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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稱帝

  “去不了?”

  沈姜輕聲。

  她慢慢收回視線,唇角浮起不在意的弧度:“是不敢去吧?也沒什么要緊,今日過后,他將再不是天子,只是我沈姜養的,一條茍延殘喘的狗……”

  她扶著南寶衣的手,從容踏進了鳳輦。

  皇宮門口,文武百官世家貴族的車駕全部到齊。

  隨著鳳輦抬出來,旗幡招展,儀駕啟程,在金吾衛的護送之下,浩浩蕩蕩地往城郊金雀臺而去。

  金雀臺位于烽火臺第一關。

  樓臺巍峨高聳,凌云哨塔的金頂之上,置著一座展翅大金雀的雕像,氣勢直沖云霄,仿佛即將入云化龍。

  九十九階的高臺之上,祭天的香案已經陳設妥當。

  百官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臺階兩側,仰頭注視高臺的女人,臉色微妙而復雜。

  自古以來,都是天子率領文武百官來郊外祭天,從沒有聽說過皇后代天子祭天祈福的。

  沈皇后這是要……

  謀逆啊!

  然而金雀臺四周圍滿了金甲侍衛,鎧甲折射出森冷的光,著實令人畏懼,于是百官哪怕心有不甘,也莫不敢言。

  “吉時到——”

  禮官高聲。

  那身穿紫色華服的皇后,眉目冷肅端嚴,手持點燃的線香,按照天子的規格和禮儀,恭敬地向上蒼祭祀祈福。

  “煌煌我祖,萬世垂功;開先立極,澤被寰瀛……”

  念誦祝文的聲音端莊沉穩。

  南寶衣站在她身后。

  她沒聽那長長的祝文,悄悄朝臺下張望。

  百官們站在臺階兩側,像是一座座石雕。

  她一一看過去,沒找到蕭弈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

  南寶衣心里像是打著一面小鼓,又緊張又期待。

  因為太冷的緣故,她情不自禁地把指尖縮進袖管。

  她望向天際,今日天氣沉冷滴水成冰,云層烏壓壓地堆積在天上,可是四周半點風聲也沒有,四起的迷霧,逐漸籠罩了遠處的山川,那山川和大地都是沉默的,連一只掠過烽火臺的飛鳥也沒有。

  這樣的景致,給她一種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沈皇后終于念誦完祝文,已經是一刻鐘以后。

  南寶衣回過神,按照事先做好的準備,恭敬地退下幾級臺階,撩袍跪下,拱手高聲:

  “娘娘英明神武,才造就了今日的大雍。上蒼有意讓娘娘為帝,因此降下神石以作神諭。百姓崇敬娘娘,甚至不惜寫就萬人血書,懇求娘娘繼位。請娘娘念在江山社稷的份上,登基為帝,照拂蒼生!”

  沈皇后黨派的官員紛紛出列,跟著跪倒在南寶衣身后,附和道:“請娘娘念在江山社稷的份上,登基為帝,照拂蒼生!”

  他們齊聲高呼,聲音反復回蕩在山川大地之間,像是神靈也在附和這句話。

  沈姜獨自站在金雀臺上。

  深紫色的裙裾帶出一抹威嚴的亮色,她面無表情地俯瞰群臣,做著最后的客套:“你們總求本宮登基,可本宮一介外姓之人,如果貿然登基稱帝,那與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又有何區別?”

  南寶衣恭聲:“娘娘德高望重福澤蒼生,豈是亂臣賊子可以相比的?更何況,天子親筆寫了禪位詔書,所以您登基是名正言順的。您登基,是順天意順民心,是為了百姓,是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

  多么光明偉岸的理由。

  沈姜彎了彎唇。51

  她喜愛南寶衣,也是因為這小姑娘臉皮厚,干得了伺候人的差事,也當得起人人唾罵的佞臣,膽大心細,用著放心。

  她沉吟:“既然如此……”

  南寶衣立刻會意,起身走到金雀臺上。

  她喚來宮女。

  宮女們手捧紅漆托盤,帝冠、冕服等物早已準備妥當。

  南寶衣恭聲:“求娘娘加冠!”

  沈姜睨向漆盤。

  漆盤里都是帝王專用的東西。

  她輕撫過那頂十二旒珠的帝冠,黃金打造,垂珠圓潤剔透,兩側垂落著長長的天河帶。

  她終于要成為女帝了。

  坐擁江山,正大光明地號令諸侯,更將那個男人羞辱得體無完膚……

  沈姜深深呼吸。

  她展開雙臂:“更衣。”

  南寶衣道了聲“喏”。

  她和幾個女官一起,小心翼翼為沈皇后取下刺繡鳳凰的大袖,再仔細穿上一件件復雜的冕服和蔽膝、羅帶等物。

  官員們注視著一切,臉色更加復雜。

  本該母儀天下的皇后,卻穿上了帝王的龍袍。

  古往今來,尚且沒有幾個男人敢公然稱帝,可是她一個女人,卻堂而皇之地搞出稱帝這一套。

  今后,他們這些世家高官,難道真的要匍匐在她的裙下?

  百官愁緒滿懷。

  金雀臺上,南寶衣已經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頂帝冠。

  正要侍奉沈皇后戴上,金雀臺下突然響起一聲“且慢”。

  沈行書站在臺階上,臉色煞白:“娘娘當真要如此?”

  沈姜面無表情:“朕知道,今天的登基絕不會一帆風順。卻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出來阻攔的,會是朕的親兄長。”

  她竟然自稱“朕”!

  沈行書捏緊雙拳,沉聲:“沈家不敢稱滿門忠烈,對皇族卻也算忠心耿耿。皇后娘娘冒天下之大不韙,就不怕將來自食惡果?我沈家,擔不起謀朝篡位的罪名,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面,我便與皇后娘娘做一個了斷,從今往后,娘娘再不是我沈家人!”

  金雀臺格外寂靜。

  沈姜注視著沈行書,眼神沉靜。

  她微笑,笑容卻不達眼底:“朕掌權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大肆提拔沈家族人,為沈家帶去了諸多好處。如今哥哥害怕了,便要與朕一刀兩斷……哥哥的心,何其薄涼?”

  沈行書脊背挺直,沒有回答她。

  沈姜輕嗤。

  她慵懶振袖,漫步在金雀臺上,居高臨下地盯著文武百官:“還有誰?還有誰不滿朕稱帝,一并站出來。”

  百官面面相覷。

  他們可不是沈行書。

  有個親兄長的身份在,無論說什么都不會招來殺身之禍,他們只是尋常人,哪敢直接反對她稱帝?

  沈姜譏諷:“心中不滿,卻不敢說出來。什么忠臣傲骨,什么八尺男兒,也不過如此——”

  “本王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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