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熟男人的標志是什么?
是他走過你未曾走過的路,吃過你未曾吃過的苦。
知曉那條路有多難走,苦有多難吃。
所以此時,會小心翼翼的護著你,不讓你去歷經他所經歷過的一切。
這日的一場意外,嚇得徐先生魂不附體。
他抱著安隅,一連道出兩個幸好。
幸好有驚無險,幸好沒事。
他何其慶幸?
這只是一場意外。
而安隅呢?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那顆本刀槍不入的心正在一點點的被徐紹寒的溫情瓦解著。
他抱著她,滾燙的淚水落在肩頭時,那一刻,對安隅來說,徐先生落下來的不是淚水,而是對她的愛。
她震驚,心痛。
那種交錯而來的感覺席卷了她的感官神經,讓她許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語言功能。
他是愛自己的,那種深愛,是安隅這輩子從未曾體驗過的。
人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可此時,未到患難時分,便已經見到了。
安隅心頭的顫栗在這日異常明顯。
須臾、徐先生微微直起身子蹭著她的面龐,她才找回了自己語言動作,抬手,摸著他的臉面,目光落在他猩紅隱忍的面龐上。多了分心痛。
她開口,輕聲寬慰:“無礙,不用擔心。”
“痛不痛?”徐先生摸著她的發絲溫聲問道。
“不痛,”她搖了搖頭,望著徐紹寒,目光中帶著淺淺笑意。
男人俯身啄了啄她面龐,“讓我看看傷口。”
“包起來了,”她答,阻了這人的動作。
實則是不忍心讓他看,怕看完之后這人擔憂。
徐先生聞言,停了動作,伸手攬著她的肩頭靠在自己懷里,話語輕輕:“那便不看了,不看了。”
突然之間,安隅相信了一句話,這個世界不完全都是惡意的。
上帝為了關了一扇門,必然會為你開一扇窗。
胡穗關掉的門,在徐紹寒這里開了窗。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徐紹寒,能遇上這個不放棄自己的男人。
她何其有幸,能在這萬千破碎的婚姻中尋得一個愛自己的人。
安隅想,自己是幸福的,這種幸福隱在陽光之下。
她該承認才是。
午后,陽光落進臥室,安隅面頰在其身上緩緩蹭了蹭,而后,話語輕軟,溫軟無限:“有點困。”
徐先生捏了捏她的掌心,話語輕微:“睡會兒?”
“你陪我?”她問,嗓音淡淡,話語輕微。
“好,陪你,”他答,含著寵溺。
人間險惡,他要拼盡全力護著她才行。
這場不易的婚姻,行至如今,說不珍惜是假的,徐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天并不會時常給你機會。
這日午后,安隅小憩了片刻,在醒來,身旁沒了徐紹寒身影,她知他忙,也能理解。
夜間,徐先生伺候她悉數用餐,如同伺候一個尚且不能自理的小娃娃似的。
4月27日,徐先生未去公司,將一切公務都帶到了磨山。
因著受傷,臥室成了她的根據地,徐紹寒忙于公務時,徐黛必然在身旁陪著。
二人時而淺淺聊著,但極大部分時間,安隅都是及其靜默的靠在床頭翻著書,話語是極少的。
徐紹寒知曉她不是個喜歡與旁人淺聊的人,叮囑徐黛若非必要莫要打擾她,后者應允。
這日上午十點,醫生給過來給她換藥,安隅伸手將書籍擱在床頭時,且還伸長脖子看了眼身書房方向,大抵是怕錯過她的呼喚,臥室門以及徐先生對面的書房門都是半掩的狀態,
徐黛瞧見她如此,以為她是在找徐紹寒,遂準備起身去喚。
不料被人喚住,且還叮囑道;“去把房門關了。”
徐黛一愣,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回身,林青海正將她小腿上的紗布一層層的剝下來,越往下,便越是能清晰的見到些許血跡,那蔓延開的鮮紅色足以令人知曉這傷口有多深。
臨了,紗布取下來時,徐黛倒抽一口涼氣,那筆直的豎長的口子從小腿劃拉下來,此時,因著被清理過,傷口又沒有縫合,顯得有些猙獰。
看起來尤為嚇人。
“打過破傷風嗎?”林青海見傷口如此,亦是有些愣住了。
安隅點了點頭,許是紗布剝開帶動了口子,稍有些疼。
只見這人靠在床頭,面色白了白。
林青海望著安隅小腿上的傷口,面色稍有些凝重,一旁,徐黛見此,心跳都快了半分,望著他禮貌開口:“是有什么事情嗎?”
林青海抿了抿唇,望著安隅道:“怕是得縫個針。”
“昨天怎么沒縫?”林青海在問,似是有些疑惑。
安隅想了想,道:“醫生每說。”
徐黛見事情似是稍有些嚴重,心下拿不定主意,恰好徐紹寒此時在家,于是動了動身子,準備去喊人,將行至門口被安隅一聲呼喚給喊停了步伐。
“莫去告訴你家先生,我怕他擔憂,”隨著她話語落地,徐黛步伐止住。
回眸望向靠在床頭面色寡白的安隅,落在唇邊的手緩緩緊了緊。
一個女人,活的太剛強,不好。
可此時,安隅便是這種人。
徐黛身為過來人,在細看這二人婚姻的種種問題時,不免會從多方角度去看待,不止一次,她覺得,倘若安隅能適當軟弱些,他們之間這條路必然要好走千萬倍。
可這話,她不能說。
管家的身份告知她,切勿多言。
她也清楚的知曉,要一個自幼無依無靠獨立慣了的女子放下一切去依靠旁人,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徐黛轉身,正朝床邊來時,身后房門被人推開。
因著安隅視線依舊還在徐黛身上,見徐紹寒進來,第一件事情便是伸手揚起一旁被子蓋腿上的傷口。
如此,難免又碰到了。
但此時,她哪敢表現出不適。
疼也只得忍著。
昨日的事情歷歷在目,若讓人知曉她腿上傷口嚴重,怕是更會令他難過。
“忙完了嗎?”她問,話語溫溫。
本是沒什么的,他也只是繁忙之余念著她,起身過來看一眼。
可將進來,見林青海在,思及徐黛未曾告知面色稍有些不悅。
但這不悅尚未來得及表達出來,便被安隅那一揚手給嚇住了。
男人沉著一張臉面走近,見安隅面色稍有寡白,但微楊著的嘴角又看不出半分不適。
信嗎?
自然不信。
坐在床沿,伸手欲要掀開她腿上的被子,卻被安隅伸手握住掌心。
而后,男人原本擔憂的目光緩緩夾著些許凌厲,視線從她腿上緩緩移至安隅白皙面龐上。
四目相對,僵持不下。
安隅握著他的手未曾有放下的意思,而徐紹寒也不準備在此時退讓。
“讓我看看,”他開口,話語低沉,帶著慍火。
“讓林院長處理下就好了,”她開口,話語輕柔,帶著討好之意。
而徐先生呢?
他太了解安隅,若無事,她何必這么躲躲藏藏的?
眼下這種情況,饒是他在寵著他,也不能由著她的性子胡來。
安隅的不愿,與徐紹寒的絕不退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旁,,徐黛見二人氣氛稍有些劍拔弩張,在一旁,溫聲勸著安隅:“太太,先生也是關心您。”
安隅知曉嗎?
知曉。
可關心歸關心。
昨夜尚且還沒看到傷口這人情緒便稍有些繃不住,眼下若是見到了,不定會如何。
安隅心底,到底是記掛著徐紹寒的,不愿讓他多想。
可當眼前這人沉著臉一言不發冷颼颼的盯著她時,安隅那顆僵持之心稍稍有些掛不住。
良久,緊緊握著他的掌心松了松。
轉而,將目光落在徐黛身上,后者會意,帶著林青海去外間候著。
臥室內,徐先生見安隅稍有松動,面容也溫和了些許。
而后,伸手將她握著自己掌心的手緩緩拿開,而后,輕輕的,伸手掀開她腿上的被子,無形中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4月底的天,是溫和的,陽光掛在天上,讓人感受這春日的美好。
可這份美好,并未照進磨山臥室。
安隅腿上那猙獰的傷口瞬間戳傷了徐先生的心扉。
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插了進去。
傷在安隅身,痛在徐先生的心。
那個剛剛還在書房冷沉著臉面訓斥下屬的徐先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痛容的男人,
他出生矜貴,歷經過大風大浪,商場上的明槍暗箭與各種尖銳手段他此生悉數經歷過,本不該被眼前的一幕刺痛心扉的,可此時、這人盯著安隅腿上的傷口,落在床邊的手緩緩收緊,緩緩的,顫栗著。
抬眸,望向安隅時,那深邃的目光被猩紅取而代之,眸光瀲滟,帶著痛心與難言。
他后悔了,昨夜不該聽安隅的,應該看看的。
男人望著她,張了張嘴,卻無聲響。
生在徐家,他自幼飽讀詩書,精通各國語言,談判桌上游刃有余的金融大亨,此時、卻成了啞巴。
安隅騙了他,這個小騙子又騙了他。
徐紹寒望著她,心痛難言。
面上的痛心與失望在瞬間齊齊上演。
而安隅呢?
她稍有心虛,望著徐紹寒那痛心的面容更多的是心疼與不忍。
猛然之間,她伸手捧著人的面龐,菲薄的唇落在他冰涼的唇瓣上,試圖用溫情來寬慰這個痛心的男人。
她輕著他,如同往常他哄她那般。
可這日,許是事態嚴重。
那個往日最是受不了安隅撩撥的徐先生在這日穩如泰山。
沒有絲毫動搖。
不論安隅如何,他深沉的視線依舊死死的盯著她,似是欲要將她貫穿。
徐先生僵著未動,臉上蘊藏著薄薄的怒火,如鷹般犀利的眸子令安隅無所適從。
安隅知曉,他生氣了。
“對不起,不想讓你擔心,”她開口道歉,話語輕柔,帶著溫情。
徐紹寒伸手緩緩推開她,冰冷的視線睨著她,話語及其沉冷:“所以你就騙我?”
未待安隅回答,這人再度開口,嗓音較之前更冷了半分::“我知曉自己初為人夫,有諸多不好之處,但我從未想過放棄,安安、我拼了命的想去扮演好丈夫這個角色,想做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可你為何總將我往外推?”
“你為何總讓我覺得我這個丈夫做的不夠稱職?不夠好。”
“我希望自己能分擔你的苦痛,知曉你的好與不好,可你總將我拒之門外,不僅如此還滿嘴謊言。”
此時的徐紹寒是悲哀的。
基于這場婚姻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他一廂情愿的自導自演。
他努力想去做一個好丈夫,可他的妻子不給機會。
如同才華滿身,得不到施展。
安隅總讓他覺得自己不夠好,總讓他覺得此生異常失敗。
他將這滿腔柔情雙手捧到安隅面前,可這人,根本就不需要。
叫他如何能不痛心?
此時、書房內,眾人正低聲交談著,周讓看了眼時間,見老板去了許久未來,起身準備尋之,不料甫一開門,便見徐黛站在門口。
愣了愣。
視線落在林青海身上,心頭一驚。
怕是又出事了。
望了眼徐黛,后者淺聲告知安隅受傷的事情,周讓心跳都漏了半分。
臥室內,安隅伸手,攀上徐紹寒的臂彎,緩緩撫著,說出來的話語也是極盡溫柔:“真的只是不想讓你過多擔心,你莫要胡思亂想。”
徐先生冷沉沉盯著她,不言不語。
安隅無奈,在寬慰。
她今日,說盡了溫情軟語,僅是為了寬慰這個渾身僵硬的徐先生。試圖讓他冷靜些許。
往常,都是徐先生哄著她。
直至今日,風水輪流傳時,安安才意識到,哄人是個技術活。
她捧著徐先生的面頰,緩緩蹭著,說盡吳儂軟語,緩慢的語言帶著無限柔情。
“昨兒在醫院處理的時候以為沒事了,且又包扎好了,便也沒覺得有多嚴重,想著免得讓你擔心,未曾言語,不多想,恩?”她說著,輕啄了男人面龐。
累嗎?
她這輩子都沒有說過那么多溫情話語。
安隅哄著他,直至這人面龐寸寸暖和,心頭繃緊的情緒才稍稍好些。
良久,徐先生伸手將她狠狠摟進懷里,用冗長而又沉重的親穩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日上午,徐紹寒告知周讓讓人離開。
而后抱著安隅去了醫院。
車內,男人一手摟著她,一手捏著她軟糯的掌心,緩緩的、慢慢的、、似是如此才能穩住自己的心。
到醫院,縫合時,安隅不愿讓徐紹寒在場,揚言讓他出去候著。
但這話,將說了一半,男人那近乎要殺人的面色成功的讓她閉了嘴。
打了麻藥,疼痛倒也還好,只是,她不敢看。
沒有一個女孩子愿意看到醫生拿著針線穿梭在自己的身上,那種視覺上的沖擊感太過濃烈。
病床上,因著是后面小腿受傷,她趴在床上,徐先生蹲在她跟前,輕緩的撫著她的發絲,淺聲同她說著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細微的疼痛感涌上來時,安隅將腦袋邁進了臂彎里。
隱隱有所感覺,但不大敢確定,她側眸,欲要回望。
卻被一只寬厚的大掌捂住了眼睛,隨之而來的是男人輕軟的話語:“乖。”
即便他捂的及時,可徐太太,依舊是看見了。
臨近中午的醫院病房內,徐黛望著眼前一幕,只覺心底,多了分柔軟。
塵世間,能遇到愛情的人,不多。
片刻,一切結束,徐先生伸手將人抱進懷里,望著林青海,詢問他注意事項。
他摟著她,坐在床沿,而徐太太,將慘白的臉面邁進他的胸膛之間。
呼吸微亂。
這日下午,安隅歸磨山,午間用餐時,徐先生接過傭人手中的熱毛巾擦著她的掌心,動作輕柔。
而后將拿過一旁的毯子,蓋在安隅大腿上,一切都伺候妥當才坐下來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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