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得討個說法。”
嗓音清涼,口吻篤定,嗓音不高不低,卻具有一定穿透力。
當即,劇組成員,以及在場工作人員,紛紛轉移視線,朝聲源方向看去。
司笙單手抄兜,緩步走來。
美得驚心動魄,颯得氣勢凜然。
周圍一干人等見狀,幾乎是沒有多想,下意識就讓開,給她騰出一條道路。
領頭那位,見到這樣的司笙,怔了幾秒才回過神。
利益在前,工作要緊。
“呵。”
領頭那位譏笑一聲,對司笙的說話很不屑,“說法我已經給你們了。我們毀約在先,會給予你們賠償。這事兒,放哪里說,都沒問題。你們還能怎么樣?”
走近,司笙一掃他,淡淡道:“等會兒就知道了。”
“不要拖延時間,我可沒工夫陪你們耽擱。”
領頭那位絲毫不將她放在眼里。
長成這樣,無疑就是這不知名小劇組請來的演員罷了。
能有什么來頭?
再者說——
他們周氏木偶館是要上《尋找城市的秘密》這種熱門綜藝的,這種全部加起來都不過十個人的窮酸落魄劇組……
他還怕降低周氏木偶館的格調呢。
“你大可以走。”
司笙看都懶得再看他。
領頭那位被她強勢的態度激怒了,臉色一黑,沒好氣地趕人,“我現在是讓你們走。”
輕擰眉頭,司笙不耐煩地看他,語氣不善地開懟,“說了‘不走’,聽不懂人話?”
有求于人,還這么硬氣?!
領頭那位氣急,當即,直接跟身后的工作人員道:“找幾個保安過來——”
他的話沒說完。
倏地,司笙舉起一只手,兩指指間夾著那張剛買的套票,空氣里,木偶館的套票,還風騷的晃了晃,搖擺兩下。
微瞇起眼,司笙挑眉問:“怎么,想趕客人?”
領頭那位:“……”
不是直接進門的嗎,怎么還有人買票呢?
暗自腹誹著,領頭那位,硬生生被這一張貨真價實的套票,懟得半晌不知該找什么理由轟她。
顧客就是上帝。
——到哪里,都這么個理。
“我們也不走,”楚涼夏出聲表態,頭一偏,跟身邊一姑娘吩咐道,“去補個票。身為游客,可以隨便拍。”
“好嘞。”
那姑娘點點頭,非常痛快地答應了。
“你們——”
領頭那位徹底被哽住了。
忘了這一茬。
除了某些特定的地方,游客都是可以隨便拍攝的。
不過,楚涼夏事先跟他們簽合同、租借場地,是想讓木偶館配合清空拍攝場地,同時派幾個人接受他們的采訪。
但,如果他們對自己沒要求,就打算利用游客的身份,拍拍素材應付了事的話,他們是沒法拒絕的……
就在這時——
“怎么回事?!”
一道耳熟的聲音傳來,其中還裹著急著趕來的喘氣聲。
眾人抬眼看去,見到陳經理急匆匆走來,冷著眉眼,全無昨晚的熱情和善。
不過,他現在所有的橫眉冷眼,都是沖著領頭那位去的。
“陳經理。”
見到管事之一的陳經理,帶頭那位臉色突變,原本還趾高氣揚的他,頓時收斂所有氣焰,變成慫不拉幾的鵪鶉。
走近了些,陳經理視線一掃,落到司笙和楚涼夏的眉眼。
“司小姐?”
先是盯著司笙,陳經理狐疑地喊完,然后一扭頭,又看向楚涼夏,“楚小姐?”
昨晚楚涼夏、司笙都戴著口罩,他只能根據二人的體型、氣質,以及眉目辨認出她們的身份。
得虧這二位都不是泯與眾人的長相,氣質又極其突出,有心辨認,還是不成問題的。
“陳經理。”
楚涼夏彎彎唇角,朝他微微點頭。
沒認錯!
陳經理在心里長舒口氣。
旁邊的司小姐沒吭聲,但沒得到否認的話,大抵也是沒認錯的。
而,見陳經理在二人跟前轉變態度、略有幾分恭敬的模樣,先前帶頭那位,儼然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有種不祥預感。
他們館里,除了新任館長外,就兩個管事,其中之一就是陳經理。
陳經理負責對外的合作事宜,館里外出表演、商務合作什么的,全都是陳經理負責的,等同是他們館里的財務。
這次是因要跟《尋找城市的秘密》節目組合作,陳經理忙不過來,才將這個小紀錄片劇組的拍攝事宜交給他管。
按照職位關系來算,陳經理是他的頂頭上司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陳經理真摯地跟二人道歉,然后一扭頭,看著幾個工作人員,登時變了臉,換上一副冷漠嚴峻神態,“館內‘臨時有事’,不能給他們提供場地,我怎么不知道?”
“這……”
領頭那位臉色一白,支支吾吾的,一時找不到搪塞的借口。
本就是敷衍這個劇組的理由,他哪能找到什么真正合理的解釋?
陳經理無心聽他解釋,直截了當道:“你被辭退了。”
“陳經理!我——”
“我什么我,你私下做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數。”
陳經理冷聲威脅。
領頭那位立即噤聲,就連跟隨在后的幾個工作人員,都緘默不語。
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們當然不樂意做。
愿意做這么一出,是有人用足夠大的利益誘惑他們。
違約金背后那人愿意出,同時還給了他們一筆錢,足夠他們承擔這次違約事件的風險。
可是,他們完全想不到,這名不見經傳的紀錄片劇組竟認識陳經理,讓陳經理百忙之中過來處理這一事。
“司小姐,楚小姐,非常抱歉,這件事我們沒處理好。”
陳經理在面對二人時又成了懇切、恭敬的模樣,說出他的解決方案,“這樣,違約金我們照樣賠償,場地你們隨便用。我會通知下去,整個館都會優先配合你們拍攝的。”
有紀錄片劇組來拍攝的事,陳經理事先是知道的,這次合約還是他點的頭。
如果不是那么忙,他會親自跟劇組見面。
沒想會出這種幺蛾子。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紀錄片劇組,竟然就是昨晚招待的“貴賓”。
……簡直大水沖了龍王廟。
陳經理連掐死這幾個搞事的工作人員的心都有了。
“你說呢?”
不參與拍攝的司笙,側首朝楚涼夏問道。
“沒問題。”楚涼夏思慮片刻,寬容地說道,“違約金就不用了,按照合同來就行。”
看得出來,陳經理是對這事真不知情,沒有必要為難。
歸根結底,這還是看在司笙的關系上,楚涼夏不想得寸進尺。
見她這么好說話,陳經理霎時松了口氣。
時間不宜耽擱。
事情順利解決,司笙在楚涼夏等人放置裝備時,將陳經理帶到一邊。
“司小姐,您還有什么吩咐?”陳經理惴惴不安地詢問。
“有個事……”
司笙慢條斯理地將要求講完。
陳經理睜了睜眼,見到司笙氣定神閑的神情,有些汗顏。
不過,老館主都說了,一切都聽司笙的,雖然這事做起來不大厚道,但,對方做事也不見得厚道,這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的,保證辦到。”
陳經理非常痛快地點頭。
司笙微微一瞇眼。
周氏木偶館,表演廳,后臺。
嘉賓們正在木偶操縱師的教導下,學著晚上表演的曲目,一遍又一遍,一個又一個的動作,還要協調合作,苦不堪言。
終于等到休息時間,嘉賓們得以喘息的機會,將手中活兒一放,就各自散開了。
段桐月來到樓道間,避開攝像和人群,將剛回來的助理喚過來。
“什么情況?”段桐月問道。
“木偶館毀約,要將楚涼夏他們轟走。”助理回答,“我走的時候,事情基本成定局了。”
聽到助理的準確回應,段桐月一再郁結的心情,終于暢快不少。
“呵。”
段桐月冷冷一笑,略有敵意。
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她就讓楚涼夏看看,什么叫舉步維艱。
司笙耽擱小半個小時,才帶著楚涼夏上。
鐘裕沒責難她們,因為這位少爺,早就在車上睡著了,直至她們倆上車,才緩緩轉醒。
“我給你的名單和秘方,你什么時候找齊?”
清醒了后,鐘裕清醒不少,忽然這么問。
把玩著手機,司笙隨口反問:“我那神經病的角色,你什么時候教我演?”
二人相顧無言。
“你要演神經病?”
坐在副駕駛的楚涼夏,聞聲,疑惑地回過頭。
司笙怔了一下。
鐘裕斬釘截鐵,“不是。”
微頓,他補充,“人物行為有點瘋狂。”
“四舍五入等于神經病。”司笙接過話。
兜帽往下一滑,鐘裕的眉目露出來,他無言地看了司笙一眼。
司笙無奈一聳肩。
“《Twelve》這部單元電視劇,我聽說過,準備兩三年了。”楚涼夏慢條斯理地說,“算國劇史上一場豪華盛典吧。”
“嗯。”
回應她的,是知曉內情的鐘裕。
這部劇的名字,非常簡單干脆,就叫《Twelve》。其劇本由12個獨立的故事組成,可以獨立觀看,唯一相同的,就是以懸疑、恐怖為故事基調。
每一個故事,都會拍成90120分鐘的長度,播出時會剪成上下兩集。
都是當做電影來拍的。
12個編劇,12個導演,12組演員。
最初的創意,是幾個玩得好的導演、演員湊在一起,覺得近幾年電視劇市場死氣沉沉,所以想要玩一場“大的”。
鐘裕看過劇本和班底,這一次,陣仗確實很大。
不出意外的話,播出期間,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
這也是已經轉型電影的鐘裕,為何會選擇拍攝這部單元電視劇,而且想將司笙拉入伙。
——就算司笙的表現中規中矩、差強人意,憑借這一部劇,她今后的演藝道路也會順利許多。
“你們接的故事是?”楚涼夏扭頭,頗感興趣地問。
楚涼夏的演技是有的,幾部代表作都取得不錯成績、口碑,演技屬于業界、觀眾一致認可的。
雖然她人氣漸漸耗損,但是,找她的劇本不少。
只是因身體原因,她暫時沒有拍戲計劃,所以都給拒絕了。
很巧的是,兩個月前,《Twelve》有個叫《第三空間》的劇本的女一角色找上她,她很喜歡這個劇本和角色,奈何身體不允許,猶豫再三后,還是拒絕了。
“《回轉人生》。”
“……哦。”
看來是另一個劇本了。
司笙聽著二人聊天,隱約覺得《Twelve》沒那么簡單,不過,她沒有多問。
她對自己要求不高,不拖劇組后退就是最大的成功。
至于別的……
跟她無關。
晚上,九點半。
節目嘉賓在一天的緊迫學習下,一場外行人看來勉強合格的木偶戲表演結束。
“馬上就能看到傳說中木偶人的機關了。”傾伊人躍躍欲試。
不止是她,其他人都一樣。
支撐著他們堅持下來的,就是對表演結束后,可以近距離跟機關木偶人接觸。
并且,可以看到木偶人神奇的機關。
機關木偶人表演機會寥寥無幾,網上可以搜到高清照,但是視頻都是非常模糊不清的,只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動作。
正因如此,他們對今晚能見到的木偶人機關,才更是積極、熱忱。
傾伊人跟女明星說了幾句,然后,四處張望一下,見到尾隨在后的冬至,心思一轉,便主動朝冬至靠過去。
“小冬至,你怎么了,今兒個狀態都不對。”傾伊人面帶笑容,一副很關切的模樣,“昨天不是還很期待木偶人的機關表演嗎?”
“啊,”冬至心不在焉,思緒游離,茫然地抬了抬眼,有點呆萌,“嗯,很期待。”
期待還是期待的。
就是——
木偶人的機關表演他昨晚就見識過了,他現在抓心撓肺的,更想知道司笙到底是不是Zero。
原本昨晚一回酒店,他就想找司笙問個清楚的,但那時天色已晚,司笙肯定早就歇下了,他只能打消這莽撞的想法。
早上一起來就要錄節目,整天都待在木偶館里,更是沒機會跟司笙接觸。
現在,只要錄完木偶人的機關表演,即可奔回酒店找司笙……
冬至一顆心早就飛走了。
他家Zero要比木偶人重要多了!
“你表情看起來不像這么回事哦。”傾伊人笑了笑,故意沖他眨眼。
混在人群里的冬至助理,見到傾伊人跟冬至套近乎,氣呼呼的,恨不得扒開人群沖上前去撕爛這老巫婆的嘴。
整得像個妖精似的。
還在冬至生日時故意蹭熱度……
冬至助理咬牙切齒。
“是嗎?”
冬至回過神,眨眨眼,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傾伊人還想說什么。
結果,冬至目光一掃,落到右前方的一位嘉賓身上,當即喊了一聲,“曉哥!”
他話音一落,就沖那嘉賓疾步走過去,把傾伊人晾在原地。
傾伊人:“……”
見冬至總算回神了,助理終于松了口氣。
一路上,氣氛“和樂融融”。
傾伊人有意討好,提及能看木偶人機關表演是段桐月功勞一事,其余嘉賓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面上都配合地稱贊、感謝著段桐月。
在這之中,不乏幾位老前輩。
他們的“奉承”,段桐月受用得緊。
這一切,直至他們走到陳設機關木偶人的展覽房間。
“不能機關表演了,為什么?”
導演蘇輝的一句問話,忽然引得所有嘉賓齊齊愕然。
他們不約而同往人群里走,欲要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探個究竟。
跟蘇輝協商的人不知說了什么,蘇輝猛然拔高了聲音,“不都是事先說好的嗎,怎么能臨時反悔?”
這時,所有嘉賓都擠到人群中央,看到了導演蘇輝、陳經理,亦看到被放置在玻璃展覽柜里的機關木偶人。
“這就要問段小姐了。”
陳經理不卑不亢,視線一瞥,落到擠進來的段桐月身上。
“怎么回事?”
段桐月見情況不對勁,得意和驕傲悉數消失,冷著臉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