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成了精衛。”
聞言，君慕淺眼神微凝：“那你的仇報了么？”
“報了。”炎月似乎也不知道她從人變成鳥兒的那一段時日內，到底發生了什么，她淡淡道，“我再次有意識之后，就聽見東海邊的漁民們說，東海龍王的長子死了，是突然暴斃的，連東海龍王都不知道兇手到底是誰。”
君慕淺眸光一沉。
炎月又道：“祖龍已經重傷，根本無力去探查這件事情，龍族也只能不了了之。”
她微微搖頭，似是嘆息：“再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我總想著要去銜來石子和樹枝投到東海之中，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種力量在控制著我一樣，東海不平，我就不能停。”
君慕淺沒言聲。
炎月輕聲道：“到我死，我都無法擺脫，死的時候，我倒是還有一種解脫感。”
“那個聲音……”君慕淺終于開口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炎月迷茫了幾分，“它來的太過詭異，后來也沒有再出現過了，如果非要我給它取一個名字，只能是……”
她緩緩二字：“心魔！”
君慕淺的瞳孔微微放大：“心魔？”
“我想要給敖玥報仇的信念太過強烈，可能直接生出了心魔。”炎月無奈一笑，“但我能肯定那個聲音是真正存在的，否則我不可能在沒查清敖玥到底有沒有死之后，那么沖動地就去為他報仇。”
“敖玥沒死？”
“差點就死了，不過幸好東皇陛下路過了不周山，將他救了，只是為了讓龍族安心，很是隱秘，我當時也不知道。”
君慕淺眸色深了深：“你又為何會在這里，這里不是祖龍之墓么？”
“啊，是。”炎月頷首，“因為我死后，魂魄根本無所依，不能修靈，連六道輪回都無法進入，別說轉世了，牲畜都是無法做的。”
“我看不清，摸不見，不知漂泊了多久，才被東皇陛下發現。”
“只是，他竟然也救不了我。”
君慕淺心中驟沉。
連東皇都救不了？
東皇可當時的天地至尊，也就比媧皇弱了一籌。
“他只能讓我意識恢復，和敖玥見面。”炎月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我這個樣子就算勉強立于人世，也是無濟于事的，后來我也就放棄了，等待著我的魂魄徹底煙消云散。”
君慕淺點頭。
“又不知過了過久，我再度聽到了東皇的聲音，他讓我去駐守龍泉洞。”炎月這時看了過來，“他說，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會遇到一個人，我要把龍珠，交給這個人，讓龍族得以復生！”
君慕淺微微一震：“說的是我？”
原來，祖龍的龍珠竟然也不是遁入了虛無，而是在精衛的手中！
“我不知道，但只有你。”炎月聳了聳肩，又恢復了身為神農之女的淘氣和狡黠，“所以，不是你，也得是你。”
“不是我，也得是我？”君慕淺無言到直笑，“可東皇陛下為什么要讓你把祖龍的龍珠給我，不是直接給敖玥？”
聽到這個問題，炎月也不知如何作答了，她撓了撓頭：“有可能你以前是一條龍？”
君慕淺：“……”
她寧愿當一只兔子，被她家美人順毛。
那種感覺，才是舒服至極。
嗯，回頭就用七十二變試試。
“反正，這龍珠就是你的了。”炎月索性也不想了，反而別有深意道，“世間萬事如何發展，都有它既定的道理，急不得，強求不得。”
她抬起右手，在虛空中抓了一下。
張開來之后，掌心之中就出現了一枚金色的圓珠。
足有鵝蛋大小，散發著淡淡的金輝，神圣而古奧。
君慕淺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握在手心之中，冰涼冰涼的。
接觸的那一剎那，似乎有一條五爪金龍長吟一聲，朝著她飛掠而來。
龍珠是龍族最精純的力量所在，如同靈獸的獸丹一樣。
祖龍雖死，但他將畢生所剩的功力和血脈之力都凝聚在了這一顆龍珠之上。
好似知道今后龍族會滅亡，才特意這么做一樣。
“呼……”炎月松了一口氣，她眨了眨眼睛，“把龍珠交出去了，我也可以睡個好覺了。”
她頓了頓，又微微一笑：“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么時候了，如果有可能的話，請你去見見敖玥吧，告訴他，我一切安好。”
“好，如果有可能。”君慕淺應了。
下一秒，她驀地發現，炎月的身影正在變淡。
仿佛，即將要真正的變成泡沫，歸位虛無。
執念，要消了。
而炎月所構造出來的精神世界，也在慢慢地崩潰。
在一片震動之中，君慕淺緊緊地盯著炎月，忽然脫口：“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魔祖羅睺，他是誰？”
那個能以一己之力挑撥了龍鳳麒麟三族的人，究竟是誰？
炎月最后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來，緩緩開口說了幾個字。
可是，君慕淺已經聽不到了。
“唰——”
視線由模糊到再度清晰，君慕淺的身子晃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穩住了。
猛地一睜眼，卻發現她已經徹底離開了炎月的精神世界，重新回到了崩塌的龍墓之中。
“轟隆隆——”
轟鳴聲還在繼續，但周圍的人，卻像是陷入了某種魔障一般，都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反應。
有鴻蒙宮的弟子甚至都被落下來的石塊給砸到了，依舊沒睜開眼。
君慕淺眸光一凜，直接祭出了本命神符。
強悍磅礴的靈魂之力沖天而起，瞬間席卷了半個宮殿。
來自靈魂中的喝聲——
“醒來！”
“嗡——！”
仿佛經歷了很長的一段沉睡，慕影幾人才有些疲倦地睜開了眼。
這一瞧，齊齊地愣住了。
還是君慕淺又喝了一聲：“哥哥，舅舅，快出去，等什么？”
慕影迅速回神，抱著泠音就朝著宮殿外面暴掠而出。
蘇傾璃、扶蘇和長流，也緊隨其后。
倒是敖冽愣了一下：“慕姑娘，這……”
他伸出手搓了搓后頸，邊犯病邊往外走：“不會是被本太子給震住了吧？”
“咔嚓咔嚓。”
上端的穹頂已經完全裂開了，石塊在瘋狂地往下落。
沒有經過煉體的靈修，早就被這些石塊砸死了。
一瞬間，尸體無數。
君慕淺環顧了一周，都沒發現容輕的身影，她的臉色終于變了：“輕美人？！”
她向來不會太多擔心容輕，因為他的實力擺在那里。
可是這個龍墓和精衛還有東皇有關，焉能知會不會出現什么危險？
君慕淺躲避著掉下來的石塊，在半坍塌的宮殿里迅速地飛掠著。
但是，一圈下來之后，都沒能發現那抹讓人魂牽夢繞的緋色。
君慕淺很是果斷，她也不在龍墓中停留半步，直接選擇出去找。
慕影等人就在外面，見她出來，紛紛迎上前來。
“小淺，沒事吧？”
“我沒事。”君慕淺搖了搖頭，“但是輕美人不見了。”
她接著散發出靈識，尋找著容輕的蹤跡。
然而，依舊沒有尋到。
“妹婿不見了？”慕影眉頭一皺，“我沒見到他出來過。”
“我再去找找。”君慕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事，我很冷靜。”
扶蘇啞然失笑：“小淺，你看看你的手都顫成什么樣子了，你還說你冷靜？”
君慕淺愣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身后。
她涼涼地看了扶蘇一眼：“我就不信，阿璃若是不見了，你手不顫。”
“顫。”扶蘇笑笑，說得云淡風輕，“何止是手顫，心都在顫。”
蘇傾璃搖了搖頭，有些失笑，她又道：“小公子，別急，我們一起找。”
君慕淺點頭：“麻煩了。”
但，就在她準備開找的時候，卻有一道聲音，從她的腦海中直接響起。
“慕慕……”
君慕淺猛地止住了身子，同樣在腦海里問：“輕美人，你沒事吧？”
容輕的聲音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我沒事，只是出了一點問題，我現在在離東海很遙遠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就會回去。”
“你不會……”君慕淺卻是有些不信，“又背著我做什么兇險的事情去了吧？”
“怎么會？”低喃聲就像是從耳邊響起的一樣，“以后，什么都會先給慕慕說。”
“說話算話。”君慕淺松了一口氣，“最多給你三天，必須回來，要不然我就去找你了，你知道的，你攔不住我。”
容輕輕笑：“好。”
得到了保證之后，君慕淺終于安心了，她抬頭道：“阿璃，不用找了，他去忙了，過幾日便回來。”
蘇傾璃也停住，明白了幾分，她戲謔道：“看來，你家男人是知道你肯定會慌神，都算準了你的底線，專門在這個關鍵點同你說。”
君慕淺眼皮一跳：“……”
還是真的。
容輕要是再遲一秒，她就要翻東海了。
“這了解，真的是太深了。”蘇傾璃哼了一聲，“有些人，學著點。”
聽到這話，扶蘇唇角一牽：“我和容兄不同，我喜歡的了解，應該是身體上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塊糕點堵住了嘴。
蘇傾璃有些惱怒：“給朕閉嘴。“
剛才拿出了一塊新糕點的泠音：“……”
那是她的！
不開心！
慕影哭笑不得，只能又掏出來了一塊：“阿泠，還有呢。”
泠音氣鼓鼓地接過，才滿意地開始吃。
君慕淺看向一旁的敖冽，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敖冽，我有話要和你講。”
“嗯？”敖冽回頭，眉梢一挑，“什么事，慕姑娘但說無妨。”
心里，還在無限的嘆氣。
他一來，龍墓就玩完，難道是老天都在阻礙著他？
君慕淺看了一下周圍，頷首道：“這里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兒吧。”
慕影點了點頭：“走。”
眾人剛一轉身——
“轟隆！”
身后，塌了一半的宮殿竟是炸了開來。
下一秒，兇悍的靈力涌起，如潮水一般浩浩蕩蕩。
君慕淺眉目一動，靈魂之力再起，就擋住了這迎面而來的靈力。
又是“轟”的一聲響，塌方的石塊之中，就蹦出了數道身影。
帝曜的神色略顯狼狽，身上的衣服都被勾爛了。
站在他身后的池瑤，和其他鴻蒙宮數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
連龍墓還沒有查看，居然就崩了？
他們還怎么回去交代？
池瑤咬牙：“曜大哥，這下怎么辦？”
“不急。”帝曜卻是低笑了起來，“我們要的東西，已經有了。”
頭一偏，目光就落在了紫衣女子的身上。
“別藏了，龍珠就在你身上。”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驚。
敖冽微微睜大雙眸：“龍珠？！”
君慕淺轉過身來，眸光微斂。
“本想著，還要去神族一趟，現在看來，也不必了。”帝曜背著雙手，揚唇一笑，定定道，“龍珠給我，我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