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如此龐大的高門大戶,何須他人去鞏固利益?
換言之。
一個繼女?他能從中獲什么利?
若非心之所然,他何須碘著臉說好話?
這夜,徐紹寒睡書房,安隅睡主臥。
也算是相安無事。
但總歸是有人輾轉難眠。
入了夜的磨山別墅,除了偶爾的警衛巡邏聲,是安靜的,且還安靜的有些瘆人。
原始園林,總歸是有些陰涼。
臥室內,有一女子伸手掀開被子,坐在床上,片刻,只見她沉靜數秒過后抬手摸上自己面頰,帶著些許煩躁。
三五秒后,臥室響起了走動聲,隨之而來的是拖鞋走在地毯上的悶響聲。
她起身,洗了把臉,原想洗去些許煩躁,不想越洗越清明。
抬眸,鏡子里那張憔悴寡白的臉何其陌生。
半晌,撐在梳妝臺前的女子微微嘆息了聲。
這聲嘆息如同午夜低吟,更甚是有些無可奈何的隱忍與痛惜。
痛惜自己年紀輕輕便將人生葬送在了這場無窮無盡的婚姻中。
夜半,二樓起居室大門被推開,有一纖瘦女子穿著藍色吊帶連衣裙,身披絲綢薄衫沿著樓梯往一樓餐室而去。
樓下,那只狗趴在地毯上,似是睡著了,女子就著守夜傭人留下來的昏暗地燈靜靜注視著趴在地毯上的白狗。
四五秒過后,白狗睜開眼,撩了眼安隅,復又趴了下去,而后在抬頭,見站在樓梯口的安隅,頓了兩秒,隨后跟見了鬼似的,爬起來,呲溜一聲不見蹤影。
可見那一腳,對它影響不小。
“太太,”守夜傭人被狗狗的逃跑聲驚醒,睜眼,卻見自家太太站在樓梯口,稍有些駭住。
顯然是沒想到在這午夜時分還能見到這位孤冷的太太。
傭人的招呼聲讓她回神,看了眼人,話語溫淡,“睡吧!我下來喝杯水。”
“我倒了給您端上去,”傭人驚駭,徐家家規甚嚴,是不允許她們偷懶的。
“無礙,我自己來,你睡吧!”言罷,不給傭人再言語的機會,倒了杯水拉開餐室椅子坐下去,給人一種,這杯水,她需要慢慢品的架勢。
也確實如此。
入駐磨山別墅第四天,依舊失眠。
五月初的天,屋外蟬鳴鳥叫聲不絕于耳,山林別墅,入了夜,靜寂的讓人畏懼。
屋外的聲響此時都成了這個孤寂女子的陪襯,傭人站在遠處,靜靜看著這個新婚太太端著水杯靠在座椅上,清冷空洞的目光落在餐室那大片落地窗外。
窗外,是一片人工湖,遠遠望去,就著初夏的月光,波光粼粼,異常醒目。
遠遠望去,周遭的一切景象好似都成了她的陪襯。
初見,只覺這人太過寡淡。
她靜站某地給人一種孤傲高冷且不可褻瀆的氣質。
二十出頭的年歲,身上竟會有四五十歲的滄桑感。
數小時后,那杯水終于在她手中消失殆盡,她起身,往水槽邊而去,守夜傭人見此,大駭,緊忙過來,伸手接過她手中杯子,話語微顫;“太太,我來吧!”
各司其職的道理徐家的傭人似乎吃的異常透徹,對于自家太太親自動手這件事,她們是驚恐的。
一杯溫水下肚,退去大半浮躁。
遂而起身前往臥室,推門而入,目光卻在觸及到窗臺與梳妝臺上的大紅喜字時,稍有些寒涼。
握著門把的手,微微縮緊,手背的骨節分明足以彰顯她此時那滿身的陰火。
“醒了?”
她正盯著那“耀眼奪目”的大紅喜字出神,身后響起一身溫淡的詢問。
聞言,她未曾回頭,僅是伸手大力帶上房門。以此來彰顯自己對他的不喜。
這聲詢問,除去徐紹寒還能有誰?
徐先生本也是夜間煩躁,起身喝水,不想推門而出,卻見自家太太夜半三更不睡覺站在婚房門口發呆,靜看數秒,見其半晌未有動作,這才有了這么一聲詢問。
不想,這聲詢問帶來的是愛人怒氣騰升的當著他面極大力的甩上了房門。
那聲震天響的關門聲嚇的樓下傭人一個驚顫。
夜半三更本是個睡覺的好時候,可這夫妻二人,說來也是奇怪。
徐紹寒站在門口壓了壓自己欲要翻騰的情緒,伸手推開婚房大門,卻不想,入目的是自家太太像個瘋子似的瘋狂的將梳妝臺上以及玻璃窗上的大紅喜字撕扯下來。
干脆利落的扔到了垃圾桶。
夜班三更,她著一身藍色吊帶睡裙,精瘦的臂彎在玻璃上撕扯著,披散著長發,伸長手去夠玻璃上的大紅喜字,如此一幕,怎么看,都有些午夜驚魂的味道。
倘若此時,她將那身睡衣換成紅色,在配上磨山別墅這古色古香的建筑,只怕是十足十的鬼片女主。
男人一口氣壓在心底,不敢上,卻也不能下,邁步過去伸手握著她纖瘦的臂彎將人往屋子中間帶,而后“嘩啦”一聲,帶上窗簾。
“安隅、你若不想明日被請回祖宅喝茶,我勸你且安份些。”
深更半夜不睡覺,響動如此之大,若是傳到長輩耳里,像什么話?
“你徐家的茶我又不是沒喝過,我還怕你不成?”
安隅自詡在女性中,她的身高存在絕對的優勢,可此時,站在徐紹寒面前,她成了弱勢群體。
她昂頭兇狠的目光落在徐紹寒身上,卻也沒有半分氣勢。
徐紹寒自幼身處在權勢之家,從小接受先進的教育,他雖有大男子主義,卻也知曉,安隅對自己態度如此惡劣,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從離開,在到回來,這個過程,他的心情如同過山車般忽上忽下。
他必須承認,他與安隅結婚,并非是想將她困于牢籠之中。
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摸了一手自己想要的牌,卻出手將它打成了最爛的一把。
徐紹寒年紀輕輕能掌控徐家經濟命脈,控住全國貿易戰場,憑的應該不僅僅是徐家的背景。
他實在是不想一開始將這場婚姻宣布死刑。
“我只是擔心,并不想同你爭吵。”他試圖穩住自己泛濫的情緒。
“你若真是有那菩薩心腸,便不會任由這首都的口水將我淹沒,”她冷聲反駁,眉眼清冷帶著不屑。
徐紹寒對于安隅的印象,只覺這人一直都是個安安靜靜冷冷淡淡的女子,卻不想,這安安靜靜冷冷淡淡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只隨時會炸毛的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