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坐在椅子里,雙手交叉,手指糾纏在一起,他低頭看著腳邊的地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圖畫。
“我有罪。”
“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抗拒內心的呼喚,哪怕我身邊躺著再多的女孩子,也無法改變潛意識里的想法。”
“我想做出改變,至少獲得內心的救贖,不再煎熬。”
“現在能幫我的人只有您了,求你了。”
周金儒面無表情的看著坐在對面的梁超,這個男人在外面風流一夜面目憔悴的敲開自己的房門,然后就像一個傻子似的自說自話。
給龍門警司倒了一杯熱水,周金儒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嘗試了各種以毒攻毒的手段,但全部都宣布失敗,是這意思么?”
“阿光先生,你懂我!”
“我不懂你,一點都不懂!”
周金儒幾乎咆哮著吼出這句話,他不可能懂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事到如今,再生氣也沒有辦法,得想個辦法幫幫可憐的梁先生,否則他還要來煩自己。
周金儒捏著下巴:“梁sir,我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長痛不如短痛,你想試試嗎?”
“不,我不想。”
梁超幾乎脫口而出,不用聽都能猜到羅德島的博士想說什么,魔鬼一樣的男人,真是信了他的邪,還不如去以毒攻毒呢。
“那我就沒有快速解決問題的辦法了,但我可以幫你給魏先生寫一封推薦信,他會派你去哥倫比亞履職,這樣一來就能緩解你的痛苦。”
梁超睜著發紅的眼睛,眼神就像受傷的野獸,又迅速軟化下來:“我可以暫時留在羅德島嗎?”
“這樣于事無補,相信我。”
“這也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
周金儒嘆了口氣:“那就這樣吧,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
“謝謝,阿光先生,我發現呆在你身邊,我的心就會變的寧靜,沒有那些痛苦與悲傷。”
周金儒嚇了一跳,再看著梁超時,眼神多了幾分怪異,心想還是離這家伙遠一點比較好。
這一夜其實并不好過,他和凱爾希回到酒店時都已經凌晨了。
當時阿米婭坐在前廳的沙發玩游戲機,旁邊是睡在她身邊的迷迭香,小兔子看著走進來的兩個人,酸酸的說了一句“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回來了”,然后匆匆回房睡覺,還把小貓也帶走了。
“這應該是個誤會。”
周金儒記得自己是這么跟凱爾希說的,大猞猁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飄然而去。
“但愿小兔子不會亂想什么,她怎么會認為我和凱爾希會發生點什么呢?”
他和梁超離開房間時,正好看見匆匆跑過來的暗索,卡特斯少女隔著十幾米遠就大喊道:“博士,不好啦!”
“發生什么了?”
“新汐斯塔發出緊急通知,說靠近舊城區的人必須撤離,外面好亂啊!”
周金儒抓著暗索的手,穩定她的情緒,語氣堅定:“別慌,我們這里有很多人,阿米婭和凱爾希醫生都在,大家也都在,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他匆匆下樓,一眼就看見阿米婭站在一群干員前面統計人數,酒店前廳幾乎被他們擠滿了。
“什么情況?”
“據說舊城區出了意外,新汐斯塔的城市警衛隊正在控制局面,讓所有人都向主城區撤退。”
周金儒皺眉道:“舊城區發生什么了?”
噗通!
正在他們商議之際,一道人影從外面飛了進來,一頭撞在前臺,撞翻柜臺不說,整個人在地上翻滾了十幾圈才停下來。
先動的人是陳,風笛的速度比她還要快,凱爾希大聲喊道:“醫療組開始工作!”
周金儒化作一道殘影,超過所有人,探出右手撥開擋在此人臉上的黑布,一張姣好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
“柳德米拉?!”
手掌按在她的額頭,周金儒消耗理智為她壓制源石病,當消耗的理智突破個位數時,少女醒了,發出一聲虛弱的喘息。
周金儒看著她滿臉的血污,嚴肅道:“別動,醫生就在旁邊,你能聽清我在說什么就點頭。”
柳德米拉點頭。
“你們那邊出事了?”
點頭。
“除了你們還有別人。”
點頭。
“沒有人讓你來,但是你希望我能去幫忙。”
少女看著他,張開嘴,發出沙啞的聲音:“求你。”
“好。”
周金儒站直了身體,他身邊圍著大部分干員。
阿米婭和他對視一眼,語速極快:“我會和新汐斯塔的高層接觸,盡快拿到身份,但是需要一點時間。”
“你會有很多時間。”
周金儒摸出黑玫瑰的鑰匙,陳忽然喊道:“帶上我!”
“你會有機會的。”
他沖出酒店大門,站在空地上擰了擰鑰匙,一輛漆黑外觀的機車從空氣里開了出來,停在他的面前。
“頭盔!”
周金儒跨上機車,接過能天使從二樓拋下來的黑色頭盔,男人遙遙豎起大拇指,隨后絕塵而去,消失在眾人面前。
酒店前廳里,數名干員將柳德米拉搬上擔架,迅速送進醫療組臨時準備的診療室。
“發生什么了?!”
錫蘭正在和赫爾曼吃早餐,聽見這個消息時,先是愣了幾秒。
昨天還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出意外了?
終端機里傳來黑嚴肅的聲音:“小姐,是那些哥倫比亞人引起的,他們正在潰退,而我們的警衛隊還沒有做好準備,傳聞有很多怪物,我正在帶人過去穩住局面。”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辦公室,你也要小心點。”
錫蘭說話時就起身往外走,現在沒時間再去找司機,她要自己開車去辦公室。
當她坐在駕駛座時,副駕駛的門也被拉開,赫爾曼坐在女兒的身邊。
“爸爸,你應該去更安全的地方!”
赫爾曼搖頭,他戴上一頂鴨舌帽,一只黑色口罩遮住大部分面容:“不,我跟你一起去,我會和你在一起。”
錫蘭擰開車鑰匙,抬頭望著后視鏡:“好,我們一起去。”
一支整合運動小隊正在潰退,他們的領隊很不幸被那些長著尖刺的怪物淹沒了,和大部隊失散的他們在黑夜里隨便找了一個方向,一路逃竄,直到天亮,才發現他們向著舊城區深處跑了很久。
“我們來時的路根本不是這個方向……”
現在再回頭就太晚了,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怪物,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不用找什么逃出去的路,舊城區遍布源石塵埃,在這里多呆片刻,等到呼吸過濾裝置失去作用,發作的源石病也會要了他們的命。
一名整合運動面罩下傳出稚嫩的聲音:“沒、沒事的,我們吃了羅德島的源石病抑制藥,能堅持很久的!”
只是他說話時顫抖,出賣了內心的恐懼。
舊城區被遺棄時,很多東西都沒有帶走,路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物品,有生銹的家具框架,也有長了青苔的自行車,堆在路中間的廢棄車輛更是讓整個畫面更為荒涼。
忽然間,一陣引擎轟鳴由遠而近,在許久都沒有人走過的馬路上,一輛黑色機車閃電般疾馳而來,穩穩的停在幾名受驚的整合運動面前。
“你們幾個,從哪邊過來的?”
有人指了指身后,什么都沒說。
周金儒感知到這幾個人內心的恐懼,翻身下車,黑玫瑰自行化作一把車鑰匙落在他手里。
變魔術般的畫面令整合運動們暗暗驚奇。
之前給同伴們打氣的整合運動驚呼道:“你說羅德島的博士?!”
“你見過我?”
“我聽王牌大叔說起過你。”
“他還好嗎?”
“他……”
周金儒打斷了少年的回答:“算了,這件事放一邊,先說說你們的情況,到底發生了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原本那些死去的怪物突然就活過來,向我們沖過來,非常多,然后就被沖散了。”
“那些怪物長什么樣子?”
“天太黑了,沒有看清,有動物也有人,反正都是怪物!”
周金儒撫平對方激動的情緒,望著八名整合運動,聲調提高些許:“你們還能戰斗嗎?”
那名少年顫顫巍巍的舉起右手:“我帶著武器,我能戰斗。”
緊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眼下的局面是他們幾乎沒有活路,憑借個人的力量想逃出舊城區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死在怪物手上,就是死在源石病發作上。
“好,你們從哪里來的,現在就原路返回,速度要快!”
“原路返回?”
慌不擇路的逃跑,怎么還能找到回去的路?
“腳印。”
潮濕的海風會在某些地方留下痕跡,而舊城區又許久沒有動靜,當然會落下厚厚的一層……塵土。
九個人的隊伍開始往回走,他們有三名刀盾手,兩名弩手,兩名迫擊炮手,以及一名罕見的術師。
現在面臨的問題時刀盾手和弩手都有武器,迫擊炮手的炮和彈藥都扔了,而術師只是一個小男孩,使用法術還不夠熟練。
“沒有關系,問題不大。”
黑匆匆集結的警衛隊只有二十多人,開五輛車,但驚慌的人群讓街道變得格外擁擠。
沒有人能忘了兩年前發生的那場悲劇,大部分汐斯塔人都逃出來了,但死去的那部分仍然是十分龐大的數字,更不用說那么多增加的感染者。
有時候,恐懼是會傳染的,當絕大多數人都在逃跑時,秩序崩潰只在一瞬間。
車在人海中逆流,查理緊張的看著窗外,他看見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惶的神色,大人帶著小孩,男人拖著女人,步履蹣跚的老夫妻相互攙扶著,氣喘吁吁也要向前走。
“頭兒。”
“別怕,你們如果覺得太過危險,現在就可以離開,我不怪你們。”
黑看了幾眼,低聲道:“所有人下車!”
她推開車門,從后備箱里拿出自己的武器,繼續逆行。
誰都可以逃走,唯獨她不可以。
“頭兒,你走慢一點!”
查理握著手槍,身上的口袋里塞滿了彈藥儲備,他身邊的那些安保局同事也是如此。
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最恰當的武器就是手槍,只需要練習精準度,至于催動蝕刻法陣,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黑走了片刻,逃難的人群逐漸稀疏,她端起大弩,放慢不多,時刻觀察周圍的動靜。
“都小心一點!”
獵手直覺給了她很不好的感覺,似乎周圍有很多潛藏在暗處的敵人。
“這是什么?!”
一名安保局人員驚呼一聲,只見前方的道路上,一個全身都是黑色晶石的扭曲人形以非常夸張的速度奔來。
黑沒有絲毫猶豫,扣動扳機,弩箭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聲音穿透怪物的胸口,箭頭的倒鉤將它撞飛十幾米遠才停下來。
“所有人不許靠近!”
扭曲人形在飛出去的同時,身上的黑色晶石碎成塵埃,散落的到處都是,根據黑的經驗,這些粉塵極有可能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感染者。
解決了一個敵人后,前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似乎還在不斷靠近。
沒過多長時間,大片大片全副武裝的戰斗人員出現在他們視線內,而且還有部分怪物正在向城市內部擴散。
“沒有時間了,不能讓這些東西進入城市!”
黑意識到她必須做點什么,否則只會出現更為可怕的結果。
身后那些安保局人員紛紛散開,以三人為一支小隊從側面包抄過去。
黑的身手迅捷,就像一頭死死盯著獵物的黑豹,手中大弩不斷將準心套在怪物身上,幾乎每一箭都能帶走一個,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半月形!”
嘩啦一聲,看似慌亂奔逃的戰斗人員迅速找到各自的站位,形成弧度恰好的陣線。
不得不說,這樣的陣型確實適合自己狙擊怪物。
黑暗暗稱奇,隨后又是一箭射穿了黑晶怪物,她的目光落在陣線中那名女性身上,似乎她就是指揮。
“有趣,她是誰,他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