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城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淡淡道:“從前是我錯了,就如這次我以為的新任靈女無處可取,可事實并非如此。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下人便是下人,不能與主子相提并論。”
友人咂咂舌,不曉得宋卿城為什么突然改變了想法,但這樣的宋卿城實在是難得,讓他開了眼,知道他還有這樣一面。
宋卿城回頭道:“今日我們先就此分別吧,大典還有半月,我得回去準備準備。”
友人一愣,問:“什么?”
宋卿城沒答他的話,大步走遠,袍角在行走的風中微微揚起。
友人愣愣的,有些莫名其妙:“這人,之前不是還不在意繼任大典的嗎?”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聽見離他不遠的街道上鬧哄哄的,一眼看去,是位男子當街對著位姑娘求娶。
他看了一會,若有所思的想,他大約是知道點宋卿城今日突然如此刻薄的原因了。
果然吶,英雄還是難過美人關。
宋卿城回了宋府,吩咐貼身小廝為他準備大典當日要穿的衣袍服飾,還找來管家特地詢問了大典當日有何特殊忌諱。他學識不凡,對繼任大典當然是知之甚詳,可他覺得自己沒親身經歷過,總擔心會有錯處。
那不僅僅是新任靈女的繼任大典,更是陸瀾的及笄禮,他不想讓其有任何的瑕疵。
宋夫人得知自己的兒子突然關心起繼任大典,心里便突的一下。女人的心思永遠細膩敏感,她招來宋卿城身邊的小廝盤問:“城兒先前出門,是去了何處?”
小廝據實以答:“回夫人,少爺同小侯爺去了陸府拜訪靈女殿下。”小侯爺王之珩正是宋卿城的好友。
宋夫人只覺心涼了半截。
無需去問宋卿城她都知道,她這眼高于頂的寶貝兒子這次是動心了。
宋卿城年過二十還未成親,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清心寡欲的像個仙人。宋夫人跟宋丞相為自家這神仙兒子操心了許久的終身大事,然而宋卿城始終沒有意愿。這次難得他動了凡心,宋夫人原本是該極高興的。
然而此刻,卻是怎么都笑不出來。
偏偏,她這兒子動了最不該動的。
而她這當母親的還不知道如何勸阻。
宋卿城會不知道靈女終身不可有私情嗎?
他當然知道,可他還是要那樣去做,誰都勸不回。
當父母的都不知該如何去開口。
這大約便是早慧的孩子與父母之間的悲哀,孩子對一切知曉明白的太早太清楚,與父母的關系也便生疏。
宋夫人想了又想,最終叮囑小廝道:“如若少爺再去見靈女殿下,便來告訴我。”
兒子她勸不了。但若城兒始終執著的話,她只能去找一找那位靈女殿下了。
前一次和陸南在一起時的那陣疼痛,跟這一次比竟然顯得有些溫柔。
秋城梧唇角抿緊,臉色瞬間煞白,細細密密的冷汗從額角鼻尖往外冒,垂下的眼睫一動不動,雙眼緊合,失去了一切意識。
下屬大驚失色,將秋城梧帶回他在秋居閣的房間,一邊派人聯系“返神”人員,一邊封鎖消息防止傳入秋權兩家以及外人的耳中。
而昏迷中的秋城梧,這次,清楚的看見了他想看的東西。
鳳天朝除了陸家一族超然之外,還有著君、宋兩家是權傾朝野的頂級氏族勛貴。
而宋家出了個頂尖的天才,從出生起就受到了無數人的仰望。
宋卿城是習慣這天才之名的,因為他從小聽到大,也因為他確確實實是個天才。
半歲能言,三歲能詩,五歲能文,十歲敢與文人居士當世鴻儒唇舌相爭闡文論理,十二歲便破例入考場以驚世之作拿下狀元之名,入朝即為副三品大官。
這樣的能力,除了天才,人們也再想不出別的稱呼。
直至陸家另一人的出現,才將宋家這位聞名整個鳳天朝的天才名聲壓了下去。
陸家出了新一代的靈女,靈力之強甚至遠超從前諸位靈女的靈力總和,將是鳳天朝新的信仰,新的神。
宋卿城與一人下棋時,聽見府中婢女的言論,嘴角的笑容淺淡,頗有些不屑。
與他下棋的是他為數不多的友人,瞥見他的笑容,忍不住問道:“怎的?你對這位新任靈女殿下有什么見解?”
宋卿城搖搖頭,笑容溫和的讓人真能信了他的所道所言:“并無,我敬仰的很。”
友人落一子,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棋盤,道:“你啊,咱們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對一人的喜惡我還能看不出來?你分明是瞧不上那位新靈女。人家是惹你了?讓你這般瞧不上她,連下人提到兩句都要這般作態。”
宋卿城跟著落下一子,道:“并非她惹著我,我僅僅是瞧不上陸家靈女而已,換一人來當這靈女,我同樣是這般的態度。”
友人被他逗笑了,捧著腹哈哈道:“你說吧,你且給個理由,整個鳳天朝甚至是皇族都尊崇著靈女,你卻瞧不上?”
宋卿城再落一子,道:“你輸了。”
友人滿不在乎:“輸便輸吧,與你下棋我何時贏過?不談棋局,你還是告訴我你到底瞧不上靈女哪點。”
宋卿城一粒一粒的撿著棋盤上的棋子,慢條斯理道:“陸家靈女不過裝神弄鬼之輩,哪點是值得我瞧上的?她偌大一個陸家,皆是靠著這裝神弄鬼才有如今的超然地位,實則族人個個無德無才,無一人能看。不止靈女,整個陸家都是我瞧不上的。”
友人也不在乎他這番放在外界能掀起軒然大波的言論,嬉笑著往前湊了湊,對著宋卿城道:“那這次你可就錯了,就沖你這番話,我便知道你定然是還未見過那位新任靈女吧?”
“見過又能如何?”宋卿城對這位新靈女興致缺缺。
友人抓住他的手,道:“你去見過就知道了。哎呀,這些就放在這里讓下人收拾就行了,你既然沒見過靈女,我這就帶你去見她,其他暫且不言,至少有一點你是能瞧上的!”
“什么?”
“臉!”
“臉?”宋卿城撫開友人的手,笑了:“且不論你覺著美的女子我會不會喜歡,就算我也覺得美,我便會因為一張臉而瞧得上她?”
“哎呀!”友人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往外走:“我跟你也說不清楚,你去看上一眼便知道了!反正她繼任靈女之位后,你們早晚是要見面的,趕在繼任大典前去認識認識,也免得你在大典之時失態。”
宋卿城無奈跟在友人身后,直奔陸府,要去拜訪新任靈女。
靈女是不好見的,但兩人也沒想到這位靈女如此難得見面。宋卿城不僅是聞名整個鳳天朝的天才,現今也是當朝的一品文官,與靈女見一面是絕對夠格的。
宋卿城被拒絕,也是面帶笑容的,對著陸家的管家道一句“叨擾了”,轉身便離開。月白的錦袍上繡著墨竹,襯著他清絕出塵的容姿,儀態翩然,仿若九天墜入凡間的神仙。
管家看著他的背影,看的有點出神。
然后,他的目光里就出現一道身影,讓他倏然回神,叫道:“殿下!您回來了!”
友人剛追上宋卿城,與他并肩而行,聽見管家的聲音,立刻回頭,一臉不可置信的驚艷,手里拽住宋卿城的衣袖,迫不及待道:“快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靈女回來了!”
宋卿城無奈回頭,隨即便愣怔在原地。
踏馬而來的少女身著紅色勁裝,滿頭青絲學著江湖俠客般用一根發帶高高束在腦后,一手拽著韁繩,頭昂揚著恣意囂張,如玉的臉,如火的唇,猛烈的撞入他的眼簾,烙印在心間。
連她背后的太陽都比不上她耀眼。
少女拉住韁繩,讓棗紅色的駿馬停在大門前,低頭一眼看見宋卿城兩人,絕艷的臉上笑意張揚:“兩位既然是來拜訪我的,那便現在進門做客吧,正巧我有時間。”
她說完,偏頭看一眼身后,姿態中自然的透出一抹親近,道:“杜小九,你送熾火去馬廄,隨后去會客廳找我。”
宋卿城這才注意到,少女的身后還跟著一匹黑色的馬,馬上的是一位身姿挺拔長相俊美的少年,眼尾帶了一顆痣。
而少女那話是對著這少年說的。
那親近的姿態自然也是對著這少年的。
宋卿城只覺得自己突然很嫉妒這少年,嫉妒他與少女的親近,嫉妒他能跟在少女的身后。
杜九低頭應一聲,接過韁繩,帶著馬匹離開。
而少女的目光也落向門前的兩人,邀請道:“二位進來吧。”
“多謝殿下能百忙抽空接待我們二人。”
“不忙,也無需叫什么殿下,我名陸瀾。”
“陸瀾。”秋城梧將這兩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認真咀嚼一番,隨后抬臉笑道:“是,殿下。”
見他不改口,陸瀾也無所謂,轉身進入陸家大門。宋卿城帶著友人跟上。
管家在落后幾步跟在他們身后,而陸南對管家的態度很是冷淡,尤其是與對杜九比起來,差別甚大。
宋卿城心想,又了解了這位殿下更多一點。這位殿下,跟陸家關系不睦。
尚且還未及笄的小姑娘,為何會跟家族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