲:“我們可以去我的出租屋,那里一樣溫暖安全。”
星熊淡淡道:“陳,你的出租屋早就被監視了,現在帶著周回去,等于自投羅網。”
“我……”
“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除了這里,無處可去。”
來自東國的大姐頭沒有留半分情面,直接將話說得明明白白。
葉蓮娜遲疑道:“那我可以離開么?”
“請,你出了這個門,落在誰手上,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不關我家大小姐的事,畢竟現在想對付瓦西姆的人也不少,但腿長在你的身上,你是自由的。”
那就沒有辦法了,周金儒并不抗拒詩懷雅的好意,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總比到處亂跑強。
他得到了最好的照顧,不但換了一身干凈衣物,還被邀請到客廳享用一頓豐盛的晚餐,
“周,你用餐的速度都是這么快么?”
當周金儒消滅完自己盤子里的食物時,詩懷雅才開動了一點點,陳和星熊速度相仿,葉蓮娜要慢一些,她吃的很認真,也很仔細,連一點食物殘渣都沒剩下。
周金儒雙手虛握,輕輕地摩擦著,笑道:“在我經歷的那些事情里,進食快慢影響到接下來的工作,比起吃東西,我們更愿意將這一點時間擠出來用在工作上。”
沒錯,他說的人就是凱爾希。
“可是這樣你就沒有辦法享受食物的美味了。”
詩懷雅手握刀叉,細細切下一塊肉片放進嘴里,慢慢咀嚼著,一臉享受的表情。
在周金儒眼中,這番做派,貴族范兒是有了,但是不符合一個新時代優秀青年的價值觀,以及他實在沒有辦法在吃東西時這么端著。
葉蓮娜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愛表演的家伙。”
陳的聲音并不低,詩懷雅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她的怒氣溢于言表:“陳!我這是標準的維多利亞貴族禮儀,你有什么不滿么?!”
“別貴族了,現在貴族和王室之間正在打仗,我記得詩懷雅家族是這座城市的重要成員吧,你準備站在誰的一邊?”
一時間,是詩懷雅愣住了,沒想到陳會直接將大家保持沉默的事實說出來,她的家族毫無疑問是一個標準的親王派,但是在雅各賓派攻擊王室這件事上,卻始終搖擺不定。
不管是詩懷雅家族,多個維多利亞的名門望族都在觀望,在事情徹底塵埃落定的前一刻,他們一定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雖然小老虎就坐在這里,可惜她無法左右家族的決定,只能做個美麗的花瓶,花瓶是無法決定自己擺在哪里的。
這就是大家族成員的無奈,周金儒一聲不吭,將一切都想得透徹,開口緩解氛圍:“所以現在外面是什么狀態?”
“雅各賓派和王室各占據著城市的一邊,他們以塞加河為界線,東倫蒂尼姆是雅各賓派的控制區,他們擁有大量工人農民以及小工廠主,還有一部分小公務員;西倫蒂尼姆仍然向王室效忠,他們都是一些有著崇高地位的貴族和社會知名人士,其中不乏學者和思想家。”
周金儒點點頭,又問道:“城市警衛部隊站在哪一邊?”
“他們自己那邊。”
陳聳了聳肩膀,顯然她已經和對方接觸過了,坦然道:“他們都是騎墻派,誰贏了就支持誰,城市警衛部隊的職責是保護倫蒂尼姆不受外來入侵者的攻擊,至于維多利亞人自己的內斗,他們拒絕參與。”
可以,這很維多利亞。
周金儒咽了口唾沫,因為那些騎墻派的決定讓他頗感意外,又覺得意料之中,擅長兩面下注的維多利亞人,永遠擁有光明的未來。
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萬一兩邊都輸了,真正贏得勝利的人是外來者,那又該怎么辦?
“倫蒂尼姆附近沒有外來者么?”
“沒有,這座城市被攻陷的次數,一只手可以數的過來。”
“太棒了,他們聽說過‘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陷的’這句話么?”
詩懷雅聽不懂周金儒的意思,她咬了一塊肉排,滿不在意道:“那些野蠻人根本不可能攻下這座城市,我的父親以及一些在政治領域有深遠影響的人正準備將一部分無可救藥的囚犯送到西邊的荒地上去開荒。”
最好能送得遠一點,在運輸能力還沒有達到兩百年后的頂峰時,人靠雙腿是沒有辦法穿越漫長的荒野的。
這場對話在他們相互交流中結束,詩懷雅吃完東西,一甩袖子,轉身離開,留下在場的四個人大眼瞪小眼。
“星熊女士,能請你幫我聯系一個人么?”
星熊聽著周金儒的請求,眉頭一挑:“男的女的?”
坐在周金儒身邊的陳立即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生怕錯漏了一點內容。
周金儒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個禍害姑娘的人渣,至于防得這么嚴密么?
“女的,”周金儒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陳的臉上挪開,繼續說道,“阿黛拉,阿黛拉·道森,如果有她的消息,我想見到她。”
為了打消陳心中的疑惑,周金儒進一步解釋道:“她是一起參與潛入伏勒獄的行動成員之一,我們一整個小隊只有我們兩個人活下來,從高空一躍而下,我落在塞加河,向下游漂流,至于她,我就不清楚了。”
目前伏勒獄還在王室的控制之下,而圍在伏勒獄前的市民卻有增無減,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此前伏勒獄試圖緩解和民眾之間的矛盾,只留下幾名關押在高塔之上的囚犯,剩下的全都釋放出獄了。
“感染者呢?”
“沒有,關押感染者的特殊監獄一直都在運行,沒有任何準備釋放的跡象。”
周金儒捏著下巴,他能想起的就是那位讓他去找畫家的囚犯,興許已經被釋放了。
他無心繼續交談下去,默然起身,隨口問道:“有客房么?”
“有。”
星熊的話證明詩懷雅有宣布過,如果周金儒愿意留宿,那么莊園的客房就為他開放。
由于葉蓮娜一直沒有說話,周金儒也要考慮到她的想法,便問道:“葉蓮娜小姐,今晚你就暫住在這里,可以么?”
“啊?”
正在思考問題的葉蓮娜茫然地看向周金儒,對他的問題表示不理解。
周金儒只好又重復了一遍,葉蓮娜的表情有些古怪,嘴里念叨著幾個詞,她嘆息道:“我們在溫暖的客廳里享用美餐,而那些貧民卻還在挨餓,這太荒謬了。”
原來她一直在想這個,周金儒沉思兩秒,回答道:“我們能做的實在有限,而且真正應該承擔起這一責任的是維多利亞王室,而不是我們。”
詩懷雅確實召集了一些貴族和富翁正準備為價格不斷攀升的蔬菜和糧食提供自己,作為基金會解決問題時堅強的后盾,但再多的貴族也無法和強大的獅子們為敵,在事態徹底平息之前,那些貧民只能自求多福。
“周,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白兔子說了一句,飄然離去,跟著侍者去了她的房間。
陳抱著雙臂:“目光狹窄的理想主義者。”
經過這么長時間,陳理應了解貧民的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因此才會說出理想主義者這樣的話,畢竟她曾經也是一名有著崇高理想的戰士,后來這份理想被人無情地擊碎了,她開始變得懷疑一切,懷疑自己的人生是否有價值,也就在那個時候,她選擇相信周金儒。
星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向周金儒:“周,你呢?”
周金儒真誠道:“我剛吃飽。”
星熊:“……”
她的心里忽然多了一股想把盤子蓋在這個男人臉上的沖動,別人都在說自己的見解,結果你的見解就是“剛吃飽”,說出去還不讓大小姐笑話死?
陳也是一頭黑線,完全沒想到這個男人會說出這么沒譜的話,明明話頭是他先挑起的。
“早點休息吧。”
周金儒假裝沒看見兩個女人快黑成鍋底的臉色,三十六計,轉進如風,連忙跟著侍者跑了。
這頓飯一點都不亞于名留青史的鴻門宴,稍有不慎,陳四十米長的大刀就要落下來。
把自己扔進柔軟的大床,周金儒長長出了一口氣,他的重感冒已經快要痊愈了,明月心給他的加速讓患病的過程一縮再縮,區區十六個小時就解決了問題。
“明月心。”
“你終于想起我了。”
周金儒:“……”
這種略帶幽怨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他輕輕咳嗽一聲,問道:“能直接找到阿黛拉·道森的下落么?”
明月心沉默了,仿佛一座內里流淌著滾燙容顏的活火山,她的話像子彈掃回來:
“博士,現在的倫蒂尼姆連車輛都停留在蒸汽階段,發電量更是極其有限,怎么可能有公共監控這種超越時代的東西?你想找他,直接去靜謐教堂蹲點不就行了,她平時出沒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如果覺得不夠安全,可以讓詩懷雅帶你去。”
周金儒一時無語:“我讓一個女人帶我去見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