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安隅從睡夢中醒來,翻身,將視線落向窗外。
將翻過身子,身后依舊在睡夢中的人潛意識里伸手拉了拉她肩頭滑落下的薄被。
安隅伸手,捏了捏他落在自己腰腹間的掌心。
身后,朦朧中的徐先生蹭了蹭她的后頸,嗓音沙啞帶著些許未曾睡好的慵懶:“醒了?”
安隅恩了聲,蹭了蹭被子。
徐先生伸手將人往身后帶了帶,二人在這依舊灰蒙蒙的清晨緊緊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暖。
“還早,再睡會兒,”話語落,唇瓣落在她后頸,似輕哄。
“睡不著,”安隅懶懶開腔。
徐先生聞言,困意頓消,半撐著身子,望著徐太太,眼眸中帶著些許擔憂,男人俯身,親了親她額頭,溫聲問道:“怎么了?”
“睡夠了,”徐太太言語著,測過身旁雙手攀上他的脖頸。
男人微俯身,伸手將人抱進懷里。
寬厚的大掌在她后背輕緩拍著。
清晨的臥室,無言無語,但卻萬分溫情。
安隅前半生未曾享受到的溫暖,此時徐先生雙倍給了她。
他抱著她,如同抱著一個晨間鬧醒的小孩兒,輕輕哄著,緩緩親吻著她面龐,蹭著她潔白的臉面,給予她這個晨間最濃厚的溫度。
清晨衛生間,安隅站在洗漱臺上刷牙,修長的頭發垂落下來,未綁頭發的人頻頻伸手去撩頭發。
本是同樣在刷牙的徐先生含著牙刷出去,在進來,手中多了根皮筋。
站在安隅身后,不算熟練的將安隅長發綁了起來。
身前,她透過鏡子靜靜看著這人,心里軟的一塌糊涂。
這日清晨,徐太太起了興致,摟住正在往身上套襯衫的男人,仰頭問他:“以后要是有了寶寶還會不會對我這么好?”
徐先生順勢圈住她的腰身,俯身親了親她唇角,笑容艷艷:“安安永遠都是第一。”
她淺笑著蹭了蹭徐先生的下巴,伸手松開他,而后站在跟前,一顆一顆的給徐先生系上襯衫紐扣。
葉知秋昨夜留宿磨山,是因清晨約好要帶安隅去醫院。
八點整,本該出門的徐先生卻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閑的翻閱手中報紙,點點離之意都未有。
安隅端著杯子過去,坐在徐先生身側,提醒了句:“今天不去公司嗎?”
徐先生側眸望向坐在身旁的人,話語雖淡,可目光卻很炙熱,他說:“陪你去醫院。”
“、、、、、、、、,”安隅有一秒的靜默。
望著徐紹寒,似是在猜想他為何會知曉此事,昨夜,她并未告知。
但轉念一想,大抵是徐黛了。
她不說,并不代表這人不會另辟蹊徑。
“我跟母親去就好了,”她柔聲規勸,潛意識中,并不大想徐紹寒去。
這場婚姻中,多的是人說安隅冷血無情、鐵石心腸,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未曾有人知曉,她的心,是想著徐紹寒的。
這二人,各自有各自的驕傲,各自有各自的堅韌。
徐紹寒在面對葉知秋三番五次的追問時,獨自承擔著壓力不想讓安隅心煩。
不想讓她有壓力。
而這日清晨,安隅不想讓徐紹寒跟著去,無非是怕,倘若真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該如何是好?
直面痛苦本身是一件及其殘忍的事。
她不想徐紹寒去面對。
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孩子。
她不言不語,并不代表心里沒他。
而這方,徐紹寒聞言,伸手將手中報紙放在茶幾上,側身望著安隅,目光灼熱,話語凝重,他望著她,及其認真道:“安安、我想參與我們婚姻中的每一個階段。”
清晨的磨山沙發上,她伸手抱住了徐先生腰肢,悶聲道了句:“謝謝。”
謝謝你愿意參與我的生活。
也謝謝你看中我們之間的每個第一次。
徐先生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話語溫溫,帶著無限寵溺:“傻、是我該謝謝你。”
這日上午,徐黛跟隨,
到軍區醫院時,林青海早已提前打好招呼。
一行檢查下來,并無其他問題。
排除各方面原因,無論是安隅也好,還是徐先生也罷,無形之中狠狠松了口氣。
葉知秋寬慰的拍了拍安隅的手背,心中對徐紹寒的埋怨又多了一分。
安隅去衛生間時,葉知秋站在徐紹寒跟前壓著嗓子很很數落人:“若是早些來,身體也能早些開始調養,你偏偏要獰著。”
徐黛站在一旁,見此,從中緩和了一句:“先生和太太都還年輕,夫人別擔心。”
葉知秋思及此,嘆了口氣;“要是 她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不說也罷。
若那孩子還在,只怕是可以來看看這世界了。
安隅從衛生間出來,一行人準備離開。
而這方,安和律所清晨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昨夜,宋棠并未如約而至,如此就罷了,且還夜不歸家,大抵是知曉自家母親不會放過自己,想著躲個清凈,不曾想,宋母也是個急性子的人。
清晨,堵到公司來了。
到底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又是親閨女,也未曾給人丟臉。
宋棠將人帶到三樓起居室,將一帶上門,炸彈對上鞭炮,二人一點就炸。
這二人耍嘴皮子耍的溜溜的。
宋母是初中教導主任,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而宋棠又是個律師,這二人打起嘴仗,也不見得是誰輸誰贏。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
她們二人在茶水間懟的如火如荼,門口站著的一眾幾人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拔。
原以為無礙,卻不想 宋母直接倒地了。
安隅將上電梯,唐思和電話過來,話語急切:“在哪兒?”
“外面、怎么了?”她說著,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緊了緊,畢竟,葉知秋與徐紹寒皆在身旁。
在電梯如此狹小的空間里,很難不聽到點什么。
“宋棠她媽在事務所暈倒了,現在正往人民醫院去,宋棠說她媽心臟不大好,你跟人名醫院心臟科的姜章是不是認識?”
那側,唐思和將來上來,便聽見三樓茶水間傳出驚叫聲。
跑過去就見宋棠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認識,我給他打個電話,你們現在在哪兒?”
“跟在救護車后頭,你打個電話,我們快到了。”
說完,唐思和掛了電話,跟在前方的車拐進了醫院。
清晨,驚魂。
安隅給姜章打電話時,姜章將將進醫院,正套上白大褂準備去查房,接到安隅電話,直接往急診科去了。
安隅收了電話望了眼徐紹寒,后者懂,摸了摸她的長發:“不急、讓葉城直接送你過去。”
“要是解決不了跟紹寒說,讓國外專家過來也行,”葉知秋亦是在一旁寬慰著。
通話內容,無疑是聽見了。
有那么一瞬間,安隅覺得,她三生有幸。
說不急,是假的。
一來是因為是宋棠的母親。
二來,是在事務所出的事。
離去時,徐先生將人送至車旁,且還異常貼心的打開車門,安隅并未急著進去,反倒是淺薄的一吻落在他下巴。
徐先生伸手抱了抱她,輕聲叮囑:“別著急。”
安隅點了點頭,轉身鉆進了車內。
徐紹寒也好,葉知秋也罷,無疑都是通情達理的之人,并未因為這通電話來自唐思和而有不悅。
相反的,支持與關懷的勇氣讓安隅心頭微暖。
“謝謝,”安隅臨走前,按下車窗望著徐紹寒輕輕道了句,后者無奈失笑,搖了搖頭,示意葉城開車。
謝?夫妻之間不當言謝,言謝太過生疏。
這日上午,安隅到時,宋棠母親已經脫離了危險。
人也安排進了病房,屋內,唐思和站在床邊看著宋棠,說了幾句規勸話語。
見安隅進,話語停歇聲。
“怎么回事?”安隅反手輕輕帶上房門。
唐思忘了眼床上躺著的宋母道:“動脈供血不足,醫生說不是什么大問題。”
“那就好,”安隅邁步過去拍了拍宋棠的肩膀,以示寬慰。
臨近中午,宋家人來了,安隅與唐思和離開醫院。
臨出醫院大門前安隅給姜章去了通電話,言語見表明,為表謝意,想請他吃飯。
姜章道了句:“安律師這個人情暫且先欠著為好,指不定改日我又得麻煩你。”
這話說的,安隅愣了愣。
麻煩她?不是離婚就是立遺囑。
她倒是不希望人家來麻煩自己。
“那今日之事,多謝姜醫生了,”安隅說了句客套話,掛了電話。
而后,側眸望向唐思和,詢問他怎知曉姜章這號人物,后者道了句:“我哪兒知曉?前臺說的,說人民醫院的姜醫生是心臟科專家。”
前臺?
哦、安隅想起來了。
小姑娘心腸還挺好。
中午,二人到公司附近隨便找了家店解決了午飯,等上菜時,安隅電話響起,看了眼手機拿起來去了外面。
“從醫院出來了嗎?”那側,溫淡嗓音響起。
“剛出來,到公司附近了,準備吃了飯在上去,你呢?吃飯了嗎?”
“正在吃,”徐紹寒的飲食皆有周讓負責,周讓跟著他的這些年,不說百分百摸準了他的口味,也八九不離十了。
“擔憂你廢寢忘食,打個電話提醒你一聲,”男人隨后又加了這么一句。
安隅聞言,笑了笑,站在店外,感受著這夏季的熱風:“我看你是查崗還差不多。”
說著,轉身望了眼店內,見服務員陸陸續續上菜,她道了句:“我先吃飯。”
那側說了聲好,收了電話。
進去,唐思和將燙好的碗筷遞給她。
安隅伸手接過,道了謝,詢問了句:“你那邊如何?”
“還在調查,估計是場漫長的戰場,”唐思何伸手舀了碗湯,二人未提及姓名,但或許共事久了,默契十足。
“拖得越久對對方越有利,”安隅伸手用湯勺撥了撥湯面上的油漬。
“流程擺在那里,沒辦法,”唐思和無奈道了句。
似是不想在這里聊及關于趙波案件的話題,不動聲色的將話語岔開了。
“上次你沒接的那個案子,被對家接了,鬧得滿城風雨。”
“宋棠那日跟我說案件詳情時我就覺得是個燙手山芋,對家接的是被告還是原告?”
“被告,”唐思和開口,望著安隅的目光帶著些許打量。
那赤裸裸的目光帶著些許算計,看的安隅稍有些蒙圈:“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這么好的機會不去參一腳?”
“你當我閑?”
宋母將將醒來,忘了眼緋白的天花板,而后將視線落在一旁跨著臉的宋棠身上,問了句:“我在哪兒?”
后者,沒好氣的回了句:“閻王殿。”
“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了,看見你我頭疼,”宋母被噎著愣了半晌才甩出這么一句話。
“看見我頭疼你還巴巴的找到我公司?找上門來被氣?”宋棠伸手,從一旁的果籃里拿出蘋果,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刀子。
緩緩的削起了皮。
“你不干那缺德事兒我能找你公司去?”
“我干什么缺德事兒了?殺人了放火了還是破壞人家家庭了睡人家老公了?”宋棠一句話將宋母懟到了墻上去。
這場嘴皮子真真是厲害著。
“違背父母之意媒妁之言還不算缺德?”
“你再睡一覺,睡著之前告訴自己,讓老天爺帶著你穿個越,穿到大清去,留在這二十一世紀真是委屈您了。”
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不給我定個娃娃親啊?
都什么老古董了還能拿上來叨叨。
“宋棠,”宋母被氣的不行,大抵是生病了,沒了剛剛那氣勢,這一聲吼起來稍顯的有些底氣不足。
“吼吧!多吼幾句,你那點退休金頂多也就夠來個兩三趟的。”
“過分點兒,直接上西天,上去之前您可得想想清楚了,您這輩子任勞任怨的呆在學校那個地方,從青春正好干到了老,這退休金還沒拿兩年就駕崩了,好了誰,您自己算算,”說著,宋棠伸手切下蘋果,往宋母嘴里去了嗎?
沒有。
往自己嘴里去了。
宋棠嘎吱嘎吱的嚼著蘋果,望著宋母,一副你好好想想的表情。
而躺在床上的人即便是被氣的吹胡子瞪眼,也沒辦法啊!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
“瞎說,”宋棠切下手中蘋果,在道:“我是讓您自己掂量掂量。”
“你昨晚為啥沒去?”一想到這個,躺在床上的人就心疼,且還疼的她渾身難受。
“我為啥要去?你都要把我當大白菜賣了,我還喜巴巴的跑上去被你賣啊?你當我腦子跟你一樣啊?”
“不想相親有本事你給我找個男朋友回來啊!”
“三條腿的狗沒有兩條腿的男人還沒有了嗎?你急個啥?”
“有本事你給我帶個回來啊!”
“你去菜市場買菜還得挑一挑呢!你急個啥。”
“你都挑多久了?”
“你買個土豆還得挑上十分鐘,我找個老公我多挑會兒怎么了?”
午后下班,安隅又去了趟醫院,帶著些許補品與水果,葉城幫著一起提了上去。
站在門口還未進去,便聽見屋內母女二人那驚悚的對話。
葉城眼看著屋子里的氣氛不大對勁兒,望了眼站在門口的宋棠,又好笑有為難,憋著笑意問了句:“要進去嗎?”
在不進去,她擔心床上那人會被氣死。
屋內的人爭吵不休,屋外的人笑的渾身發抖。
安隅呢?
她也是笑的不行,時常聽聞宋棠吐槽,但今日這種就近觀賞還是頭一次。
抿了抿唇,收斂了唇邊的笑意,伸手敲了敲病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