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荒野里的馬車,男人透過車窗向外面看去,清澈的天空一碧如洗,連云都少見。
周金儒離開鹽風城有兩天時間了,他的目的地是伊比利亞的邊境,隨后離開這個國家。
但就在今天,這輛四人乘坐的馬車上多了一位客人,而此刻,淡藍色中長發的姑娘正好奇的看著他。
由于馬車上只有他們兩位乘客,因此偷看的舉動就變得光明正大。
“小姐,你在看什么?”
姑娘趕忙收回視線,小聲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周金儒想了想,認真道:“我們在鹽風城的大圖書館擦肩而過,在海岸邊燈塔問候過,現在又碰在一起,確實是見過的。”
難怪這姑娘時不時的看過來,原來是在確認身份。
“啊,抱歉,我的記憶偶爾會有差錯,所以會認錯人,真是對不起。”
周金儒也打量著她,姑娘披著中長發,穿一身方便長途旅行的便裝,小腿邊放著手提箱,雙手正不安的放在身體兩側,面對男人的目光時,害羞的低下頭。
這應該就是絮雨吧?
總覺得和記憶里有不小的偏差。
他印象里的絮雨是個挺安靜的靦腆姑娘,面前這位的性格卻帶著一點歡脫。
“你也要去邊境嗎?”
姑娘點頭:“這么說我們順路?”
順路確實是順路沒錯……
周金儒沒有繼續說下去,閉目養神,他從車夫口中得知,伊比利亞南部海岸線遭遇了不小的災害,甚至有部分地塊都被染上深沉的黑色,徹底廢棄。
那應該是深海怪物登陸時帶來的影響。
尤其是他面對深海外神時的那片土地,已經徹底變成黑色了。
南方的天氣總是多變的,天空的風吹來一塊云彩,遮住了太陽,明艷光線像是被人遮上了簾布。
車上的兩個人在一次尷尬的聊天后交換了彼此的稱呼。
周金儒心里發笑,四先生是他的稱呼沒錯,可絮雨為什么自稱雨小姐?
孩子氣一樣的姑娘。
他們穿越國境,來到中立土地,這里沒有國家的概念,只有在荒野里求生的人們。
“四先生,你走了那么遠的路,找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了嗎?”
“還沒有。”
“那我們就一起走吧,正好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多年以來,周金儒習慣了一個人生活,身邊突然多一個姑娘,有點不習慣。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結伴同行,后來就在某個聚落有了個家。
對于雨小姐來說,四先生是一個古怪的人,平時很少說話,也不與人交流,就像一塊石頭,將自己封閉起來。
他一開始戴著面具,不肯摘下來,后來又換了一個頭盔,讓不少鄰居都猜測是不是毀容,或者有某些傳染疾病,比如麻風病。
可這個謠言不攻自破,因為四先生的肢體關節正常,他甚至還是一名醫生,救助了不少患者。
也許他就是個奇怪的人吧。
這對同居的男女,很多人都問過他們是不是夫妻,或者什么時候結婚,但答案的都是否定的。
雨小姐笑著說以后會考慮的,轉過臉時,眼神里都是憂愁。
她是一個受到詛咒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對于每一位女性來說,愛情和婚姻都是美好的,但在她身上,卻成了詛咒。
幸福總是短暫的,等到詛咒降臨時,留給他人的只有余生的痛苦和悲傷。
也許是時候離開了。
今天他外出看診了,一整天都不在家。
雨小姐看著房間里兩個人生活過痕跡,他們不是情侶,也不是夫妻,更沒有發生關系。
可這層關系始終都在,并且日益加深,她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邁出那一步,然后給這個男人帶來至深傷痛。
要收拾的東西很多,也很少,每一個都有不想割舍的回憶。
窗邊花瓶是他們一起砍價買的,氣的老板瞪眼睛。
床上睡的枕頭是自己親手縫的,糟糕的針線活讓他笑了很久。
絕大部分家具都由他打造,然后……
雨小姐拿起小小的木雕,那是他們定居后沒多久,男人用做衣柜多出來的料雕刻成的,他暗地里做了很久,以為她不知道,哈,其實她偷偷的看著呢。
一滴水珠滴落在手背,砸成水花。
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再晚一點就來不及走了。
匆忙收拾好東西,擦干眼角的淚水,雨小姐拎著箱子,當她走到門口時,卻發現門口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正門。
“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我有點急事,要離開幾天。”
男人點點頭:“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你……”
雨小姐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走,但雙腿發軟,邁不開,走不動路。
明明已經忍住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出來。
她沙啞著聲音:“你放我走。”
男人站起來,擋在門前,輕聲道:“也許你想獨自面對什么,不愿意告訴我,這是你的選擇,我支持你做的決定。”
他讓開路,夕陽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
“如果你想走,你是自由的,我從來沒有攔著你,更沒有將你鎖在我的身邊。”
雨小姐一邊哭,用右手捂著臉,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她的身邊無比沉重,每走出一步都需要極大的勇氣,走到門口時,已經泣不成聲。
突然間,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緊接著用力的抱住她,怎么也不放開。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這里誰都知道我很好說話,但現在,我決定變一變,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如果你不想留在這里,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可你依然要走,我也不會攔著。”
雨小姐的額頭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哭聲隱在喉嚨里,她的雙臂同樣抱著他。
她的勇氣沒有了。
剩下的都是甜蜜和對未來的憧憬,夾雜著隱約的擔憂。
過了許久,雨小姐睜著紅腫的眼睛,聲音沙啞而慵懶:“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男人想了想,說道:“從你在床邊坐下時我就回來了。”
啊?!
雨小姐又驚又羞,自己之前的樣子,豈不是都被他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