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在某些方面有著亦乎常人的毅力,比如,給自家愛人打電話。一個不通那就兩個 兩通沒人接,那就三個,
三個不行就四個。
打到有人接為止。
正所謂,永不放棄。
這日上午,被嚇壞了的宋棠蹲在安隅腳邊求安慰。
眼看著安隅掐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接吧!”這人到底是有多有毅力。
電話一通接一通的撥過來。
說完,宋棠起身去尋同事,安隅坐在沙發上伸手揉了揉鬢角,望著眼前亮起的屏幕有些頭疼。
頭疼,實在是頭疼。
為何頭疼?
大抵是今晨起床,手機上來了通短信,她本不是什么喜回短信之人,自然是看一眼,而后也就作罷。
偏偏,徐先生不讓她好過,那短信接二連三的過來,大有一副你不理我,我自言自語的架勢。
說著他這幾日的瑣事,絮絮叨叨的如同一個正在引導女兒呀呀學語的細心父親。
她忍無可忍,回了通,你忙完工作再說 工作忙不完,安安最重要這通短信,他隔了許久才發過來,隔著屏幕安隅似是都能看見他在那側淺笑。
索性。
懶得搭理他。
以至于,中午這通電話,實在是不想接。
卻也攔不住這人窮追不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
安隅微嘆息,伸手接起電話。
那側,電話接通,徐先生涼寒的臉面上明顯多了一起淺笑。
腦海中,那人難免無奈的模樣似是在腦海中飄過。
“還以為被打入冷宮了,”徐先生接起便是如此一句話。
徐太太聞言,笑了,只道是這人不要臉,什么都敢說?
被打入冷宮?
他前腳走后腳葉知秋就過來了。
真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要能有這個本事還不得升天?
“我倒是想也得有這個本事,”她冷颼颼回了句,頗為頭痛的撐在沙發上扒拉著自己長發。
徐先生知曉她所說何事,低沉淺笑,細看之下,即便是隔著電話也能看出癮在眉眼之間的寵溺。
身后,一眾國內外老總見此,不由得側眸多看了兩眼打量。
優秀的男人到哪里都是閃閃發光的,同行中,有女性同事早已芳心暗許,見這個剛剛還在會議室將一眾老總虐的慘不忍睹的董事長,這會兒如此溫柔同那側言語,不由的 對電話那側的人起了心思。
眾人離去時,有人伸手拉住人群中的周讓,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小聲問道,“老板在跟誰通電話?”
“老板娘,”周讓回。
這三個冷漠無情的字甩出去,周讓好似聽見的周圍一大玻璃渣子成片碎的聲響。
如此,這人似是起了惡趣味,秉承著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遠離,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如此想著他還頗為友好的拍了拍這人的肩膀一副莫傷心的表情瞅著她。
前方,跨大步走的徐先生全然不知身后正在暗暗上演一場孟姜女哭長城的戲碼,這些人的心里,想哭倒的可不止是長城,她們想哭到海枯石爛,想哭到沒了交通讓自己心上人回不了家。
“我也只能在此時才能占點便宜,若你好了,我哪里還敢作威作福?”
這話說的徐先生跟受氣的小媳婦兒似得。
好似只能趁著老婆生病之時才能體會到大權在握的感覺。
平日里若是家里的小野貓發起火來,他不得慫的不要不要的?
徐先生全然不考慮生后一眾老總的感受,似是壓根忘記了數分鐘之前到底是誰在會議室里將他們罵的抬不起頭來的,是誰不言不語敲著鼻尖險些讓他們給跪了。
就是眼前這個拿著電話趁老婆生病才敢作威作福的男人。
眾人心里,可謂是哀嚎一片啊!
只道是家在橫,窩里慫。
那側,安隅揉了揉眉心,頭疼,不想說話。
“傷口可有好些了?”撩了幾句,徐先生關心起了愛人傷口。
“愈合了,”她說。
徐先生信嗎?
自是不信。
但這個不信不能當面言語出來,他只道,“還是要注意些,莫要沾水。”
“恩,”她應允。
而回應她是是那側久久的沉默。
安隅與徐紹寒二人的相處大部分都是徐紹寒在說,安隅再聽或者是在回應,
當然,也有特殊時候,比如說二人吵架那大部分是安隅在罵徐先生在聽。
用徐先生的話來說,老婆只有在罵他懟他的時候才舍得多說幾句。
此時夫妻二人聊到此處,徐先生沒了言語,他想聽一聽自家愛人關心的話語,所以以至于有了這久久的沉默。
徐太太拿著手機,默了半晌,那側沒了言語,也未曾掛電話,她故還拿起手機看了看,是否是沒了信號。
“還在嗎?”
“在,”一問一答,言簡意駭。
男人回了一句在,便又沒了聲響。
徐太太瞅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讓她主動去關心,還真是為難。
穩了穩心緒,聽聞那側關門聲,這才問道,“公司事情如何了?”
輔一上車的徐先生聽聞這話,笑聲險些溢出來,得、想讓她關心自己,她倒是關心公司來了。
罷了,罷了。
他得大人有大量,不能跟個小姑娘一般計較。
多年之后,有人問他,當初是如何暖了安隅的心。
徐先生說,我言傳身教用實際行動給她無限包容教她怎樣去愛。
一直以來,他在給安隅愛,亦是教她怎樣去愛。
“安安,正常時候身為妻子這種時候應該叮囑丈夫注意身體或者”他話語停頓,看了眼拉開副駕駛準備上車的周讓,后者對上其視線,又彎身出去,關上了車門,站在車旁。
而同樣的,一眾才從公司出來的老總見前方董事長未曾驅車離開,誰敢走?
董事長貼身秘書靜站車旁,誰又敢先上車?
“莫要太過操勞,”徐先生接著話語說話。
那側,安隅笑了,對于徐紹寒這點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話語感到好笑。
“說得好像我說了,你便能做到似得。”
“你說了,我會很開心,”簡言之,你關心我我會開心。
安隅默了,看了眼手機上的通話記錄,八分鐘,這是這幾日二人通過最長的一通電話,心想,那人此時應該正忙。
“悠悠”
安隅正琢磨著如何開口才會顯得不太生硬,不想,余光撇見一只圓圓的腦袋鉆進了門縫里。
屋外,白狗本是在后院里撒歡,卻被安隅組里員工看見了,這狗,平日里本就有專人伺候,腦袋修的圓圓的,連耳朵都看不見,白軟軟的身子在加上及會看眼色,撒嬌賣萌。
自然是惹人憐愛的。
免不了被人按著蹂躪一番。
好不容易逃離魔爪,偷摸摸的鉆進屋子見了安隅,給嚇傻了,白花花的身子上沾著青草,一人一狗又開啟了對望模式。
磨山傭人早前就被自家先生叮囑過,莫要讓白狗招惹太太。
于是乎,有了傭人這么一喊。
就這么一聲響,讓徐先生抬手扯領帶的動作生生給頓住了。
旁人出差擔心老婆媽媽處不愉快,他成天擔心老婆跟狗處不愉快,也是造了孽。
那狗上輩子拯救蒼生了,不若怎會遇到徐紹寒?
它興許是拯救蒼生時獨獨落了安隅,不然這輩子怎一見她就慫?
徐先生一聲嘆息在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輕問聲,“悠悠惹你了?”
“沒有,”她直言。
而后許是覺得這話沒什么可信度,畢竟傭人那一聲悠悠喊的可謂是萬分驚恐。
在道,“它不敢惹我。”
惹我我會燉了它,當然這話徐太太沒說,怕徐先生聽了上頭。
徐先生笑了,只因徐太太太過一本正經的說出這句話。
不敢惹,確實是不敢惹。
悠悠很看重自己那條狗命的。
許是老板的這通電話時間太過漫長,周讓現在車外,頻繁看時間。
直至最后轉頭忘了眼一旁老總……那一個個的眼神何其哀怨?
隨后,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窗。
車窗降下,落下徐紹寒布滿柔光的臉面。
周讓看了眼老板手中電話,又看了眼手表,意思明顯。
徐紹寒領意,視線落在前座,示意他上車。
將坐下,只聽身后人道,“注意傷口,記得跟悠悠愉快相處,替我向母親道謝。”
安隅聽聞他終結性的言語,似是知曉他要忙了。
恩了一聲,“你注意休息。”
本是糾結著如何出口的言語在此時好似變的萬分自然。
在徐紹寒淺笑聲溢出來之前,她火速收了電話。
在望向門口,早已沒有了悠悠的身影。
閱覽室內,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她纖瘦的后背,徐太太半撐著腦袋望著滿墻書籍出神。
塵世間,人們表達愛意的方法有許多種。
有人靠言語,有人靠行動。
亦有人不言不語放在心底。
她與徐紹寒之間,早就不一樣了。
只是讓人看不出來罷了。
女子微垂首,牽起嘴角笑意。
身旁手機傳來叮咚聲。
安隅拿起,是來自徐先生的一通短信。
微雨朦朧、忙人甚想閑人 若說那通電話只是二人平常交談的話,那么這通短信,可謂是如同拿四月天里的杜鵑花,盛開在徐太太心靈深處,將她漆黑的人生給染紅了半邊天。
女子視線落在手機上,良久,伸手手,欲要拿起手機,可落在半空的手靜了數秒。
這數秒之間,她在想自己糟糕的一生。
從不相信愛情的她。
該不該回應他的愛。
若再一次跌的滿身傷痕該如何?
她此生早已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半道一個徐紹寒闖進她人生中,她該不該與其攜手同行?
若她扒了身上尖刺之后又受盡傷痛該如何?
若她芳心錯許該如何?
思及此,安隅伸出去的手緩緩縮回,落在膝蓋上。
那顆上下起伏躁動的心如同外面被魚兒攪動的池水般難以安定。
思及此,她索性拿起身旁拐杖站起身,慢慢的在屋子里走動,欲要散了這股子憑空而來的情緒。
片刻,行至書架前,靜靜站在跟前。
許久之后,許是心浮氣躁依舊難定,于是伸手,欲要轉移注意力。
卻不想抽出了一本胡適先生的書籍,《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胡適談讀書》
后面那五個字,安隅似是沒看到,她只看到前面一那行。
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
既是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她何故想著往后?
何故想著?
用宋棠的話語來說,想愛,怕什么痛?
她既然想要徐紹寒的愛,又怎能想著怕痛?
大不了,豁出去便是。
2007年八月25日,徐先生出差華盛頓,微雨朦朧之日,輔一下車收到自家愛人來的短信。
微風正好、同想 徐先生拿著短信,站在臺階下,無視一眾身后老總,險些笑出了淚花。
不易,實屬不易。
他等著一日,等了許久,想了許久,終究是得償所愿。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必有回響啊!
這日,徐太太在城門失守數日后獻出了城池。
中午用餐,因著公司同事在,葉知秋未與他們一起。
葉知秋心想,難得有讓她心情好的時候,便不去湊這個小孩子們的熱鬧。
一行人在樓下,感嘆磨山風景好之余聊起了工作上的事宜。
當律師嘛,又是打離婚官司的,什么奇葩事兒沒見過?
恰好這幾日安隅沒去公司上班,眾人也起了聊一聊的心思,便將近期發生的大小事兒都道了出來。
只是,她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在旁人看來確是奇葩。
比如林凱說起他最近接的一起婚姻案件,男方是廚師出軌服務員的案件,鬧的沸沸揚揚,男女方撕逼都撕了好久,撕到法院后竟發現服務員是自家遠方親戚的女兒,那一刻,天雷滾滾。
法庭上法警都拉不住這三方。
唯有男人老婆站在一旁冷笑看著這一幕,只道是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說到此處,正巧有傭人上來送湯,聽聞這故事,險些將手中的湯碗都沒放穩,也得虧是有人眼疾手快,接了一把、
不然、這一碗湯下來,可就悲催了。
傭人驚駭萬分,望著安隅頻頻道歉。
她示意無礙,揮手讓傭人們下去。
一頓飯,吃的異常愉快。
下午時分,安隅送眾人離開,轉身,見葉知秋正下樓,身后跟著白狗。
見到那圓圓的腦袋,她笑了笑。
“同事們都走了?”葉知秋問?
她點了點頭。
后者邁步過來牽著她往沙發而去,淡淡道;“有外人在,不便說,但既是身體不舒服也不靠這一日兩日的,身體為重,工作能放便放。”
這話、說的輕飄飄,但卻能飄進安隅的心窩子里。
她低眸淺笑,回應道;“也不累,堆下的事情總該解決才是。”
葉知秋緩緩搖頭,徐家的人各個都是工作狂,如今娶了個兒媳婦兒,亦是如此。
當真是頭疼。
安隅見她如此,笑聲悅耳,伸手接過徐黛遞過來的花茶,第一杯,送到了葉知秋跟前,笑道,“您別見氣,我這也是忙慣了,閑不下來。”
安隅這人,盡管童年生活灰暗,但秉性是極好的,這杯茶輕輕巧巧推過去,葉知秋嘆她懂事還來不及,哪里會見氣?
只是心底更多了絲心疼罷了。
葉知秋端起茶杯放在掌心,正欲開口言語,卻被安隅不急不躁先行一步;“紹寒剛剛來電話,說讓我代他謝謝您。”
葉知秋聞言、望向安隅的目光更多了分深意。
這個謝、不太好說。
婆婆照顧生病的兒媳放在平常家庭實乃常見。
但在高門大戶之中,鮮少。
徐紹寒讓安隅待他謝過自己,若這聲謝是安隅嘴里說出來的,她倒會感嘆這孩子懂事。
可若是原模原樣的將徐紹寒的話語道出來,葉知秋只怕是該更喜歡這孩子了。
單純,懂事、沒有豪門婆媳相處中的勾心斗角更是沒有半分暗流洶涌。
直來直往,不居功、不做作的姿態在這高門大戶世家之中,何其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