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儒一個激靈,大聲喊道:“詩懷雅!”
詩懷雅悶哼一聲:“我不是瞎子!”
她抓著周金儒的衣服,兩個人向路邊的咖啡店飛撲過去,櫥窗玻璃早就被打碎了,此時也方便他們一躍而入。
詩懷雅跑向最近的掩體,那是一處被推倒的櫥柜,但周金儒卻一把拎起菲林姑娘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然后雙手抱住,三步并作兩步,上了二樓就往窗戶邊跑去。
“你干什么?!”
“就是幾塊木板,能擋住什么?!”
周金儒來不及多說,將詩懷雅護在身后,抬手一拳打在木制窗戶上,然后蹲下,頭也不回地叫道:“抱緊我!”
詩懷雅一時失了分寸,也沒有多想,伸手從后面抱住周金儒,將臉緊貼在他的后背。
“還有腿。”
“啊?”
詩懷雅感覺臉頰發燙,她還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但她的矜持很快被殘酷的現實打破,不知道什么東西撞在咖啡館的外墻上,整棟建筑都在劇烈搖晃,甚至有磚塊從頭頂墜落。
沒有辦法了,這是不得已的事情。
詩懷雅心一橫,腰部發力,雙腿纏住周金儒的腰,然后死死鎖住,還沒等她多喘一口氣,整個人一下子騰空而起,只見她抱住的男人從窗戶一躍而出,兩個人飛在空中,被地心引力拉扯著,墜落在臨近的一棟房屋的屋頂上。
周金儒飛快掃了一遍附近的建筑,他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向另外一個方向飛奔,連接著兩個大區的橋頭是重要爭奪地點,在一方徹底潰敗之前,雙方的指揮官不會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投入力量,也就是說,只要給詩懷雅時間,讓她恢復家族成員的身份,她就安全了。
連續越過三座房屋后,周金儒的速度慢了下來,他發現帶著一個人使用主觀時緩,消耗的體力會大幅增加,再這樣跑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筋疲力盡,更何況他還沒有徹底恢復。
他翻身從一處天井落下,帶著詩懷雅跳進下面的陽臺,稍作喘息。
詩懷雅咬著下唇,滿臉糾結,她懷疑自己追過來是不是做錯了,如果只是周一個人,應該會輕松一點,而現在帶著她,反而處處受到限制。
周金儒坐在地上,背靠著墻,不經意間抬起頭,望著小老虎露出可愛的表情,不由一笑:“詩小姐是不是想補償我一點?”
“你想要什么?”
詩懷雅想著,如果只是一些補償,那也不是不可以。
周金儒呼出一口熱氣,盤起雙腿,盯著詩懷雅:“我不缺錢,希瓦艾什家有很多錢。”
“你……”
詩懷雅只說了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面前這個男人確實不缺錢,看他直勾勾的眼神,難道想要的是……
她紅著臉小聲道:“不可以,你的身份只是一個男仆,我的家族絕對不會同意的,就算真的想,那也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而且,我們要從最基礎的朋友開始做起。”
“詩小姐,我不是這么想的。”
周金儒聽的目瞪口呆,他只是在想該怎么去幫葉蓮娜,結果小老虎說了一堆,讓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應對。
“啊?”
詩懷雅也愣住了,臉色一片煞白,原來她剛剛的話都是自作多情,對方根本沒往這方向去想。
太丟人了,太羞恥了,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詩懷雅心里又難過,又感到羞恥,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只覺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詩小姐,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呢。”
遠處,震天動地的炮擊傳來,打斷了詩懷雅的難過,她的思維停滯了兩秒,忍不住喊道:“他們竟然在市區用火炮?!”
周金儒也聽的很清楚,那確實是炮聲,不知道是哪一邊主動使用了火炮。
除了火炮,如果蒸汽機甲搭載了重型火力模塊,同樣也能做到炮擊。
“我們先躲起來,等平靜下來再想辦法送你回去。”
周金儒站起來,伸手推了幾下陽臺門,門從里面反鎖了,他們進不去。
詩懷雅皺著眉頭:“我們沒有鑰匙。”
話音未落,只見周金儒抬腿一腳踢在門板上,磅礴的力量瞬間崩壞了門鎖,大門向兩位不速之客敞開。
“周,這是入室搶劫!”
面對詩懷雅的糾結,周金儒邁開腿往里面走:“我不拿走任何東西就不算搶劫,損壞的門鎖我會賠償的。”
這種強盜邏輯讓詩懷雅的陷入了混亂,一方面她真的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一方面是她正在違反國家律法。
周金儒則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清醒的認識到自己身在情景劇里,這個國家的法律正在被派系和王室之間的爭斗撕裂。
他們不在乎平民的生死,讓一個區域陷入糧食危機,公然在市區使用火炮,損毀基礎設施。
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一個國家的首都,只能說明王朝正在走下坡路,周金儒已經分不清這些事情屬于已經滅亡的高盧,還是正在裂開的維多利亞。
從陽臺進入房屋的走廊,粉刷白凈的墻上掛著一些周金儒認不出名字的人物肖像,他伸手擰開最近的房門,發現那是一處書房,大部分家具都蓋著白布,顯然主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
詩懷雅跟在他的后面,站在門口向書房里面看了一眼,驚訝道:“這是一個大貴族才能擁有的書房,陳設布局都是傳統的貴族風格,我們闖入了誰的家?”
周金儒搖頭:“不知道,如果我們不把這里翻個底朝天,大概不會弄明白。”
他沒有心思繼續在這里探查下去,轉身對詩懷雅繼續說道:“我們經過的幾處房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洗劫,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但這里是一個例外,不但保存完好,而且沒有任何人敢于侵犯。”
他在心底默默補了一句,這里一定是雅各賓派重要成員的家,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陷入瘋狂的人恢復一些理智,主動繞開這里。
詩懷雅似乎明白了什么:“這里并不安全?”
“在派系徹底失敗前,這里都是安全的,但是不管勝利的天平向哪一方傾斜,這里都會變得非常危險。”
他正說話間,情緒感知里闖入了兩個外來者,他們不但進入房屋的內部,還在往樓上走。
清楚房屋布局,有目的性,沒有迷路,也沒有實施任何暴行。
不會吧。
周金儒皺著眉,難道這么巧,他們才進來,房屋的主人就回來了?
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后拉著詩懷雅往書房里走,因為兩個陌生的情緒源已經快來上來了,來不及從陽臺翻出去。
早在進入書房時,周金儒就發現了隱藏在壁爐旁的櫥柜,雖然小了點,但是足夠藏下兩個人,此時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兩個人鉆了進去,關好門,只留下一點縫隙。
櫥柜里很黑,也很悶,感覺到壓抑的詩懷雅將臉埋在男人的胸口,她下意識抱住他,抱的很緊,腦海里嗡嗡嗡直響。
周金儒沒有發現詩懷雅的異常,為了節省空間,他也抱住詩懷雅,感應到懷里的姑娘微微顫抖,只當她因為緊張而發抖。
那兩個陌生的情緒源上樓之后,停留在原地,沒有繼續前進,也沒有第一時間進入書房。
“發現有人從陽臺入侵后,保持警惕,看來真的是房屋的主人。”
周金儒心里想著,他從櫥柜門的縫隙向外看去,試圖看清來者的長相。
阿黛拉架著瓦西姆,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壓在她的身上,讓她感到無比沉重,但比起這些,她更擔心瓦西姆正在流血的傷口。
派系會議結束后,他們站在百貨大樓的落地窗前向對面的西大區遠眺,誰也沒想到蒸汽機甲會突然出現,向橋對面進攻,更夸張的事情還在后面。
“他們竟然使用了火炮!他們竟然敢在市區使用火炮!”
捂著傷口的瓦西姆還停留在剛剛發生的突然襲擊中,流血讓他感到寒冷,身體無力,好不容易趕到臨時據點,結果還發現這里被入侵了。
阿黛拉先將瓦西姆放在樓梯口,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搜查一番,什么都沒有發現,可能從陽臺進來的竊賊已經離開了。
她折返回來,扶著瓦西姆走進書房,并且在對方的指點下找到了隱藏在暗處的急救箱,接下來就是醫生憤怒和失望的咆哮聲。
打開急救箱,阿黛拉站在書桌邊,準備幫瓦西姆處理傷口,她小聲說道:“醫生,現在那些還在觀望的派系成員應該可以下定決心了,如果我們不能改變這個國家,最后的結局就是死在絞刑架上。”
瓦西姆重重咳嗽一聲,虛弱道:“不,孩子,沉重的打擊不會讓那些人清醒,他們反而會埋怨我們,他們始終如此,如果國王肯給他們一點好處,赦免死罪,他們一定會拿起武器,堅定的成為我們的敵人。”
阿黛拉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怎么會這樣?”
“太急躁啦,我不在的這些年,派系實在是太急躁啦,”瓦西姆嘆息道,“我們不具備發動一場改革的能力,我的老朋友們甚至還沒有明白誰才是我們應該爭取的對象,如果我們會失敗,必然以我們的血在這個時代留下重重的一筆。”
阿黛拉拿著傷藥和紗布,半蹲在瓦西姆面前,看著他的手捂住傷口,血從傷口里流淌出來,染紅了手指,也染紅了那枚荊棘戒指。
“醫生,你的傷口……”
她看見一塊鐵片扎進血肉里,也正是這塊鐵片不斷讓瓦西姆流血。
“讓我來吧,我還沒老到不能照顧自己的地步,我是一名醫生,這總不會是假的。”
瓦西姆勉強笑了一下,從阿黛拉手里接過傷藥和紗布,因為疼痛發出嘶嘶的吸氣聲,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繼續說道:“阿黛拉,你是一個優秀的孩子,明白我為什么讓你來這里,而不是跟著其他成員一起撤退么?”
阿黛拉沉默了幾秒,低聲道:“醫生,你擔心有叛徒?”
“我來這里的事情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你,你就在我身邊,沒有機會離開我的視線,另一個……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他們的一問一答,在櫥柜里的周金儒聽的清清楚楚,萬萬沒想到會直接和女主角阿黛拉撞在一起,另外還有他們此前劫獄的目標瓦西姆,看來情景劇自行推進的這五天里,發生了許多精彩的劇情。
瓦西姆受了傷,行動力受限,身邊又只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如果想取他的性命,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
他既然敢做出如此冒險的舉動,一定有強大的底牌,同時也在賭,賭他懷疑的對象沒有問題。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巧合了,派系恰好在百貨大樓開會,西大區掐著時間突擊以及炮擊,如果不是因為激烈爭吵而提前投票決議,那枚將會議室摧毀的炮彈一定能取得最大戰果。
“阿黛拉,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表面,受到攻擊的是我們,但真正受傷的卻是藏在西大區行宮里的王室,咳咳,你一定很奇怪,為什么我會這么說吧?”
藏在櫥柜的周金儒在心里默默想到,向市區發動炮擊,會導致大量市民傷亡,讓更多正在觀望的墻頭草們在心中做出判斷,現在只要派系豎起旗幟,屹立不倒,真正持續失血的就是外強中干的王室。
炮擊市區是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的。
“如果我是王室成員,我一定會想辦法執行斬首行動,只要派系重要成員死亡,派系發起的挑戰自然瓦解,這個誘餌太香了,就算是我也會上鉤,所以這也是瓦西姆賭的原因,他是個醫生,還是個賭徒?”
周金儒是萬萬做不到這種地步的,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去測試他人是否為背叛者,這又不是狼人殺,跳出來查殺后還有女巫保一手。
情景劇里,角色也只有一條命,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