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接受,不代表他就能理所當然。
顏楚沉默許久,輕聲道:“阿善,你以后若是想離開,可隨心意,甄家那邊,落霞山莊會依舊扶持,無需擔憂。”
這是他能給的最大承諾了。
甄善微怔,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甄善突然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顏楚,你不欠我,你心之所向之人,珍之重之便是,不需要對我有顧慮。”
顏楚怔了怔,寡淡的薄唇染上點點笑意,若竹林清風,悠遠寧靜,“多謝。”
甄善淺淺一笑,“本該如此。”
他們之間,誰欠誰,著實也說不清,倒不若各自按著自己的心意去過吧。
菡萏院 “公子,莊主夫人已經能下床了,應該是無恙了。”
書童看向正在擦拭煉華劍身的顏煦,恭敬地回稟道。
顏煦手頓了頓,“一點小傷,她就能折騰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什么弱雞身體。”
雖這般嫌棄,但他緊蹙的劍眉卻舒展開,薄唇不覺帶上一絲輕松的笑意。
書童低頭,當做沒看見沒聽見,更不敢多想。
“那日,是你去找她的?”顏煦倏而冷聲問道。
書童哆嗦一下,趕緊跪了下去,“奴才見您和莊主劍拔弩張,擔心出事,所以……奴才該死。”
顏煦冷哼一聲,“自作主張。”
“奴才知錯。”
“沒有下次。”
“謝公子。”
“行了,把我庫房里的補品給她送去些,讓她養好身體,免得說本公子欺負了她。”
書童應了一聲,趕緊跑了,心里卻腹誹。
當初羅小姐為公子拼死擋了風絕半掌,公子就只是公事公辦地叫人救活她,而后還她一個條件,大家各不相欠。
如今,羅小姐傷還沒好,據說會落下終身病根,卻也沒見公子有什么關心的,可能,都忘了那么一號人了。
哪像現在,夫人手上,公子一天三次地問就算了,珍藏的稀世藥草眼睛都不眨地就送出去。
就是,明明是擔心莊主夫人的身體,想送補品給她,還非要找個傲嬌的借口。
但……
書童一拍腦袋,公子哇,那位可是您的嫂子啊!
而且,先前夫人這般整蠱您,您還能起那般心思……
書童望天,難不成自家公子的口味真那么清奇?
琴聲寧靜清幽,若潺潺流水,似天邊白云,窗外盛開的芍藥迎風而動,白如雪,粉如霞,美得動人,卻不及窗邊彈琴的白衣女子一分。
顏煦駐足院中,望著那女子無暇美麗的側臉,她纖細青蔥的手指,輕輕撥弦,卻似在撥動他平靜的心湖。
甄善見成神卷軸上的水晶心又漲了一絲紅色,若櫻花般優美的唇瓣輕揚,笑意淺淺,似皎皎月華,指尖琴音帶上一絲歡快,如飛鳥般繞著整個院子,繞進某人心中。
一曲落,她起身,繡著玉蘭花的襦裙隨風揚起,層層疊疊,似將乘風而去的仙子。
有一瞬,顏煦想伸手抓住她,讓她不能離開。
但他終究不是沒理智之人,修長手指微曲,握緊手上的煉華。
甄善轉眸,芍藥花中,黑衣如墨,容顏如玉的男子映入眸中,她似有些詫異,“二公子?”
顏煦耳根不知為何有些燒,他輕咳一聲,“嗯。
甄善眸色微動,繞過古箏,緩步走了出去。
庭院涼亭中,甄善給他斟了一杯茶。
“這次,多謝二公子的藥了。”
顏煦接過茶,心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受寵若驚。
想起先前,與她相處,每每都是被氣得直跳腳,別說她給自己倒茶,就是好臉色,也沒的。
蓮焰公子有瞬間,想拍一下自己的腦袋。
所以他是被虐久了,現在她對自己好點,反倒不習慣了?
顏煦垂眸,輕抿茶,甩去腦子里的亂七八糟。
“沒什么,嫂子會受傷,原也是我的緣故。”
甄善淺淺一笑,沒說什么。
顏煦見她神色柔和,鳳眸淡然,半絲都沒有被他打傷,險些沒命的不滿怨恨,他薄唇輕抿,有些別扭地說道:“先前的事情,對……”
“二公子無需跟我道歉,這次的事情,說誰對誰錯,也難說,大家都有責任。”
見她這般平靜,顏煦心中浮起一絲莫名的煩躁。
見鬼了,難道他還希望她繼續懟自己,然后鬧得他的生活雞飛狗跳嗎?
顏煦覺得自己有可能真病了。
“你沒事就行,我先回去了,”他悶悶地說了一句,起身離開。
甄善輕輕點頭,“二公子慢走。”
就這么希望他走嗎?都不留一下他?
顏煦突然打了個激靈,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震驚了。
留他?她憑什么留他?
就算他跟顏楚再有什么恩怨,她還是他大嫂?
他怎么如此莫名其妙的?
顏煦指甲陷入掌心,腦子一團亂麻,不敢再看她一眼,就怕被她看出自己內心不能見人的想法而厭惡,趕緊大步離開。
“姐姐,他又來做什么?”
甄嬅去廚房給自己姐姐端了一碗燕窩,回來時,剛好遇到匆忙離開,仿佛被鬼追的顏煦,柳眉皺起,三分嫌棄七分警惕地問道。
甄善接過她的燕窩,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紅唇染笑,“沒什么,應該是看看我的傷勢吧。”
甄嬅冷哼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嬅兒很討厭他?”
“他做的事情,哪件不讓人討厭的?”
不說別的,就單單他害自己姐姐受傷,甄嬅就直接將這人拉入黑名單,永遠別想拖出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