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能夠這么問，顯然是記憶還停留在了幾十萬年之前。
那么豈不是說，這個墓府也是在人族和巫族大戰的前夕，就已經建造好了？
而且，應龍又怎么會失去意識，被困在這里幾十萬年？
久久沒等來回答，應龍陡然焦急了幾分，發出了一聲低吼，前爪一抬，就要抓住君慕淺的肩膀。
但他早已因為長時間被困，靈力所剩無幾，這一抓根本沒有任何威脅力。
容輕抬手擋住，口吻淡淡：“你先恢復人形。”
聽到這句話，應龍才終于意識到了有幾分不對。
他遲疑地看了一下他面前的三人，龍首動了動，又看了看自己。
隨后，“嘭”的一聲響，白霧浮現又散開，道路再次開闊清明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俊的青年。
青年穿著深黃色的長袍，面色蒼白，雙眸卻炯炯有神，像是黑夜中燃起的燈火，明亮萬分。
變回人形之后，應龍的第一個問題還是：“三位陛下呢？”
君慕淺盯著他，神色平靜：“你所侍奉的三位陛下，皆已隕落。”
“這不可能！”應龍吃了一驚，“三位陛下怎么可能隕落？！”
“有何不可？”君慕淺淡淡，“人類之軀，若不成神，終究會灰飛煙滅，三位陛下也只是大羅金仙而已。”
在洪荒這個宇宙之中，人類想要成神，必須突破到混元大羅金仙。
否則，依然會于歷史的滾滾長河中泯滅。
“不錯。”孔宣點了點頭，“你若說是人間三皇，我倒還是知曉。”
驚才絕艷，也難以形容三皇。
他們可是目前唯一以人類之軀成為大羅金仙的存在，雖然只是堪堪踏入，名聲卻震徹三界，西方極樂世界也為之忌憚。
可惜的便是人族和巫族那一戰之后，三皇也受了不輕的傷，沒過多久，就接連逝去了。
之所以這次人巫大戰不算是洪荒的量劫之一，便是這場戰爭并沒有左右三界的局勢。
不像封神之戰，表面上是人類、妖族和后天魔神的競爭，實際上在背后操控下棋的是天道圣人。
一場封神之戰下來，連天道圣人麾下的勢力都是元氣大傷。
人族和巫族的戰爭在天庭看來也不過只是小打小鬧，又如何影響得了洪荒？
“怎么會這樣？不……不該是這樣的！”應龍的臉色更加蒼白，完全不能相信，“那戰爭呢？難道我們輸了？！”
還沒等到回答，他整個人忽然間就傾頹了下來，失聲喃喃：“我奉女媧娘娘之命下凡幫助三位陛下，好不容易才斬殺了巫族的那些大巫，沒想到……”
說到最后，竟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孔宣聽得一頭霧水：“他這是怎么了，這么激動？”
“大概是壯志難酬。”君慕淺微微搖頭，淡淡一嘆，“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這有什么好哭的？”久居高位的孔宣還是不能理解，“沒完成就接著完成，不就行了？”
那若非是魔祖羅睺重新出現了，他就算想給他母親報仇都無門無路，他不得哭死？
聞言，君慕淺撂給了他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
“嗯，每個人不一樣。”容輕開口了，嗓音清冷，“不是所有人都跟師兄有一樣的心里承受力。”
孔宣：“……”
他怎么覺得他被嘲諷了？
過了有幾分鐘，應龍才終于停止了痛哭，他艱難地緩和了一下心情，勉強笑了一下：“那敢問三位，女魃呢？”
女魃又是誰？
孔雀大明王陷入了迷之沉默之中。
看來，他果真是退隱三界太久了，什么人都不認識了。
“現在，是三皇故去之后的幾十萬年了。”君慕淺慢慢解釋，“你說的女魃我識得，但并未聽過她的什么消息，是死是活，我們也不知曉。”
女魃同樣是三皇的部下，書籍中記載她是旱神，也是一位貌美的神女，曾經和應龍一起助三皇斬蚩尤、刑天。
既然應龍是媧皇派下來的，那么女魃也應是如此了。
“幾十萬年？！”應龍又是一驚，面上流露出了幾分不可思議，“那我怎么……”
突然，他的話語斷掉了。
他猛地捂著頭，眼前不斷地有破碎的畫面閃過，讓他頭疼欲裂。
君慕淺的眸光一緊，銳利了幾分：“你想起來了什么？”
“我想起……想起來……”應龍喃喃，“我好像當時被俘虜了，但是之后發生了什么……我就不記得了。”
他抬頭，茫然了幾分：“再有記憶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你們。”
轉眼之間，便是幾十萬年過去。
這樣大的時間跨越，讓他的神經都有些崩潰。
“嗯……”君慕淺沉默了一瞬，“戰爭贏了，你不用擔心。”
人族到底是媧皇親手創造，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子民受苦受難。
“贏了啊？”應龍一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贏了就好，那就好……”
君慕淺皺眉：“你當真不記得你被俘虜之后的事情了？”
她能夠看出來應龍眼下的修為，是太乙真仙。
那么在人族和巫族打仗的時候，他怎么也應該是太乙金仙的層次。
想要活捉一個太乙金仙，比殺了他還難。
除非，巫族之內還有活著的混元大羅金仙！
“不記得了……”應龍努力地回想著，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仿佛在剛才，那些破碎的畫面就已經完全碎裂，再不復存。
聽到這話，君慕淺和容輕對視了一眼，想法不謀而合了。
有古怪。
巫族抓了應龍沒有殺他，反而把他放在了地皇的墓府之中，讓他在這里充當守衛者的角色。
巫族到底在謀劃著什么？
“咳咳……”君慕淺輕咳了幾聲，“輕美人，我能不能……”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容輕打斷了，他語氣是難得地冰冷：“不能。”
“我保證，保證！”君慕淺震驚于他的敏銳，只能開始哄，“我就是查看一下他的記憶，用本命神符，不會傷到元神的。”
她真的沒有那么脆弱。
聽到這話，容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不信。”
頓了頓，他輕輕冷笑：“我不在的時候，你都能把自己玩死。”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君慕淺被噎住了，但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她嘀咕，“那這不是你在嗎？你看著我，我就不會亂來。”
她眨了眨眼眸，聲音軟了幾寸：“好不好？嗯？輕美人？”
容輕按了按眉心，發現自己也委實是抵抗不了自家君后這個模樣 他微微抿唇，還是同意了：“僅此一次。”
“就一次。”君慕淺應了，她轉頭看向還處于迷茫之中的應龍，“我有辦法可以看你的記憶，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
以她現在的能力，不會在探取別人的記憶的時候給他們造成元神上的傷害。
而且，加上心之大道的輔助會更加方便。
孔宣有些意外：“慕姑娘還有這樣的本事？”
難不成，是他師尊又跟以前教小師弟一樣，偷偷摸摸地教了些什么？
“也不算什么本事。”君慕淺再問應龍，“你愿意么？”
應龍沒有絲毫的猶豫：“愿意，全憑姑娘了。”
“嗯。”君慕淺抬手，“可能會有一點疼。”
素白的掌心一轉，本命神符無聲而出。
淡淡的金光旋轉開來，在空中凝聚成了一縷縷絲線，慢慢地滲透進了應龍的身體之中。
應龍的身子猛地一顫，額頭上冒出了汗，他咬牙，忍受著突來的疼痛。
孔宣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探測記憶的方法，他來了幾分興致：“如何？”
剛一靠近，他的神色就變了變。
他小師妹……好強大的元神！
他師尊果然是又受了一個變態啊。
自是把孔宣當成了自家人，君慕淺也沒再隱瞞。
她微垂著眸，加大了元神之力的輸出。
應龍悶哼了一聲，唇邊滲出了幾分鮮血。
“有一段記憶被封住了。”君慕淺擰眉，“我試試能不能解開來。”
她偏頭：“輕美人，幫我制止住他，他現在身子孱弱，可能會受不了。”
“好。”容輕頷首，也抬起手來，按住了應龍的肩膀。
元神之力第三次加大了，應龍如同篩子一般，顫抖得厲害。
君慕淺的眉越擰越緊：“好強大的封印之力……”
若論對靈符的掌控，洪荒也不一定有人在她之上。
而封印了應龍記憶的，分明是一種靈符。
這靈符，她倒還是聞所未聞。
不過，難不倒她。
君慕淺屏神凝息，意識全部沉下。
在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古奧森嚴的符號，正是封印應龍記憶的這道靈符。
她憑靠著對靈符的強大掌控力，開始用元神之力拆解這個靈符。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靈符的威力也在逐漸減弱，眼見著就要完全散去的那一刻——
“我想起來了！”應龍的雙眼突然睜開，仿佛憶起了什么驚駭欲絕的事情，他失聲脫口，“女媧娘娘不是退隱三界，她是被關起來了！”
孔宣眼神一厲，手指快如閃電般地探出，直接鎖住了應龍的喉嚨，聲音驟沉：“你說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