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臉皮抖了抖,事已至此,他斷然不會與陌生的男人發生沖突,對方看起來也不是為了財物,莫非是誰請來警告自己的?
他的臉上浮現出笑容,龐大的身軀坐在辦公桌前的圓凳上,距離桌子約一米,雙手放在身前。
“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他們都叫我四先生。”
周金儒背靠著椅子,右手拉開辦公桌抽屜,看見里面藏著一盒糖,隨手拿起來,撕開包裝放進嘴里,淡淡道:“今天突然造訪,為了兩件事,我有點疑惑,請院長先生為我解答。”
“請說。”
“好,我就開門見山,十六個月之前,卡西米爾的大騎士領曾經向萊塔尼亞派遣了一支醫療隊,你還有印象嗎?”
“你說的這件事不是我負責的,更多的細節我也不清楚,但大致上,應該不差多少。”
周金儒嗯了一聲,抬起下巴:“醫院肯定留有檔案,你打個電話,讓人把資料送過來,有問題么?”
老院長點頭,按照陌生男人的要求,伸手拿起桌子邊緣的電話。
“我要紙質檔案。”
他閉上雙眼,聽著電話交流,之后沒有任何交流,大約半個小時后,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
一名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年輕男性醫師推開門走進來,一眼就看見坐在辦公桌后面閉目養神的周金儒,還有像小學生一樣一動不動的老院長,頓時臉色變了,可他什么都不敢說,將資料放下后,匆忙離開,半刻也不敢停留。
老院長看了一眼檔案袋的封面:“都在這里了。”
“幫我倒杯茶,謝謝。”
周金儒張開眼睛,放下雙腿,端正坐好,伸手拿過檔案袋,拆開封條,從中將所有文件抽出來,擺在面前。
一杯熱水送到他的面前,老院長想了想,問道:“你找這些做什么?”
周金儒卻答非所問:“你了解精神系源石技藝么?”
“這種特殊能力極為罕見,一般只會出現在幼年時期天賦異稟的人身上,而且大概率在成長過程中消失殆盡,據我所知,只在薩卡茲王族身上出現過。”
“我再問你,清除一個人的記憶需要多么強大的源石技藝?”
“很難說,即便不用源石技藝也能清除記憶,而源石技藝帶來的不確定性更大。”
周金儒頓了頓,慢慢道:“如果同時清除數十萬人的記憶呢?”
“這不可能!沒有人能做到!”
對,即便強大如捍衛者,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哪怕天上的那位人間之神,多半也做不到。
可是這樣就無法解釋卡茲戴爾的污染了。
這也是周金儒為什么今天坐在這里的原因,他發現在這之前,卡茲戴爾附近出現過幾次相似的時間,即便真的有人能清除那么多人的記憶,那么卡西米爾、萊塔尼亞和烏薩斯共同參與的事件,總不會抹的一干二凈。
近兩年前,周金儒離開倫蒂尼姆來到卡西米爾,在去卡茲戴爾的路上,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烏薩斯的集團軍從駐地消失了,萊塔尼亞緊急暫停了數個移動城市的航行路線,第八個月亮沃倫姆德更是停在荒野里,對外放出的風聲是防備烏薩斯集團軍突襲。
最開始周金儒沒有產生懷疑,畢竟烏薩斯和周邊幾個國家的摩擦時有發生,集團軍忽然出動,玩一把大的也不是不可能,當時路過荒野中轉站時,聽說大量信使向沃倫姆德前進,其中不乏天災信使,后來他趕到沃倫姆德時,這座移動城市確實停了下來,如臨大敵。
后來帶著大女妖阿比蓋爾離開卡茲戴爾時,她說集團軍不可能隨意調動,必然為了某些事情,等到周金儒前往冰原后,才知道冰原極北出現了一批邪魔,連整合運動都參與作戰了。
種種跡象表明,這些事情并非獨立事件,必然有某些聯系,他總覺得缺少了一環。
但凡經過,必留痕跡。
“1093年有一支47人醫療支援隊離開大騎士領,前往萊塔尼亞的編號311地區,這地方我有印象,我從那里走過,醫療隊在當地停留了半個月,后面的記錄什么都沒有。”
周金儒抬起頭,看向老院長:“你還有印象么?”
“沒有記錄說明沒有值得記錄的事情,你究竟在找什么?”
“不對,正規醫療機構都有負責做記錄留檔的人員,他們會在末尾簽名蓋章,以保證真實性,留作日后調用時的憑證,很不巧,我曾經在一個大型醫療機構任職,查過不少檔案,對規章流程比較了解,可是你看,我手里的這份檔案只有印章,卻沒有簽名,為什么?”
老院長靠近看了兩眼,簽名出一片空白,只有暗紅色的印章痕跡,檔案內容部分缺失,不完整,也就缺乏真實性。
“你等等。”
他有種感覺,眼前的年輕人調查的事情非常嚴重。
十六個月前派遣的醫療隊,竟然只有模糊的印象,誰帶隊的,從哪些科室抽調的人員,一點都不記得。
一絲難言的恐懼在老院長的心底生根。
他連忙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說了幾句話,又拿過剩下的檔案,逐一查看后,發現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痕跡。
可是這支醫療隊是真實存在的,隊里的醫師呢?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
“進來。”
還是之前那位年輕醫師。
他站在老院長身側,恭敬道:“老師,您有事?”
“把兩年內的人事記錄拿過來,你親自去做這件事,然后送過來,文件必須在你的手上。”
年輕醫師錯愕的看著老院長,不理解為什么要做這件事,但他還是認真執行了。
辦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兩個人。
“查人事是最簡單的辦法,哪些人全勤到崗,哪些人缺勤,一目了然,既然有這支醫療隊的存在,他們離開大騎士領的這段時間,崗位必然缺失,由其他人替補,即便……”
老院長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即便我一點都不記得,他們留下的痕跡依然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