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區的那場慘劇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高譚城內對這件事保持高度重視,先前的排斥與敵對被隱藏的很好,畢竟這是一樁丑聞。
“戴維,對于你們的遭遇,議會認為可以加大補償力度,一年后的下一屆議會選舉,將會有四個席位屬于薩卡茲人,我想這已經是很大的誠意了。”
寬敞明亮的議員辦公室內,一位溫文爾雅的議員正在和戴維討論以后的發展方向,他真的很有誠意,甚至愿意分享自己珍藏已久的茗茶,據說來自遙遠的炎國,非常珍貴。
戴維輕輕喝了一口,發現根本喝不慣,索性放下茶杯,平靜的說道:“高譚對于我們的重視,同胞們都看見了,我剛才已經說過,愿意留下來的同胞,他們會繼續在高譚生活,我也希望一切安好。”
議員的臉色有點不太正常,努力呼吸了幾口氣,繼續爭取道:“戴維,我知道你是薩卡茲一族在高譚的話事人,這件事非常重要,請你務必經過大家的商議后再做決定,我會在這里等你的消息,我們有很多條件可以放寬松,不論是教育還是商業,亦或者是城市公職待遇,議會抱著極大的誠意,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我會的,謝謝你,議員閣下。”
“薩卡茲人永遠是高譚大家族的一部分,戴維,先前的誤會,是時候解開了,真的。”
戴維站起身,笑了笑,輕聲道:“對于我們來說,還是魔族佬這個稱呼更加合適。”
“唉,我們再商量商量吧。”
“明天,或者后天,我還會再來的,再見。”
戴維走出議員大廈時,天色向晚,略帶著一絲寒意的風吹在他的臉上,從衣襟里灌進去,驅散了一身燥熱。
很快就要進入深秋,離冬天也不遠,寒冷很快令整片大地陷入停滯。
他有點想笑,一個月前,高譚人叫他們魔族佬,他們強調自己是薩卡茲人,一個月后,他們自稱魔族佬,高譚人糾正說是薩卡茲人。
“戴維,我們真的要離開高譚嗎?”
“嗯,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高譚并不是我們的樂園,不過想留下的人不必跟著走,只有愿意離開的同胞才會跟著走。”
他們是薩卡茲,也是魔族佬。
發生大火的那天,心存希望的人也徹底死心了,誰讓他們是薩卡茲,誰讓他們沒有自己的家園呢。
他們是魔族佬。
這個稱呼被越來越多的薩卡茲人接受,不是屈服,而是一種悲憤的吶喊。
如果薩卡茲人不能建立國家,不能掌握自身的命運,不能停止流浪,他們永遠都是魔族佬,永遠居無定所,永遠無法挺直腰桿。
這是詛咒,想要打破詛咒,就只能依靠自身的奮斗。
戴維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魔族佬這個稱呼是對他們的鞭策,至于別人的目光,那都不重要了。
臨上馬車前,他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想明白,疑惑道:“考特曼醫生說的白裙子是什么意思?他說我們需要一條白裙子,是在指什么人嗎?”
周金儒滿意的看著阿比蓋爾臉上新長出的嫩皮,按照銀狐的預測,最多再過半年,少女又能長成原先那般美麗的容貌,真是醫學奇跡,他還以為沒有希望了。
薩卡茲少女很安靜地坐在床邊,正對著窗戶,纏著繃帶的雙手放在大腿上,她的情緒源一直保持平靜,就像收攏起堅硬外殼的動物,將自己藏起來。
在那場慘劇中,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巨大的精神沖擊讓她選擇封閉自我。
“先生。”
少女的嗓子在大火中受到傷害,發出的聲音如同貓爪輕輕劃過玻璃,刺耳,難聽。
周金儒坐在她的旁邊,也看向窗外,應了一聲:“嗯,我在。”
“我想了很久,您說我是故事里那個引來災禍的魔女嗎?好像一切不幸都要降臨在我身上。”
“沒有人可以輕易定義他人,我也不行,阿比蓋爾,我無法勸你不去想這些問題,但是有一點,你可以像我一樣,做一個戰士,如果命運不公,就對抗命運,如果命運無法改變,就讓我們死在對抗命運的路上,至少死的體面。”
阿比蓋爾贊嘆道:“您是一位強大的戰士,我可能窮極一生也無法跟上您的腳步。”
周金儒搖頭:“不,你有力量,高譚的薩卡茲人決定去流浪,你的力量可以用來保護同胞,不必追隨我,誰都可以是戰士,即便沒有源石技藝,也一樣是戰士。”
“嗯。”
少女死寂般的情緒源出現了一絲波動。
周金儒側過頭,輕聲道:“阿比蓋爾,今天是我過生日,能為我唱一首生日快樂歌嗎?”
“今天?”
“我也不記得了,就當是今天吧,來吧,祝我生日快樂。”
少女看了他一樣,努力清了清嗓子,歌聲傳來。
“祝你生日快樂”
“祝醫生生日快樂”
“親愛的醫生,生日快樂。”
“祝我們永遠幸福。”
唱了一段,阿比蓋爾忍不住低下頭,她現在的聲音太難聽了。
“很好聽,謝謝你的祝福,我都聽見了。”
周金儒伸手輕撫著少女新長出來頭發,試圖給她溫暖。
阿比蓋爾的聲音哽咽:“先生……”
“我們會永遠幸福的。”
“您要走了是嗎?”
“我的工作已經完成,是時候離開了。”
戴維一直都很尊重考特曼醫生,他在薩卡茲危難之時伸出援手,盡心盡力,來回奔走,救治病人無數,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深深打動。
“考特曼醫生,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不要拒絕。”
周金儒點點頭,收了戴維的贈金,除了當醫生的出診費外,還有一大筆錢。
戴維忍不住問道:“說實話,我始終想不明白,您說的白裙子究竟是什么。”
“這個問題只有在你們找到卡茲戴爾后才能得到答案。”
“卡茲戴爾早已毀滅,不復存在啦。”
“毀滅,就可以重建,薩卡茲人,終究是需要卡茲戴爾的,也許你們可以去維多利亞找一找。”
戴維看著周金儒拎著行李箱,登上馬車,前來送行的人不多,因為考特曼醫生不想被太多人圍觀。
他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說道:“醫生,即便沒有卡茲戴爾,我們停留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們心中的卡茲戴爾。”
周金儒看了戴維許久,從薩卡茲人決心去流浪那一刻起,他們就擺脫了高譚的枷鎖,重新掌握自身的命運。
“薩卡茲人要摘掉魔族佬的帽子,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各位,祝你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