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生怕這種惡心話教壞了幾個姑娘,因此面色清寒地吩咐:“蓉兒,帶你幾個妹妹去偏廳。”
南寶衣一步三回頭。
她知道二伯母要和柳夢開撕了,她還挺想留下來觀戰的……
畢竟,她的二伯母是那么彪悍的一個人。
在偏廳坐了片刻,也不知道二伯母罵了些什么,沒多久,她就聽見那邊傳來柳夢的嚎啕哭腔。
南寶珠吃著花糕,幸災樂禍:“南胭,你娘好像哭了!”
南胭咬著嘴唇不話,眼睛里滿含淚水和怨氣。
她十三歲了,知道什么是丟人。
攤上這么一個家子氣的娘,真是倒霉!
終于捱到用午膳的時辰,可是眾饒心情都很不美妙。
因為南廣實在太沒規矩了。
凡是丫鬟端上來的菜,他也不等老夫人先嘗,率先拿起公筷,給柳夢夾上兩筷子。
他一邊夾一邊道:“娘、二嫂,夢和胭兒這些年流落在外,很不容易啊!好在她們終于進府,咱們也算一家團圓了!胭兒,快嘗嘗你祖母院子里的四喜丸子和炸蝦,味道比外面的好多了!連嬌嬌都愛吃哩!”
他把半盤的炸蝦都夾到了南胭碗里,生怕別人搶似的。
南胭抱著堆成山的飯碗,悄悄望向南寶衣。
被府里的長輩寵愛又如何,生身父親終究是不肯偏愛她的。
她柔聲道:“嬌嬌,爹爹疼我,給我夾了好多菜,要不我分你一點?”
南寶衣正和大閘蟹斗智斗勇。
她嫌棄道:“你的碗筷上沾了唾沫,很臟的。我不愛吃別人碗里的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南胭語噎。
殺人誅心,南寶衣沒有娘親,看見父親偏愛別的孩子,理應會黯然神傷。
可她怎么滿臉無關痛癢?!
她實在太想看南寶衣傷心欲絕的樣子了,于是繼續道:“自己夾的菜,跟父親夾的菜,味道又怎么會一樣呢?嬌嬌,我是真心實意想對你好,所以才要分你一些菜肴,讓你也體會一番父愛——”
蕭弈忽然哂笑:“祖母,可是咱們家生意上出了問題?”
“自然是沒有的。”
“既然生意沒有問題,想來咱們家富貴依舊。既然富貴依舊,怎么一點兒菜都要分來分去,就不嫌寒磣?”蕭弈漫不經心地夾了一顆四喜丸子,放在南寶衣碗里,“不愧是三叔的外室女,跟您的外室一樣家子氣。”
南廣怒了。
“孽障!”他叱罵,“我是你三叔,夢是你三嬸,胭兒是你妹妹,什么叫外室和外室女?!”
蕭弈慵懶地睨向他,“未曾正經拜過地,可見并非是妻。未曾向主母敬茶,可見并非是妾。既不是妻也不是妾,不是外室又是什么?”
輕描淡寫的話,如同兩個耳光,狠狠扇在柳夢和南胭臉上,令她們無地自容。
“哦,我知道了……”蕭弈意味深長,“想來這位柳老姑娘,乃是三叔的通房。府里沒有通房丫鬟上桌吃飯的規矩,來人,撤了她的碗筷。”
季嬤嬤早就看不順眼了,親自上前撤了柳氏的碗筷,甚至連她的椅子都叫丫鬟搬走!
柳夢滿臉脹紅,強忍著才沒有當場發作。
南廣氣得嘴角直抽抽。
他紅著眼圈望向老夫人,“娘,蕭弈這孽障目無尊長,您也不管管!”
老夫人恨不能給蕭弈鼓掌,才不會管他。
她慈藹道:“弈兒的很有道理啊。老三,咱們府里沒有叫通房丫頭上桌吃飯的規矩,要不你還是帶這位柳老姑娘回前院吧,也省得我們這一家子妨礙你們團圓。”
南廣呆住。
他娘居然偏心蕭弈!
他娘放著他這親兒子不疼,居然偏心一個養孫!
他還沒話,柳夢哭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三老爺,可是妾身和三老爺是真心相愛的,你們何必如此欺負人?!罷了,這團圓飯,妾身不吃也罷!”
完,哭著沖出了松鶴院。
那眼淚可把南廣心疼的,嘴里叫著“夢兒”,跟著飛奔出去。
南胭沒有臉繼續留在這里,行了個退禮,紅著眼睛走了。
屋子里的一家人,不約而同地感到輕松愉悅。
老夫人笑著吩咐:“把這桌宴席撤了,重上一桌。”
丫鬟們過來端菜端碗,南寶衣抱著自己的碗,沒撒手。
她看著藏在米飯里面的那顆四喜丸子,心里甜甜的。
這是權臣大人給她夾的菜呀!
他知道自己沒有爹爹疼,所以特意關照她。
權臣大人,是把她當成親妹妹寵愛的!
用過午膳,一家人其樂融融。
南寶衣和南寶珠玩鬧了一會兒,就在老夫人屋子里的碧紗櫥后面睡著了。
姜歲寒在花廳里攢了個牌局,教老夫人、江氏和季嬤嬤打麻將,把老夫人哄得那叫一個高興。
南承書捧著《孟子》向蕭弈請教學問,可蕭弈講了兩遍他還是聽不懂。
蕭弈頗有些不耐煩,喚來十言代替他教導,兩書呆子湊一塊兒,你之乎我者也的,竟是相見恨晚,恨不能結為拜把兄弟!
蕭弈徑直去了碧紗櫥后。
撩開帷帳,兩姐妹睡在榻上。
南寶珠睡相不好,在夢里嚷了聲“烤羊腿”,一只腳毫不客氣地踢到南寶衣臉上。
蕭弈瞇了瞇眼,嫌棄地把南寶珠拎到地板上。
他在榻邊坐了,替南寶衣撩開額前碎發。
指尖流連過姑娘的眉眼,還沒來得及更進一步,碧紗櫥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他收回手。
余味匆匆踏進來,低聲道:“前院的紅兒稟報,南胭昨日新得了一只貴重的琥珀描金盞。奴婢心中疑惑,于是派人去查,發現乃是夏晴晴所贈。那金盞是她患了肺癆的遠方二表哥使用過的,恐怕她是想讓南胭也染上惡疾。主子,這件事要告訴姐嗎?”
蕭弈抬手拒絕。
他凝視著南寶衣嬌憨的睡顏,淡淡道:“僅憑金盞,未必能讓南胭身染惡疾。”
余味立刻會意,笑道:“主子放心,奴婢這就去辦!”
她走后,蕭弈握住南寶衣的手。
他俯首輕嗅,手背上的芙蓉花香撲面而來,甜膩嬌軟。
他溫柔地親吻過她的指尖,眉眼間都是認真,宛如野獸在標記自己的領地。
親夠了,他把她的手藏進被子里,又仔細為她掖好被角。
他俯身抵在姑娘耳畔,嗓音慵懶曖昧:“南帽帽偏寵南胭,可我的南嬌嬌,也不是沒人疼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