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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大雍皇后,沈姜

  皇宮。

  云袖匆匆趕回來,卻發現王府宮殿跟平日不一樣。

  夏夜的蟲叫聲悉數不見,整座宮殿死寂而燈火通明,仿佛里面藏了一頭可怕的野獸,正伺機蟄伏。

  她利落地翻上圍墻。

  這才看見,宮苑之中多出許多金甲侍衛。

  他們手持鋒利刀劍,如石頭般安靜地矗立在廊下,金色頭盔遮住了他們的臉,只露出一雙雙獸物般的漆黑眼眸,比她主子顧崇山訓練出的西廠死士,還要氣勢森然。

  云袖屏息凝神,目光落在窗牗上。

  窗欞高麗紙后透出暖黃燈火,隱隱綽綽倒映出雍王蕭弈的身影,他身體繃得很緊,手提九尺陌刀,似乎正在和誰對峙。

  此時,殿中。

  蕭弈手提陌刀,盯著上座女子,因為過于忌憚,聲音染上了喑啞:“你怎么會在這里?”

  長風透殿,將竹木地板上的菱花暗影,如潮水般推至椒墻。

  不染丹蔻的纖纖素手,柔弱無骨地搭在琉璃宮燈上。

  斜倚在貴妃榻上的女人,青絲如瀑,細眉斜挑著勾入鬢角,桃花眼勾魂攝魄,朱唇飽滿,盈盈一笑間恍若九天玄女。

  她穿深紫色刺繡鳳穿牡丹交領宮裙,身段高挑,肌膚凝白勝雪,紫與白在燈火下交相輝映,更顯殊色傾國。

  很難想象,她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

  面對蕭弈的質問,她霸道展袖,抬起下巴,勾唇,緩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里是大雍的土地,本宮貴為皇后,如何不能在這里?”

  蕭弈提刀的手,漸漸握緊。

  沈姜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昔日把你送到蜀郡,原本只是想讓你找到天樞。沒想到,阿衍給了本宮更多驚喜……”

  她環顧寶殿,微笑:“只不過,南越宮殿,也不過如此。不知南越龍椅在何處?本宮倒想過去坐坐——”

  話音未落,罡風襲來。

  蕭弈的刀刃遠遠指著她的臉,聲音沉沉:“你害死了兄長和皇嫂。”

  沈姜揚了揚細眉。

  她拿手指叩了叩桌案,不耐道:“是他咎由自取。”

  “他是你兒子!”

  “如果能拿兒子換權勢,本宮愿意多生幾個。”

  女人美艷的眉眼充滿譏諷。

  仿佛蕭寧的性命,對她而言與一花一樹并沒有區別。

  她淡漠地翹起修長玉腿,“現在,把你手上的南越兵符和印璽,交出來。”

  蕭弈瞳孔劇烈收縮。

  他死死盯著這個女人,像是再一次認識了她。

  當年,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出皇宮,送到南家大伯手上。

  他幼時吃足了苦頭,卻還是對這個女人抱有一線期望,期望她是想讓自己體會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才會忍痛將他送到蜀郡。

  十二歲時,他攢了一筆銀錢,買了兩匹貴重的蜀錦當做送給她的禮物,小小年紀風餐露宿跋涉千里,偷偷返回長安。

  想給她請安,想體會一下被娘親抱抱,究竟是怎樣的溫暖。

  年幼的他,沒見過太多世面,他把蜀錦當成世上最珍貴的布匹,小心翼翼抱在懷里,被皇兄帶進宮,去見這個女人。

  彼時,她正在珠簾后小憩。

  他跪在珠簾外,至今仍舊記得她睜開眼時,那冷淡的一瞥。

  可是那樣的冷淡,在當時卻被他初見娘親的喜悅沖淡。

  他討好地獻上自己跋涉千里親自背過來的蜀錦:“孩兒道衍,給母后帶了禮物,愿母后萬福金安!”

  皇兄蕭寧跪在旁邊,恭敬道:“母后,阿衍小小年紀,卻不辭辛勞,親自背著兩匹蜀錦跋涉千里,只為了讓您能穿上蜀錦制作的宮裙。這份孝心很是珍貴,您出來瞧瞧……”

  可是期盼中的腳步聲,并沒有響起。

  幼時的他,忐忑地抬頭去看。

  他的母后,那個容貌冠絕長安的女人,戴著華貴而冰冷的首飾,依舊慵懶地坐在榻上。

  她垂眸把玩指甲,嗓音極盡戲謔:“本宮道是什么好東西,兩匹蜀錦,也值得你這般邀功?難道本宮穿不起嗎?小小年紀,別的不會,獻媚請賞這一套,倒是玩得極好……到底是在山城長大的野孩子,果然上不得臺面。你若能把天樞令牌送到本宮手上,本宮才高興呢。”

  女人冷淡傲慢的姿態,給幼時的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宮的,那一天的他手腳冰涼如墜冰窖,被皇兄帶到府上,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蔥花面,身子才漸漸暖和起來。

  幼時的他還不擅長控制情緒。

  他吃著面,多年來的委屈和隱忍,化作淚珠,一顆顆砸落進面湯,吃到最后,那碗面都成坨了。

  而皇兄輕撫他的后背,竭盡全力溫聲安撫。

  后來他再回長安,也只是去太子府見見皇兄,絕口不提那個女人。

  他記憶里的母親,是戴著滿頭冰冷首飾的陌生女人。

  他對長安最美好的記憶,是當初皇兄府里的那碗牛肉面湯。

  如今多年未見,他終于成為南越的霸主。

  可是這個女人不僅殺了皇兄,還要求他將多年積攢的勢力,他拿命掙來的勢力,拱手奉上。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蕭弈沉默地站在殿中,盯著沈姜,九尺陌刀在手中轉了個圈。

  下一瞬——

  刀光濺迸,蕭弈猛然襲向沈姜!

  沈姜瞇了瞇桃花眼,瞳孔又邪又冷:“血衛。”

  兩道血色身影悄然出現,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出現在蕭弈身后,手中鐵棍猛然敲向他的膝蓋!

  蕭弈臉色陰沉如水。

  他翻身避開那兩道鐵棍,又有三名血衛凌空而來,將長棍揮向他的頭顱和腰腹!

  五名血衛配合無間宛如一人,他們是天底下最負盛名最冷血無情的殺手,這么多年來只效忠大雍皇后一人。

  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蕭弈腹部挨了一棍,沒來得及反擊,膝蓋窩處猛然一痛,瞬間單膝跪地!

  五根鐵棍從四面八方而來,同時壓住他的脖頸和背部,迫使他單膝跪地,在沈姜面前深深地低下頭。

  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袍,他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地板。

  沈姜從容拂袖,居高臨下,姿態高貴:“服不服?”

  蕭弈渾身如繃緊的弓弦。

  他扛著五根鐵棍的壓力,緩慢而艱難地抬起頭,脖頸處已是青筋暴起,駭然地延伸到耳后。

  他盯著沈姜,勾唇一笑。

  這一笑,血液和破碎的臟器,便爭先恐后地從他牙縫中滲出,黏黏稠稠灑落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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