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周金儒沖著他點點頭。
瘦弱青年有點怕生,但還是從墻外面站出來,小聲問道:“你真的要住在這里?”
“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周金儒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從桌子上拿起茶壺,不出意外地里面什么也沒有,只好嘆息道:“我本來想請你喝杯茶,現在連茶水也沒有。”
“我不喝茶,喝不慣。”
瘦弱青年說了幾句話,不再那么膽怯,聲音也變得正常起來。
“那個,房東她真的要收你六百塊房租?”
“是啊,那還能有假,少一塊錢也不肯呢。”
青年沉默了幾秒,由衷道:“有錢真好,我什么時候也能像你一樣有錢呢。”
周金儒笑了笑,不知道應該說面前的年輕人缺乏社會經驗,還是說挺單純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看見你是個畫師,給哪里供稿?”
瘦弱青年面露窘迫,連忙搖頭:“沒有,我現在是自由職業者,不過我的稿子一定能賣很多錢的。”
周金儒聽到這里,恍然大悟,原來是個漫畫家,只是還沒找到自己的發展方向,以至于欠了租金,得虧房東刀子嘴豆腐心,沒讓他卷鋪蓋滾蛋。
而且三樓的房間寬敞明亮,采光度極好,也不像一樓那般魚龍混雜,一個月租金250塊可以說是慈善家也不過分。
“哦,我在這片大地行走時,代號叫四先生,你就這么叫我。”
瘦弱青年根本不在乎周金儒究竟叫什么,靦腆笑道:“和四先生聊了這么久,我很開心,我的名字叫村田茂,職業是想當個有名氣的畫家。”
“你是東國人?”
“是啊。”
周金儒驚嘆道:“你的龍門話聽不出半點東國的口音。”
“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在龍門生活啦。”
村田茂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周金儒猜測是因為他一個人孤獨的創作,苦于無法取得成就,更沒有能傾訴的人,所以才會這么熱情。
東國青年說了聲抱歉,飛快的跑出去,沒過多久又跑回來,手里抱著一堆畫稿。
“四先生,這些就是我的創作,大概能裝訂成三冊畫本,可惜在龍門還沒有找到出版商,也許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周金儒翻看兩頁,大致內容為一個來自東國的鬼族為了證明自己,四處冒險,結識朋友的故事。
二十年后也許會有市場,但現在的龍門亟需重新制定規則,大把搖擺不定的本土貴族,而泰拉大地的經融危機初見苗頭,尚未引起各國重視,龍門更是沒有嶄露頭角,后來大名鼎鼎的龍門幣還只有設計圖和樣本,村田茂的愿望多半難以實現。
“村田,你為什么要說自己沒有機會了?”
“我旅居龍門已久,前一段時間接到父親的信件,這些天就會有一個家族叔父接我回東國。”
東國青年苦悶的低下頭,周金儒覺得如果這里的有酒的話,他肯定要苦酒入喉心作痛。
“回去也不是什么壞事,你說你旅居龍門,有多久沒見過家人了?”
“說得也是。”
送走村田茂,周金儒收拾好房間,離開公寓樓,踏著夜色,進入鬧市區。
1077年的龍門跟二十年后有很大的差別,少了很多具有現代化氣息的基礎設施,但人味兒卻更足了。
街邊門朝大路的火鍋店座無虛席,彌漫著淡淡霧氣的大鍋滾水翻騰,食客拿著筷子,吃得滿頭大汗,滿嘴都是油辣子的香味。
周金儒擠進店里,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座位,由于他是單人,便和另外三個人拼桌。
“聽說了么,今天各個社團的大佬都被警署請去喝茶了,有傳聞說要建立近衛局,被提名的人物都是身手了得的行家,那個秦漢大師兄也在其中。”
“秦漢大師兄可風光了,一雙拳頭連串七名烏薩斯大力士,龍門第一呢,有他在準沒錯,說不定是魏長官為了拉攏武術協會才建的近衛局。”
周金儒一口口吃肉,品嘗特色風味,坐在他對面的三個人化身評論家,將龍門近期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巨細無遺地講了一遍,比聽說書還要精彩。
不過他們也有不少說錯的地方。
比如魏彥吾建立近衛局的目的是為了鞏固自身的統治地位,而不是拉攏龍門本土的宗族勢力,雄心勃勃的魏長官甚至視這些地頭蛇為需要鏟除的敵人,具體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們相當一部分當了墻頭草,炎國和烏薩斯爭奪龍門時,在兩個國家間搖擺不定,全然忘了自己是炎國人的身份。
另一個就是秦漢大師兄的真實影響力,李楠的江湖地位一時風光無限,公認的龍門第一,但在真正的統治者魏彥吾面前,他就是個混社團的打手,進入近衛局更是不可能,所謂的邀請,實則更多的敲打。
其實李楠的實力要在陳暉潔之上。
以前周金儒對個人實力不夠了解,對于高級資深干員的理解相當模糊,但是到了今天,他基本能摸清楚界限在哪里。
那年在龍門企鵝物流的中轉站,槐琥以一敵二打兩個深海議會的成員差點打輸了,莫斯提馬借助源石技藝的優勢輕易壓制他們,李楠一條長槍兩回合挑殺一個,另一個在逃跑過程中被鼠王殺死。
這么漂亮的戰績,陳暉潔是做不到的。
可陳暉潔卻出了校門就進入近衛局當督察,還是老油條星熊的上司,也是委屈星sir了,心甘情愿給她當副手,任勞任怨。
后來晉升近衛局長,那更是老魏一手扶上去的,原本近衛局長的位子就是老魏的,這波屬于左手遞右手,和陳暉潔交上去的成績沒有半點關系。
不是說陳暉潔不如她的同事,只不過因為她實在飛的太快了,比坐火箭還快,而自身實力卻沒有跟上去,難免遭人非議。
吐掉嘴里的骨頭,周金儒心滿意足的抹抹嘴巴,離開火鍋店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回到居住地時,三樓的燈亮著,看來村田茂還在奮斗。
周金儒走到自家門前時,與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擦肩而過,由于光線不足,他也沒看清對方的臉,可就在拿出鑰匙開門鎖時,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轉身,昏暗的燈光下,對方也盯著他的臉。
“我沒有看錯吧?”
“我想應該沒有。”
“天哪,竟然真的是你!”
“你老婆呢?”
中等身材的男人走近兩步,無奈道:“你這個家伙,能不能不要一見面就問候別人的妻子?”
“你不要誤會,這是炎國一種特殊的問候方式……”
“我也是半個炎國人,你當我是傻子嗎?!”
一只拖鞋從黑暗深處飛過來,砸在兩個人中間的墻上,房東的聲音隨后傳來:“大晚上不睡覺,干什么?!”
周金儒捏著下巴,推開門,非常高興的將老朋友邀請進來,拿出水杯給他倒了杯茶。
“小林,我們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吧?”
端坐在對面的中等身材男人正是小林宗信,他和周金儒在996年見過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首先那一頭飄逸的長發剪短了,胡須也打理的整整齊齊,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干練。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帶著那把長刀。
“四先生當初瞞我們瞞的好苦,與凱爾希打機鋒啞謎,琳瑯說你看起來很熟悉,我還不信,沒想到真的是你。”
“當時情況特殊,我也是萬不得已,小林,你怎么會出現在龍門?”
“那你呢?”
周金儒正色道:“我是來游玩的,來去自如。”
小林宗信羨慕道:“我卻沒有你這般逍遙自在了。”
“為何,我記得琳瑯說過,你是游俠,四海為家,現在卻不自由了?”
“東國內戰連年,好不容易平息戰亂十幾年,如今南北對立日趨緊張,我和琳瑯在東國建了一所學園,專為收留那些因為戰亂而失去父母的孤兒,脫不開身,此次來龍門也是為了在教育資源上尋求一些幫助。”
說到這里時,小林宗信停頓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另一個目的就是將流落在外的子侄帶回去。”
周金儒見到小林時就在猜測他和村田茂的關系,此事得到證實,沒有半點意外,畢竟住在三樓的東國人只有一個,小林除了來找他之外,沒有任何出現的理由。
“原來是這樣,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早就對血脈親情沒有任何關心了。”
小林宗信喟嘆道:“人非草木,即便百年之后,猶不可忘。”
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呼出一口氣后,問道:“四先生近來可有什么要緊事?”
小林這一句,明顯話中有話。
周金儒放下手中的杯子,瞇起眼睛:
“沒事,你有事就直說,不必客氣。”
“幫我保護一個人,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損傷,此事非同小可,但來襲之敵尚不明確,難度相當大,找別人我不放心,若有你在,可高枕無憂。”
周金儒一下子來了興趣,壓低了聲音:“你要保護的人是誰?”
“文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