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和南廣不清不楚的女人,竟然是他姑姑?!
程德語漸漸難堪。
他年幼時,姑姑還住在府里,常常把他抱在膝上,教他認字讀書。
后來姑姑和母親常常發生爭執,最后姑姑一氣之下搬出了太守府,這些年都未曾來往,他也只是逢年過節時前往別苑探望。
因為幼時啟蒙的緣故,他對姑姑,是有感情的。
沒想到……
他握緊拳頭,溫潤如玉的面龐青紅交加。
半晌后,他朝程葉柔作揖行禮,緩聲道:“給姑姑請安……剛剛的話,是侄兒無心冒犯,請姑姑別見怪!想來,這中間是有什么誤會。”
柳氏和南胭看著他恭恭敬敬的模樣,心都涼了半截。
她們望向程葉柔。
打死她們也想不到,這個女人居然是程太守的親妹妹!
而柳氏不僅罵她是賤人,還熱情地問候了她全家和祖宗十八代!
柳氏脊梁骨竄起寒意,扶住肚子,眼前一陣陣發黑。
南胭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她剛剛在眾人面前耍威風的樣子,她就恨不能給自己兩巴掌,恨不能鉆進地底下!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南寶衣牽紅線的女子,會是程太守的親妹妹。
如此一來,除非程葉柔死,否則她娘再怎么想上位,再怎么想母憑子貴,都不可能了。
誰讓人家后臺更硬呢?
南胭怨毒地盯向南寶衣。
少女托腮,朝她盈盈淺笑,是被千嬌萬寵的姿態。
她狠狠咬了咬唇瓣,放下一切矜持和自尊,邁著蓮步走到程德語身邊。
她紅著臉,朝程葉柔福身行禮:“小女眼拙,不知您是程哥哥的姑姑,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姑姑見諒。”
程葉柔把玩著手帕,細細打量南胭。
此女身段窈窕高挑,生了一張柔媚的小臉,下巴尖尖,楚楚可憐,因為年紀小不經事的緣故,眼睛里的惡毒和怨恨并沒有完全藏好。
這就是黃氏為阿語挑的媳婦……
娶妻不賢,毀三代啊。
程葉柔在心底嘆息。
她看向程德語,官家少年,溫潤如玉,皮囊是極好的。
可惜,眼神卻不再如幼時那般清澈單純。
她的侄兒,終究是被黃氏養歪了。
到底存了一絲憐惜,她善意提醒道:“阿語,你出身官宦世家,已經不需要再用姻緣來為前程錦上添花。你娶的妻子,不賢惠,不溫柔,不知書達理,都沒有關系,但最起碼應該品行端正,愛你敬你。你真的想好了,讓這位南胭姑娘,陪你走過一生?”
程德語沉默。
他瞥向南胭,少女嬌媚柔弱,杏眼里含著淚水,正可憐地注視他,像是害怕被拋棄的無辜幼鳥。
他緊了緊拳頭。
他依舊記得,在翰林街書鋪外初見南胭的樣子。
那夜燈火葳蕤,雪地里滿是紛飛的紙片。
婀娜清瘦的少女,正彎腰一一拾起。
一張宣紙落在他的腳邊,上面的簪花小楷美麗端正,與它的主人如此相似……
那時他就覺得,這少女才華橫溢,當真是世間絕色。
這樣的少女,才配做他的妻子不是?
比起外人的評價,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因此,他愿意再給南胭一次機會。
他道:“姑姑,我和胭兒已經定下了婚約。君子重諾,我不會反悔。”
“君子重諾……”程葉柔譏笑,“你與嬌嬌退婚時,怎么不提君子重諾?”
“姑姑——”
“夠了!”程葉柔冷漠地打斷他,“你走吧。”
程德語抿了抿嘴唇,又朝她作揖行禮:“父親惦念著姑姑,您大婚時,還請寄一封喜帖回家。侄兒告退。”
他臊得慌,不愿意再在南家繼續丟人現眼,快步離開了松鶴院。
靠山走了,南胭杵在廳堂,無所適從。
她捏了捏裙擺,囁嚅道:“祖母,今夜之事——”
“老夫人!”
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大丫鬟,“府里來了人,說是三夫人的親戚!奴婢尋思著,咱們府里暫時還沒有三夫人,哪兒來的親戚,莫不是宋家的遠房親戚不知情,前來投奔?因此把他們請到了松鶴院外,可要帶進來瞧瞧?”
宋世寧好奇:“我們家的遠方親戚?若來投奔,也該投奔宋家才是,怎么來了南府?”
南寶衣心里門兒清。
來的肯定不是她娘親的遠方親戚,而是柳氏的兄嫂一家。
寒煙涼辦事效率不算快,時機卻挑得很好。
她笑道:“請進來看看吧。”
柳氏兄嫂一家,很快被請進了花廳。
一家四口穿戴寒酸,踏進花廳之后,爭先恐后地朝四周張望,嘴里不停發出驚嘆。
老夫人看著他們大驚小怪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宋家的親戚。
她不悅蹙眉:“你們是哪里來的?前來投奔何人?”
柳大嫂并不理睬她。
她伸著脖子到處張望,瞧見了柳小夢,瞬間來了精神。
她一把抓住柳小夢的手,罵罵咧咧道:“柳小夢,你叫我們找的好苦!要不是村里人說起,我們還不知道你嫁進南家當上了夫人!怎么,你富貴了就想踹開我們這些窮親戚?!老娘告訴你,你做夢!也不知道給家里寄點銀子,可憐你哥哥上了歲數,還要上山下河地操勞,有你這么當妹妹的嗎?!”
柳氏臉色脹紅如豬肝。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兄嫂會拖家帶口來找她!
如果她真的當上南三夫人就好了,可她的處境如此窘迫,娘家人添什么亂?!
她心里慌得很,生怕老太婆連自己一塊兒趕出府,正要去看老太婆的臉色,卻聽見旁邊傳來調笑聲。
她侄兒柳端方,二十歲的大男人了,毫不避諱地站在南寶衣跟前,笑嘻嘻道:“這位就是南胭表妹吧,果然生得冰肌玉骨,貌美如花!我是你表哥端方,你認不認得我?”
南寶衣一副嚇慘了的模樣。
她紅著眼圈,鴕鳥般鉆進蕭弈懷里,“二哥哥,這個男人打哪兒冒出來的,長得丑也就罷了,還不停朝我眨眼睛,我好害怕哦!”
蕭弈勾唇而笑。
小姑娘就是個戲精,這是故意羞辱南胭一家子呢!
他順勢抱住她,瞥向柳端方,“滾。”
他氣度霸道陰冷,柳端方不敢招惹,急忙退到旁邊。。
他又望向正吃東西的南寶珠,笑嘻嘻道:“這位才是南胭表妹吧?珠圓玉潤,窈窕婀娜,表哥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