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并非總是平淡無奇,那些波瀾起伏可能存在于不經意之間。
S市得事情,旁人或許不懂這其中的風波暗涌,但趙波無疑是懂的。
身為徐家的追隨者,有許多事情他比旁人知曉的多一些,就此次世間而言,他知道,這是一場權力與權力之間的角逐和斗爭。
而安隅呢?
她在這場斗爭當中扮演的是一個什么角色?
旁觀者還是參與者?
這日上午,他臨出門時與趙清顏坐在屋檐下聊了會兒。
當趙清顏將手機遞過來給他看著八個字時,有那么一瞬間,趙波好似看見安隅站在自己跟前,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的同他說著這八個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趙波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安隅這八個字,或許真的是說給趙家人聽的。
而趙清顏何嘗不是這種感覺?
看到這八個字時,她想到的是安隅在趙家受摧殘的那些年。
他們用權利權勢碾壓她踩踏她,且還將她驅逐出境,這些,哪一樣是法律容許的?
好似都不是。
趙清顏靜默半晌,輕言開腔問道,“爸爸,如果有朝一日我們成了清顏和雨風呢?”
這是一句致命的詢問。
這話的片面意思無疑是在問,如果有一天,安隅對我們也痛下殺手呢?
這話,讓趙波沉默了。
許久之后,他才道;“不會。”
但這聲不會,沒有絲毫的底氣。
這日清晨,離家之后,趙波有一段格外沉默的光景,關山坐在前座頻繁將視線落在身后人身上,但卻不敢詢問半分。
對于安隅,趙波一直以為她是一個不定性因素,他一直以來,將親情這個東西這個東西看的太重,他想,安隅即便在如何痛恨趙家人,也會給她母親的后半生留一條路,可后來,他才發現,并沒有。
她不再乎胡穗在趙家是否會寸步難行,也不在乎胡穗后半生的幸福,她要的,只是自己高興。
她要的,只是將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悉數是繩之於法。
趙波想,他活了大半輩子了,卻依舊看不懂安隅這年輕姑娘的心里。
她不清楚安隅是想將主謀悉數送走,還是想一鍋端了趙家。
如果是前者尚且還能忍,可如果是后者呢?
說什么情深義重,大家在利益選擇時誰會真的傻到將利益讓給別人?
趙波猶豫了,躊躇了,他在想,到底是守株待兔還是亡羊補牢?
而這邊,徐氏集團公共部本是在商議如何將這件事情推上巔峰時,有人拿出手機看了眼,而后喚道;“徐經理。”
徐子矜聽聞聲響,將視線從電腦中抬眸望向生源之處。
那人伸長手,將手機從桌面上推到她跟前;“安律師發聲了。”
話語落,眾人紛紛從兜里掏出手機去一探究竟,包括徐子矜本人。
她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看到這簡短聲明是的心情,復雜?糾結?難以置信?亦或是感到震驚?
都有,這些思緒在她臉面上齊齊變化。
而變化的何止是他。
下面,有人道;“安律師真是推波助瀾的好手,這樣一來,我們好像也不需要怎么費力了。”
“是啊!”下方有人應允著。
一來一去,及其簡單的話語,但讓徐子矜的面色難看了數分。
許久之后,她問;“那不若把安律師挖過來好了,大家都可以放假了,如何?”
這是一句從管理者口中說出來的冷嘲的話語,眾人聞言,稍有驚顫,隨后悉數緘口不言,止了話語。
為首的,徐子矜緩緩起身,將手中電腦闔上,話語冷沉道;“不要將期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除非你們想失業。”
言罷,她起身離開。
從座位到辦公室門口僅是一小段的距離,而徐子矜卻走出了人生百味。
百態人生在這小段的距離中齊齊上演,快的讓她抓不住。
對于徐紹寒此時s市事件,她是知曉的,且自己還是這規劃人之一,在此之前,她原以為,跟徐紹寒并肩齊行的人或許只是她,也只有她。
可此時,當安隅一通聲明在業界內攪起軒然大波時,她沉思了。
猶豫了。
事情本身到底還該不該如此進行下去?
行至會議室門口,她伸手推開大門,而后,那佯裝堅定的步伐才緩緩虛浮了一下。
徐子矜想,倘若有朝一日有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她該如何?
前路漫漫,荊棘眾多,她該如何自處?
該如何在這個虛浮的世界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
該如何繼續?
2007年10月,安隅的這通聲明或許成了某些人這一生的轉折點,也成了某件事情起因。
當多年之后,她醉酒之后同好友回首往事,直道自己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這日下午,安隅困了,在徐紹寒的病房里和衣躺在沙發上補眠,而盡管在此之前,徐先生一直強烈要求她上上床休息,且還直言愿意將病床分她一半。
徐太太一句話將人給懟了回去;“我沒病。”
那無疑是說,你有病你用著。
我好著。
于是,沙發成了她的修整之地。
下午時分的陽光早已不見蹤影,最起碼在病房里見不到,安隅窩在沙發上,長發未散,隨意披在腦后,有些許,不聽話的落在了地面上,調皮的很。
徐紹寒喚來周讓,眼神示意他弄床薄毯給人蓋上。
后者會意。
轉身出去在進來,手中多了床薄毯。
安隅想,她這一覺你若是讓她睡到晚上去,也是行的。
只因、半夜未眠又加上白日心理負擔過重,她此時,需要的是休息。
需要補充能量,需要讓腦子清醒。
而現實與想法總愛和大相庭徑的,比如,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推門聲被吵醒,更甚是完全沒想到一抬頭會看見徐子矜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二人眼眸中都稍有震驚。
且最后,還是徐紹寒開口打破這無聲的尷尬:“怎過來了?”
“擔心你,過來看看,”她說,且視線落在躺在沙發上的安隅身上,問道;“怎睡沙發了?”
安隅半撐著身子起身,一頭長發亂糟糟的,并未急著回答徐子矜的話,反倒是將午休被吵醒的不悅落在了徐紹寒身上。
徐紹寒心想,他也是委屈,旁人是可以攔住的,但徐子矜,到底是自家人。
“吵著你了?”他問,話語溫軟。
“我現在說沒有會不會太假?”她問,這話意思明顯。
“怪我、來的太急切,”徐子矜在中間倒是說了句圓滑話。
但就是這圓滑話讓安隅有些不高興了。
冷涔涔的視線落在徐紹寒身上。
空氣中的逼仄一閃而過,徐子矜來,說是沒帶目的明顯是假的,但她既然來了,又怎會空手而而歸?
“安隅,我跟紹寒說點事情。”
這意思明顯,閑雜人等皆數避讓。
“直接說就是,這里沒外人,”這話,是徐紹寒說的。
大抵是知曉安隅對徐子矜不滿,此時若是順了她的意。
為難的,只怕是自己。
而安隅呢?
怎會不明白女人之間的心里,她倒也是沒有為難徐紹寒,起身將毯子放在沙發上,離開了病房,給這二人騰出了空間。
她倒要看看,徐子矜能翻出什么大風大浪。
對于徐子衿,安隅素來隨心情。
病房內,面色微微寡白的男人望著徐子衿,而后者,同樣用如此姿態望著他,“這不在計謀之內。”
“額外附加,”他開口直言。
“安隅呢?也是額外附加?”
“你想問什么?”他問,話語清涼。
沒有絲毫兄妹之情,相反的多了絲絲涼意。
徐紹寒直白的詢問讓徐子衿心頭一顫,許是他的話語太涼了,涼的徐子衿即將說出來的話語噎住了。
“你覺得我想問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更叫不醒一個不愿在你面前醒來的人。
徐紹寒無疑是這種人。
他不想懂,所以無論徐子衿如何問,他也不會開口言語何。
話語落地,徐子衿有片刻的沉默,良久之后,她如此問道:“所以呢?我該退位讓賢嗎?”
徐氏集團公關部經理,乃整個徐氏集團耍嘴皮子最厲害的人,可在徐紹寒跟前,到底是差了點。
“子衿,事有緩急,位有輕重,你應該知道我是何想法。”
“我不知道,”她開口,劫過徐紹寒的話語,隨即再度惡狠狠開口道,“我只知道,你這是在奪去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明知道我現在如同海上浮萍,需要一個救命之物,可你呢?,”
“你對不起我,徐紹寒,”徐子衿也好,徐紹寒也罷,都極少拿曾經的事情說些什么,今日,若非危機四伏,她段也不會提及。
可徐紹寒呢?他如何說的?
他說:“我會彌補你。”
“怎么彌補?”她冷聲質問,話語高昂。
逼仄的氣息在病房里流淌而過,屋內的暗潮洶涌與屋外的清冷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給你想要的一切,”他再度開腔。
“我想要的你也沒給,”徐子衿反駁回去。
一個心機深沉手段狠厲的男人是不會讓人如此逼迫自己去做選擇的,徐紹寒自然也是如此,面對徐子衿的逼問,他稍有靜默,才道,“一株樹干可以長出千萬條枝葉,而一件事情也有千萬種解決方法,你心知肚明的事情莫來問我。”
他說著,伸手端起床頭柜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淡淡的姿態,冷冷的腔調,如同他同任何一個下屬言語。
而徐子矜呢?
心酸縱有千百種,沉默不語最難過,她此時,內心的痛楚好似三言兩語可以道明白的。
“我曾經以為我心知肚明,但現在,”后面的話,不說也罷。
屋外,吹著下午涼爽的風,秋天是個很奇怪的季節。
晨起能將你凍得瑟瑟發抖,晌午能讓你熱的脫衣解物,到了下午時分,溫度又逐漸轉涼,刮起了料峭的風,嘩啦啦的、吹的你面上冷颼颼的。
一日之內,天氣的轉變,堪比此時徐子矜的心情。
她遠道而來,要的只是一句定心的話,可徐紹寒并未給她,
這個男人啊!心思太過深沉。
汪洋大海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徐子矜視線緊鎖著他,而徐紹寒呢?他如同一個帝王,即便穿著病服也掩蓋不了他周身的氣場,那云淡風輕的姿態,讓徐子矜的心,疼得厲害,
良久,她將視線移至窗外面,潔白的云朵映襯的她面色更為難看。
行至如今,徐子矜有時會想,她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義。
或許、本就沒任何意義。
“我后悔了,”病房里,呢喃話語聲響起。
讓靠在床上端著杯子的男人指尖狠狠往下壓了壓。
僅是片刻指尖泛白之色轉變。
行至徐紹寒如此段位,商場的起伏也好,政場的動蕩也罷,都難以讓這人內心有強烈的震動感,除去安隅,徐子矜大概是這世間唯一一個能讓他三思的人。
這種三思,無關愛情。
關乎的只是一直難以言喻的情感。
對于徐子矜的這一句后悔,他是如何回答的?
徐紹寒說:“讓你后悔,我很抱歉。”
“但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是在不斷的后悔中度過,后悔,譴責,反省,而后繼續生活。”
“可我的后悔來自于你,”這是徐子矜今日咆哮的最大聲的一句話,大聲的讓屋外的安隅都聽見了。
在來說說安隅,她依舊是回到屋外坐下,依舊是原先那個位置,今日的她,稍有些可憐,如何說?
屋子里但凡是有個人進去,她就要退位出來,坐在涼颼颼的走廊里感受著醫院特有的陰涼之氣。
這日,徐子矜進去,她出來。
喚來一旁多的警衛給她倒了杯開水,正端著杯子準備開始喝。
屋子里一聲尖細的嗓音傳來,讓她將將送到唇邊的杯子抖了抖。
滾燙的開水濺到了手背上,安隅伸手將杯子擱在身旁,而后抬手,擦去手背上的水漬,將視線落向病房門處,想在聽點什么,沒了聲響。
她想,這該是有多激烈才能讓這個徐氏集團公關部經理失了冷靜沉穩。
屋內,她那一聲尖細的聲響讓徐紹寒眉頭擰了擰,他許是知曉,病房里的隔音并不好,擔憂安隅會聽見。
徐紹寒伸手將手中杯子擱在一旁,伸手扯了扯蓋在腿上的薄被,不冷不熱的視線落在徐子矜身上;“議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當絕利害之慮。”
徐子矜身處事情當中,卻在乎得失顧慮,這一點,最為致命。
“你知道嗎?有時候,你比大哥更適合當一個上位者,你滿口的仁義道德之乎者也,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去哄騙他人,讓她們心甘情愿放棄自己的一切追隨你,服從你,徐紹寒,若論謀心,無人能與你匹敵。”
這話,徐子矜說的平靜。
這平靜中帶著某種絕望。
而這種絕望,來自于徐紹寒的沉默不言。
“你怎能對得起我?”她在問,話語中隱隱含著些許撕心裂肺。
她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徐紹寒出生在山頂之巔,她費盡全力才站在半山腰的位置,只不過是恰好碰上了下山賞風景的他罷了。
這日,徐子矜離去時,與坐在門口的安隅四目相對,眼眸中對了些許憤恨。
而安隅想了想,大抵是徐紹寒招惹她了,這人拿她泄憤。
徐子矜該是憤怒的,可突然,她猝然淺笑,這笑聲中夾著一股子同情。
數秒之后,她轉身離去,干脆利落。
安隅目送她的背影進電梯,這才緩緩起身,端著次性杯子往病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