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罰天雷回歸蒼穹,聚于空中的修士們誰都沒近前去看遭了雷噼的生靈。
他們知道遭了天罰的人還沒死。
半晌,一位大乘打破沉默:“遭了天罰之人必然罪孽深重,早早處理為上,以免他為天仙城招來大禍,諸位可有異議?”
“該。”
“必須抹殺了。”
“誅之為上。”
“天仙城自史以來從沒有遭神罰天雷之人,此人竟開了此例,將來傳去還不知其他城如何笑話天仙城,此人罪不容赦。”
眾大乘修士紛紛附議。
劫變修士與更低一階的修士們沒資格插話,但一致認可大乘修士們的處理方式。
笑大廚僅恍了會神的功夫,大乘們已做出誅殺某小修士的決定,駭得心驚肉跳,趕緊沖過去,大喊:“手下留人手下留人!”:
數百大乘目光唰地望了過去,有大乘認出他來,轉而望向另一邊的十幾位大乘:“里頭的人莫非是你們笑氏子弟?”
火一下燒到自己家族這邊,笑氏家族的修士們齊齊否認:“不是!與我們笑氏無關。”
笑氏家主也在,目光犀利地望向沖同來的人:“笑常開,你認得宅院里的人?”
大乘修士的眼神雖沒露殺意,卻隱隱帶著壓迫,笑大廚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往前幾步,向四方環向行了一圈禮。
“各族真君先請聽我一言,那位遭天罰的小修士非我笑氏子弟,也非我友人,這人本身并無特別之處,與螻蟻差不多,誅殺了也就誅殺了。
但是,將這位安置在這里的人卻是大有來頭,縱使此人罪該萬死,也由不得我們天仙城任意處置。”
“天仙城也是松竹領內的一方大城,誰來頭那么大,令我們天仙城舉全城之力都動不得?”
“天仙城何時誅殺一個罪人也需看他人眼色了?”
“此人背后是哪家仙宗門派不成?”
“將此等罪人送來天仙城,背后之人必是圖謀不軌。”
“誰那么大臉,將人安置在此,為天仙城帶來麻煩,還不容我們等處置?”
“我也想瞧瞧是誰那么大的臉。”
大乘們微怒。
“慎言慎言!真君們請慎言!”大乘真君們出言不遜,笑大廚驚得鼻尖冒汗,飛快地掏出兩幅畫展開舉高置于自己眼前與后腦。
生恐人再出不敬之言,忙喊:“請真君們瞻仰過此畫再論其他也不遲。”
心中不忿的大乘們,目光轉向笑氏的劫變修士,當目光觸及畫上的仙子捧樹圖,不忿、輕慢的情緒瞬間收斂得干干凈凈。
“愿神樹長盛!仙子長健!”
眾修士們向畫致敬。
很多大乘修士更是自動下降了幾尺,讓自己的頭低于畫像,以示敬重。
“這,這是長生樹守護者的仙容,你為何讓我等瞻仰仙子的寶相?”
大乘修士心中驚疑。
“那宅子里的人,正是仙子送來天仙城安置于此處。”為了方便說話,笑大廚小心得將畫卷起來,再送回儲物器里的盒子里盛放。
然后他解釋:“想必城中大族也知兩個多月前有修士在西區任務堂出售破山龍幼獸的事,出售破山龍幼獸的女修正是長生樹守護者。
仙子不愿因自己出現在哪城引得各方勞師動眾款待她,才喬裝打扮遮掩了容顏出行。
仙子將小修士安置在天仙城,五天前已離城遠游,不知去向。
雖不知里頭的小修士做了何事引來天雷神罰,但千真萬確是仙子親自將人安置在此,我愿發靈魂誓以證真假。
真君們也不防看看小修士,她明明遭了天罰,但仍沒死,天道未曾取其性命,便說明此人的生死不該由天仙城定奪。”
也在此刻,四周的修士們茅塞頓開,原來是長生樹守護者帶來的人,難怪遭了神罰雷也沒死!
眾人釋然。
笑家主氣得沖到自家子弟面前,朝著笑常開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氣恨恨地罵:“你個不孝子孫,仙子駕臨天仙城這么大的事你為何知情不報?你個娘希匹的混球,老子真想噼開你的腦袋看看你腦子里裝得是不是一包草……”
堂堂大乘后期的笑家主,暴跳如雷之下毫無形象的大爆粗口。
笑家主對自家子弟興師問罪,各家的修士們誰也沒去勸,誰叫笑氏家族的劫變修士不厚道來著。
笑大廚不敢跑,抬手將家主噴臉自己的唾沫星子抹掉,一臉無奈:“家主,形象形象,您老注意一下形象啊!”
“要什么形象,想到明明有機會瞻仰仙子真人真容,卻因你瞞而不報害得我等與仙子失之交臂,老子就想拆了你的骨頭。”
“家主,這真不能怨我。我也是在仙子即將離開才知曉仙子身份,仙子不許我匯露她的行蹤,我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陰奉陽違。”
“等等,據說出售破山龍幼獸的女修在任務堂外邀請了一位靈膳大師為她做靈膳,那人是你?你與仙子相處兩個多月,你沒認出仙子?”
有好幾位大乘想起了舊事,眼神不善地盯著了笑氏劫變境。
“對,正是我。”笑大廚笑得更無力了:“仙子身邊有四男一女五個小修士,仙子請我為小修士們做靈膳。
仙子身邊的四個小郎天賦卓絕,不到三十歲即修至辟谷境。
原本我不知仙子身份,還想撬墻角,想爭搶一二個小郎收徒,仙子說小郎們有師父,且還是大陸修士仰望的那類大人物。
經我一頓猜,猜出小郎們的師父都是仙士級的人物,從而才知曉了仙子的身份。
仙子也說她帶來的女郎將留在天仙城,托了我暗中看顧一二,仙子擔心被城中修士家族們知曉女郎是她帶來的人,從而給與照顧,難免造成拔苗助長,不利于女郎的成長,從而讓我保密。”
“你個蠢蛋!”笑家主氣得不想說話了,笑氏怎么就出了這么一個不知變通的蠢蛋。
眾修士們也氣得想收拾笑氏劫變修士一頓,不過都沒行動,望向了城主。
天仙城的城主姓宿,宿城主也是最先說要處理了招來天罰的罪人的修士,明白了前因后果,這當兒也頗感為難。
想不出良策,只好退一步:“竟然是仙子安置在此的人,我們還真不好直接處置,由此人自生自滅,諸位以為如何?”
“善。”
各家大乘真君們無異議。
“各真君可以不管,我還得去管一管,不能辜負仙子所托,請諸位真君放心,我不做其他,僅只是喂點藥,保她性命。”
笑大廚主動說明情況,仙子說與小女郎緣份已盡,雖托了他暗中關照,為的是保女郎性命。
如今女郎因為犯了大錯惹怒天道,遭了雷罰氣息微弱,他自然也得保其性命,但與他可不想為此犯了眾怒,有必要提前與城中高階真君報備一下。
“可。”
各家族的大乘真君也沒阻止,竟然是長生樹守護者托了笑氏劫變真君看顧一二,自然不能讓他失信于仙子。
眾目瞪瞪之下,笑大廚倍感壓力,還是義無反顧地飛向已沒了防御陣保護的宅院,徑自抵飛至住宅院上方再落于女郎身側。
小女郎的衣服也被雷燒沒了,皮膚又干又焦,渾身如涂了一層黑漆似的,頗似一根經過了火燒去外皮的焦木。
笑大廚拿出一件袍子裹住女郎,再為她檢查傷勢。
女郎的身軀表面沒什么致命傷,身軀卻元氣大傷,他將神識探入女郎身軀檢查究竟是何原因,赫然發現女郎少了一條靈根!
仙子明明白白說過女郎是火雷雙靈根,然而現在女郎僅余一條金靈根,而金靈根也極為細弱。
女郎的雷靈根哪去了?
滿心驚愕的笑大廚,按下心中的疑問,再查看女郎的神識。
女郎識海也嚴重受損,好似布滿裂痕的瓷器,輕輕一碰它就會“嘩啦”一下支離破碎。
她的神魂更虛弱,好似一團薄煙,風一吹就會消散。
女郎肉軀與神魂皆遭了重創,死是沒死,也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若任其自生自滅,極可能會死掉。
笑大廚查看了女郎的傷勢,掏出幾只瓶子倒出丹藥,再撬開女郎的嘴強先將丹藥喂下去,再給她輸入了一縷靈力。
有丹藥和外來靈力潤養,女郎的氣息一點點增強,約一兩盞茶的功夫后平穩了下來。
女郎沒了性命之憂,笑大廚走到中庭安置陣盤的地方,召出了任務堂為宅院配置的防御陣盤。
女郎還沒將陣盤認主,因此外人也能控制陣盤。
陣盤遭了天雷的強大力量一擊,耗盡了靈氣,但陣盤本身完好無損,若有足夠的靈氣仍然能用。
任務堂為宅院配制的防御陣僅起保護宅院受風雨侵襲和防窺聽的作用,能防得住元嬰以下的階士窺視窺聽,防不了元嬰階或元嬰以上的修士。
笑大廚往陣盤里添加了幾百塊上品靈石為陣盤補充靈力,再飛至高空,然后將陣盤安放在原位,重新開啟防御陣。
一層薄光又將宅院護住。
見眾修士仍沒散,笑大廚近到大乘真君們附近,行了一禮,將女郎情況如實告之:“仙子曾明言女郎是雷火雙靈根,但受了雷罰之后少了一根雷靈根,神魂與肉身皆遭重創,根基受損,哪怕有雄厚的資源精心養著,起碼也得三年五載才能恢復。”
“靈根消失了一條?!”
“這怎么可能?”
大乘真君也不禁變了色,皆難以置信地看向笑氏劫變,懷疑他是不是疏忽大意弄錯了。
“千真萬確。仙子不可能說假話,何況,當初我在院中做靈膳經常與仙子、女郎等人同桌用膳,也感應得到女郎身上有微弱的雷炎之氣,女郎有雷靈根是錯不了的。”笑大廚力證自己絕沒有信口雌黃。
“這么說她的雷靈根是被天道收回去了?”
大乘真君們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天道能賜生靈修煉成仙的機會,自然也能斷掉生靈們修行的機緣!
猜測出來了修士靈根消失的原因,大乘真君們心中響起了警鈴,提警自己一定要以此為戒,萬萬不可做出觸觸天道的孽業。
知曉了遭了雷罰的修士后果,眾大乘真君也無心逗留,相識的互相打了聲招呼,各自化作流光遠去。
大乘真君們離開了,接著是劫變、合道期修士相繼遁走。
高階真君們散了,余下的修士們也紛紛散場。
修士瞬眼就走了個干干凈凈,獨留笑大廚在風中凌亂。
旁的修士走了就走了吧,連笑氏家族也沒誰為自己分憂。
成了孤家寡人的笑大廚默無奈地吁口氣,飛至宅院墻頭,自己進了如意屋,將如意屋放在了門頭屋檐下,默默地為宅子里的人護法。
遭了神罰天雷的人是晦氣的,哪怕女郎擁有雄厚的資源,知道內幕的眾修士與其家族也不會搶奪,怕沾了晦氣。
但那些不知情的人可就未必,尤其前些日子仙子帶著人在城中大肆采購物資,出手闊綽,引起了不少心思活絡的修士們的注意。
在仙子離開后的幾天,已有幾撥修士來過宅院附近踩點。
其中有兩修士見宅院僅有最普通法陣,意圖在半夜強行破陣查探,也是他暗中將人驅離。
如今哪怕某個女修成了人人喊打一般的存在,笑大廚仍盡職地履行自己的看顧之職。
一天過去了,林女郎昏迷不醒。
二天兩過去了,林女郎一動不動的躺著。
三天三夜過去了,林女郎仍處于昏迷中。
就在笑大廚都快呆不住,猶豫著要不要再去幾顆喂藥時,林女郎在第四天的上午時分終于蘇醒。
剛剛從長久的昏迷中查來的林盼好,還不明白發生了何,茫然地盯著上方的薄光,大腦也一片空茫。
過了半晌,她下意識的想坐起來,略略地動了動,一股劇痛傳來,痛得她眼前一陣恍忽。
撕心裂肺般的劇痛,讓林盼好的意識慢慢回籠,她想起白光噼到身上,自己的雷靈根一點點消失的絕望,頭也痛了起來。
腦袋像被尖利的錐子一下一下地刺扎,又像有人拿著大錘對著腦袋一下一下地捶打,頭痛得像下一刻就會爆裂。
四肢百骸也像被一刀刀地剁砍著,用火炙燒著,疼痛鋪天蓋地的涌來,林盼好再次被疼痛淹沒,意識也又一次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