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要讓甄善前一秒還在大放厥詞自己不會愛上對方,下一刻就擺出一副吃醋的妒婦模樣嗎?
無論甄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不會做這種自打臉的蠢事。
而且她說的是“不回頭”,是真的,并非矯情。
惠貴太妃搖搖頭,開門走了出去,卻對上司馬易蒼白絕望的臉。
她腳步頓了頓,剛想說些什么,他已經轉身走了,背影說不出的苦澀孤寂。
“這又是何必呢?”
新帝登基,第一次選秀,無論是處于暴君的威懾,還是其他目的,東玄上下都辦得如火如荼,各個地方卯足勁地篩選美人,務必做到盡善盡美,讓陛下滿意。
然而,就在秀女入宮的前幾日,大臣們還在做著吹枕頭風、平步青云的美夢,暴君又犯病了。
司馬易大手一揮,決定征討近年總是進犯東玄邊境的韃靼。
眾朝臣:“……”
陛下,您是不是又忘了吃藥了?
好好的打什么仗啊?
可惜,要是能聽得進勸諫,暴君就不是暴君了,他決定的事情,無人可以置咄……那個唯一能干涉他的人,如今卻被困、也是她把自己困在了瓊華宮,對他再不聞不問了。
但其實,在選秀的日子越來越靠近時,不僅朝臣們在期待,司馬易也在期待……他抱著最后一絲期望,希望她能阻止他,哪怕只是愿意見他一面,從前的事情他就翻過,他們重新開始。
可,最后他還是絕望了,她絕情如斯,不回頭就是不回頭,一絲機會都不給他。
無論他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
司馬易心如死灰,卻只能把自己逼瘋。
瓊華宮的小佛堂門再次被打開,甄善轉眸,逆著光,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眸中,她指尖微微一頓。
“你來了。”
她神色很溫柔,沒有最初醒來時的惱怒,也沒有拒絕他時的冷漠絕情,蒼白絕美的臉浮起淡淡的笑意,猶如曾經在壽康宮那般,他每次在外忙完,回去時,總是能得到她這樣一個溫柔的笑臉。
然而,以往他滿心的暖意和情意,如今,情依舊,心里卻只剩下苦澀和傷痛。
司馬易攏在袖子中的手輕顫,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的情緒,平靜地走到她面前。
甄善看著他,清雅柔和的聲音帶著一絲嘆息,“你瘦了。”
司馬易淡淡反問:“你在意嗎?”
甄善長長的睫羽顫了顫,“身體是你自己的。”
司馬易冷淡道:“所以我怎么糟蹋都與你無關。”
甄善默了默,沒再開口,轉頭擺弄桌子上的花花草草。
一時間,屋子里只有他的呼吸聲,以及她手上鐵鏈撞擊的聲響。
司馬易臉色越發慘白,她的平靜冷漠逼得他喉間滿是腥甜。
到底……到底他該怎么做?
“姐姐。”
少年君王的聲音冷淡不再,極是苦澀凄涼。
甄善捏著花枝的手頓住。
“真的一點希望都不能給我嗎?”
甄善捏斷手上的花,上面的刺扎入她的手指,十指連心,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不停地提醒著她已非人類的事實。
“阿易,我應過你很多事,唯有這件,我永遠無法答應你。”
司馬易唇角溢出一縷鮮血,任著絕望的冰冷貫入他的心臟中,湮滅他所有溫暖和光芒。
他的努力和掙扎到最后還是成了一場笑話。
佛堂里死寂一片,沒人再開口。
漸漸地,屋子里暗了下來,模糊了兩人的身影。
他緩緩俯下身子,咔擦一聲,束縛著她的鐵鏈被解開。
甄善僵了僵,卻依舊只是沉默。
黑暗遮住了司馬易臉上的表情,他的聲音很溫柔,帶著眷戀和黯然,“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話落,他轉身,大步走了出去,沒再停留,也沒再回頭。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佛堂門口,甄善才緩緩轉頭,一滴眼淚從眸中滑落。
翌日,帝王點兵,親率大軍出征。
瓊華宮有一處望月樓,據說是當年夏明帝勞民傷財為她建造的,只因妖妃喜歡望月飲酒。
然而,無人知曉,甄善從未來過這里,喜歡望月飲酒作樂的也從不是她。
今日,是她第一次登上這座被無數人唾罵的望月樓。
甄善站在樓頂,望著玄武門的方向,那里鐵甲旌旗,將士們有力的吼叫聲回蕩在整個皇宮。
她似還能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喊了一句“出發!”
甄善垂了垂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站在這,她轉身,走了下去。
卻不知,在她轉身的瞬間,他往這邊看了過來,最后,他黯然地離去。
路過小佛堂前的桃園,看著那片依舊種滿青菜的田地,恍惚間,她還能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穿著粗布麻衫,挽著袖子在打理菜田。
“姑娘。”
甄善轉身,再次見到惠貴太妃,她還是那樣溫柔含笑地朝她行禮。
“你怎么來了?”
“陛下之前吩咐過,他離開后讓妾身來帶您去個地方。”
甄善眸光微閃,緩緩頷首,“走吧。”
“請。”
惠貴太妃將甄善帶到暴室前,劉公公早已在那候著,“貴太妃娘娘,您來了。”
“嗯,麻煩公公開門。”
“是。”
惠貴太妃看了甄善一眼,走了進去。
甄善剛踏入暴室,濃郁的血腥味讓她黛眉微蹙,只是她沒問,隨著惠貴太妃往里走去。
“這是?”
甄善腳步頓住,看著十字架上的人,或是說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