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寧?”
司笙忽然出聲,喊出這個名字。
聽到她的聲音,喻天欽和喻立洋皆是一愣,狐疑地看過去。
喻天欽似是好奇地湊過來,走到她身后,瞥了她一眼,又瞅了眼照片,吊兒郎當地問:“她從照片里出來了?”
司笙額角青筋一跳,視線森然地朝喻天欽瞥去。
喻天欽扛了兩秒,沒扛住,識趣地往后退了退。
“你女兒真叫喻寧?”司笙問。
“你不知道么,還以為蕭逆跟你說過了呢。”拉開冰箱門,喻天欽笑了笑,“你認識她?”
“……見過。”
司笙沒答得很具體。
她曾在旅行時于一個戰亂小國遇見過一個戰地記者,叫喻寧,身嬌體軟一美女,卻挺有韌勁的。幽默風趣,溫柔健談,那性子,倒是跟喻天欽有幾分相似。
二人只有短暫的相處。
不過,喻寧卻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乃至現在看到照片,仍舊能想起這個名字。
喻天欽回頭,隨口一問,“電視里?”
“算是吧。”
司笙聳聳肩。
“開個玩笑,”喻天欽翻找出兩瓶辣醬,“在哪兒見到的?”
稍作猶豫,司笙說了個地名,喻天欽想了片刻,“哦”了一聲,眉眼少去幾分輕浮,竟是有些惋惜和懷念,“三四年前的事吧,她那會兒剛做這一行。”
“是么?”司笙有點意外。
“她肯定跟你編瞎話,說做很久了。”喻天欽一語洞穿。
司笙輕笑。
這張口就來的性子,沒準真是繼承喻天欽的。
知女莫若父。
“那會兒她年紀輕,沒經驗,經常被人瞧不起。”喻天欽說了兩句,隨后奇怪地打量司笙兩眼,“三四年前,你也就二十來歲吧,往那種地方跑做什么?”
“……玩兒。”抬手一摸鼻子,想到往事,司笙也有點小郁悶,“運氣不大好,剛到第二天,就碰上革命軍造反。”
她當時真就是抱著“走遍全世界”的心態沿線跑一圈,沒想到,那種地方打仗跟玩兒似的,說來就來,一覺醒來炮火連天,轉眼半個小鎮就沒了。
喻天欽同情地看了她兩眼。
在小孩面前,這種事不宜多聊,司笙和喻天欽適可而止。
天色將晚,喻天欽讓司笙跟在自己家一樣隨意,然后就去廚房里忙活去了。
司笙總算發現喻立洋“獨立自主”的性子怎么來的。
喻天欽壓根就沒將喻立洋當小孩看。
全程都是——
“洋小帥,過來剝個蒜。”
“把蔥給洗了。”
“去冰箱把臘肉拿過來。”
至于喻立洋,邁著小短腿,在客廳和廚房穿梭,偶爾會擰著眉頭抱怨兩句,但當喻天欽一叫他時,他肯定會乖乖聽話,跑前跑后的。
打小起就被易中正照顧成生活殘疾的司笙:“……”
對比之下,老易真是溺愛她。
司笙閑不住,在客廳里待了片刻,打開電視換臺,無意中在屏幕里見到段桐月那張臉后,登時一眼都看不下去,直接將電視給關了。
拿出手機,她給凌西澤發消息。
司笙:段桐月參演《回轉人生》的事,確定了?
素來秒回的凌西澤,這次沒回。
司笙暗暗記下,將手機一收,然后起身往廚房走。
她沒進門,就杵在門口,看著爺孫倆協調合作。
“蕭逆怎么跟你認識的?”
司笙沒忘了喻天欽在樓下說的事。
仔細想來,蕭逆的過往,她真一句都沒打聽過。
她不愛問往事。
除了凌西澤,以及某些特定的事,其余人的過往,她都是懶得問的。
不費那個心,不好那個奇,會少了很多麻煩。
而且,第一次有除易中正之外的親人羈絆,她挺不能適應的。
“哦,在警局。”
喻天欽一邊切菜一邊回答。
司笙想都沒想,張口就問:“犯事啊?”
笑笑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喻天欽樂了,“您這語氣,聽起來沒少犯事啊?”
司笙沒管他的調侃,“您干刑警的,他個未成年,要犯什么事才能遇上你?”
“沒犯事。”
喻天欽惡作劇似的用切完洋蔥的手碰喻立洋的臉,被喻立洋嫌棄地避開了。
逗了兩下后,眼看要將喻立洋惹毛了才收手,他繼續回答,“就運氣不好,目睹了一起謀殺案。”
得,運氣是真不好。
“什么時候的事?”
“三四年前?”喻天欽回憶了一下,“就小洋快滿一歲的時候。哦,那天小洋正好滿一歲,他那沒良心的娘親估計正在跟你幽會呢。”
您個當爹又當爺的,能不能正經一點。
“案子挺簡單的,就是一起預謀已久的兇殺案,倆二十多歲的青年吧,結下了一點恩怨,兇手性格偏激,就把人約出來,在一廢棄的湖邊把人——”
說到這里,喻天欽視線往下一瞥,見喻立洋仰著頭、認真好奇地聽著,當即一停,趕緊把人趕走了。
“沒你的事了,你自個兒玩去吧。”喻天欽吩咐道。
喻立洋:“……”用完就扔,過河拆橋。
喻立洋頗為不爽地走了。
他路過司笙時,司笙一伸手,遞給他一魔方。
他接過,奶聲道了聲謝,然后滿意地離開了。
再一抬眼,司笙看向喻天欽,沒問案件的具體細節,而是問:“既然是蓄謀行兇,選的地方應該又偏又靜,確保沒有目擊者。蕭逆怎么會正好撞見?”
“應該是跟家里鬧了點不愉快,”喻天欽道,“那小子死軸,怎么問都不肯說。不過,那會兒,他父親剛去世沒多久,母親成天酗酒、不管他,心情不好還會跟他撒氣……那家呀,沒法待。”
“哦。”
司笙微微頷首。
在易詩詞的葬禮上,她有聽過一點傳聞,自蕭爸去世后,易詩詞頹廢過一段時間,基本都是蕭逆在照顧易詩詞。
想來蕭逆當時的狀況不會好到哪兒去。
“當時他還小,幫不上什么忙,加上場面挺血腥的,估計嚇得不輕。不過人挺機智,第一時間短信報警,之后就藏起來了,還錄了一段視頻做證據。”
“兇手是被當場抓獲的,蕭逆就被帶回去做了個筆錄。”
“做完筆錄都凌晨一二點了,一直聯系不到他家長,我就把他帶回家了。”
“那會兒把小洋送鄰居家,小家伙哭啊鬧啊,完全不像現在這樣安靜。蕭逆跟小洋還挺有緣,小洋往他懷里一鉆,立馬就老實了,不哭不鬧,還抓著蕭逆的衣服直笑。……你是不知道,我當時就想把小洋送他了。”
某人正經不過三秒,剛規規矩矩地講完相遇,到最后還是沒忍住,崩了。
司笙嘴角狠狠一抽。
攤上這么個不著調的外公,喻立洋是真的挺可憐的。
“后來要問一些具體細節,去找過他幾次,知道一點他家的情況。”喻天欽收起那輕浮散漫的神情,繼續道,“他媽不管他死活,我偶爾讓他來蹭個飯,順便讓他幫忙帶帶小洋什么的,你來我往的,時間一長就熟了。”
司笙問:“他媽后來一直沒管他?”
“知道病情前,有半年時間,對他好一點兒吧。”喻天欽道,“也沒什么用,為了給他媽治病,那小子欠了一屁股債,還好沒耽誤學業——”
說到這兒,喻天欽察覺到司笙頗為意外的神情,臉色不由得一垮,有點小崩潰,“這他總該跟你說了吧?”
司笙木然道:“沒有。”
“這臭小子……”
喻天欽嘟囔了一句。
司笙問:“他跟誰借的錢?”
“不知道,我剛想給他籌呢,他就說不用了。”喻天欽一邊干活兒一邊說道,“三個月多前吧,他跟我說,已經還清了。我還以為是你——”
話一頓,喻天欽悠悠然瞥了眼司笙,沒繼續說下去。
司笙忽然想到蕭逆出現在百曉安保的事,以及——
那個性冷淡畫風的百曉堂軟件。
估計是接這一類的活兒還清的。
沒有追問,司笙轉念一想,思緒落到別處,“我看他有點身手,你教的?”
喻天欽略一停頓,回答:“教過幾招,這小子聰明,一學就會。”
“那他在校打架鬧事——”
“扯淡!”
喻天欽皺皺眉,剛想解釋,就聽得喻立洋在客廳里喊——
“蕭逆!”
聞聲,二人遂不約而同停止談話。
當事人在場,這種事情,不好當面說。
今天周五,月考結束。
喻天欽近日難得有空,加上司笙要送喻立洋回來,所以喻天欽就叫上了蕭逆。
反正學校就在小區對面,蕭逆放學后步行十分鐘就到家門口,不費事兒。
“姐。”
蕭逆拎著包進門,見到司笙后,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
司笙隨口問:“考完了?”
“嗯。”
蕭逆把背包拉開,把路上買的新習題冊給喻立洋。
想到司風眠幾次轉述,司笙打量了眼這個低調又囂張的少年,饒有興致地問:“能拿第一嗎?”
“……”稍作停頓,蕭逆定定地看了司笙一眼,簡短回答,“能。”
話音有力,信心十足。
“能什么,能先過來給我把魚處理一下嗎?”
喻天欽湊上前來,舉著菜鏟,毫不客氣地跟蕭逆道。
蕭逆:“……”
一秒都沒歇著,剛一到,就被叫去廚房做事了。
而,喻天欽也好,蕭逆也罷,似乎都有一種共同的默契——絕不使喚司笙。
司笙閑的沒事,本想陪喻立洋玩一玩,沒想手機忽然振動,是凌西澤來了電話。
她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掏出手機接電話。
“剛接陸同學演出回來。”凌西澤簡明扼要地解釋,然后回答司笙微信里提及的話題,“段桐月的事,黃了。不過,她可能找《Twelve》別的角色。”
“黃了?”
凌西澤輕描淡寫道:“她跟你一個劇組,怕你不開心。”
聽得他的解釋,司笙一樂,“合著是你從中作梗?”
“嗯。”
往劇組里塞個人不容易,但是,想攪黃一個角色簽約,還是挺簡單的。
《Twelve》的女主又不是被拍板說“非段桐月不可”。
往后靠在欄桿上,司笙隨手推開窗戶,任由微涼的晚風徐徐吹進來。
她勾勾唇,“做得不留痕跡?”
“沒有。”
“那她豈不是不知道你不待見她?”司笙略有不爽。
“她知道。”凌西澤笑了笑,無奈道,“追我的人不少,你為什么對她這么執著?”
手指一抬,將被吹亂的發絲撥到耳后,司笙理所當然問:“追你的人,在春晚后臺跟全國表白的,有幾個?”
凌西澤:“……”合著是在介意這個呢。
她介意的,不是段桐月這個人,而是段桐月的行為。
要命的是——
因為司笙重回娛樂圈,不能暴露她和凌西澤的關系,所以他們倆現在不能公開,免得司笙一以“演員”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就給司笙招一波黑。
如今,網上有一些傳“司笙×鐘裕”“司笙×沈江遠”的,凌西澤都只是稍微壓著,漠視旁觀,沒有別的動作。
凌西澤頓了頓,剛想說電話安慰司笙,沒想,卻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凌總,今天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