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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楚子蘭

  日達木子的事情過后,涼州衛很是忙碌了一段日子。

  戰死的新兵們埋葬立碑之后,還要對著軍籍冊記名,等日后回到朔京,要為新兵的家人們發放喪費恤銀。死去的新兵們都是哨兵,大都還很年輕。來涼州衛不到一年就戰死,平日里朝夕相處的伙伴們也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

  不過消沉歸消沉,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尤其是經過此次之后,涼州衛并不如往昔那般安全。肖玨吩咐沈總教頭開始操練新列陣演練——真要遇到了敵人,新兵們唯有學會軍陣布局,方可殺敵制勝。

  南府兵并未全到涼州,肖玨從慶南趕回來時,帶來了一萬南府兵,九旗營仍留在慶南,未曾跟來。如今涼州城已成眾矢之的,實在不適合出風頭。

  南府兵的日訓,和涼州衛的日訓不一樣,果如肖玨所說,日訓時長和總量,是涼州衛這頭的三倍。涼州衛的新兵們每每瞧見南府兵們日訓的勁頭,都忍不住感嘆佩服。

  一時間,原來空曠的演武場,居然熱鬧了起來。白月山下,五鹿河邊,隨時都是兵士們的身影。

  禾晏的傷也在一日日好起來。

  林雙鶴的醫術,是要沈暮雪精妙多了,原先以為這樣的傷,不躺個一年半載的好不了,如今照這速度,再過兩個月,禾晏覺得自己還能去演武場活蹦亂跳。

  宋陶陶將湯羹放到禾晏面前,看著禾晏喝光后,就端著碗出去了。小姑娘自己不會做飯,便去伙頭兵那里仗著自己大小姐的身份打劫,打劫來吃的喂禾晏。禾晏有時候都會油然而生一種自己仿佛吃軟飯的錯覺,不過起先還有些不好意思,次數多了,倒也習以為常。

  畢竟湯是很好喝的,若是小姑娘不用那種看自己寶貝一般的眼神看她的話,就更好了。

  房間的另一頭,隱隱約約傳來人的聲音,似乎是梁平的,還有些激動。

  禾晏在床上考慮了一下,便起身拄著棍子下了床。

  她掏出袖中的銀絲,捅進了鎖里,撬鎖這回事做的多了,也就輕車熟路。還好肖玨對她這種行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曾將鎖換成更復雜的“士”字形。肖玨平日里重要的公文大抵也不在這屋中,是以才這般松散。

  禾晏將中門推開一小條縫,見肖玨面前跪著一人,竟是許久不見的杜茂。自從日達木子那事出了以后,雷候奸細的身份暴露。作為雷候的親戚,當初的舉薦人杜茂便不見蹤跡。聽程鯉素說杜茂似乎是被關起來了,禾晏也能理解,雷候既是內奸,誰也不能保證杜茂就是清白的。

  如今杜茂出現在這里,大抵是冤屈被洗清了。

  屋里除了跪著的杜茂以外,還站著一眾教頭。禾晏瞧見梁平上前一步,央求道:“都督,杜教頭與雷候多年未見,雷候是內奸一事,他是真的不知情。還請都督網開一面。”

  “是啊,都督,”馬大梅也忍不住開口,“杜教頭在涼州衛已經呆了十年了,從未出過半點差錯,若非雷候有意隱瞞,也不會成如今地步。請都督看在杜教頭這么多年苦勞的份上,從輕責罰。”

  眾教頭紛紛附和,為杜茂求情。

  杜茂二十多歲起便來了涼州衛,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十年。成日在衛所也沒什么可以玩鬧的,至多也就逢年過節,教頭們聚在一起喝喝酒。平日里做的事,不是練兵就是守地。

  教頭們情誼深厚,自然不愿見杜茂被雷候連累的丟了性命,心中不忍,這才來求情。

  沈瀚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都沒說。并非他與杜茂感情不深,而是縱然只有不到一年的相處時間,沈瀚也清楚面前這位肖二公子,絕不是會為了旁人三言兩語改掉主意之人。

  果然,肖玨沒有理會旁人的說法,看向杜茂,只道:“你打算如何?”

  禾晏還記得剛來涼州衛的時候,這個叫杜茂的教頭與梁平關系頗好,時常與梁平抬杠,在一眾教頭中,生的算年輕。如今不過短短幾日,便仿佛老了十歲,鬢角生出零星的幾絲白發,神情也蒼老了許多。

  杜茂開口,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杜茂愿接受責罰。”

  “杜茂!”梁平急的叫他的名字。

  “是我沒有打聽清楚雷候如今的身份便貿然舉薦他進了衛所,此為瀆職。”杜茂道:“都督責罰我也是應該。”

  “你確實瀆職。”肖玨平靜開口,“因為你,涼州衛死了不少新兵。”

  還想要繼續勸解的教頭們動作一頓,沒敢開口。

  “死了的人不會復活。”肖玨道:“明白嗎?”

  “杜茂明白。”

  屋子里寂靜無聲,梁平看向杜茂的神情已是絕望。

  “我不取你性命。”

  此話一出,屋中人皆是一愣,禾晏也怔住。

  肖玨道:“你走吧。”

  “都督……”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涼州衛的教頭。”肖玨站起身,往屋外走,“日后也不必回來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屋里沉默片刻后,馬大梅才回過神,去拉仍跪在地上的杜茂:“好了,好了,都督也算是對你網開一面,快起來。”

  杜茂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嚎啕起來。

  屋里眾人的安慰并著杜茂的哭聲,吵得禾晏有些腦門疼。她抓起衣裳隨手披在身上,拄著棍子也跟著出了門,甫一出門,便被外頭的風雪吹得打了個寒顫。

  肖玨呢?禾晏四處望了望,這人剛才出了門,這會兒就沒影了?會飛不成?

  “找我?”有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嚇得禾晏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抓穩手中的棍子。

  她轉過身,見肖玨站在她身后,揚眉盯著她,問:“有事?”

  “沒、沒事。”禾晏作勢望天,“天氣很好,我出來走走。”

  肖玨瞥一眼外頭沙子般的雪粒,嘲道:“我以為你是方才偷聽的不夠,有話想親自問我。”

  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偷聽?這就尷尬了。禾晏撓了撓頭,“都督耳力真好。”

  肖玨彎唇,“不及你。”

  “說罷,”他問:“找我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禾晏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識的跟了出來。她詞窮了一刻,想了想,道:“都督,你對杜教頭還是手下留情了啊。”

  教頭們與杜茂私交甚篤是一回事,杜茂自己犯了錯又是回事。禾晏還以為,以肖玨的性子,杜茂難逃一死,沒料到最后,也只是將他驅逐出涼州衛而已。

  肖玨笑了一聲,似是覺得她的話好笑,“手下留情?”

  “是啊,若換做是我……”

  “換做是你怎樣?”

  禾晏突然說不出來。

  換做是她會怎樣?她從小兵到副將到將軍,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其實飛鴻將軍治下,并不比肖玨仁慈多少。不過大多時候,旁人都下意識的忽略掉了,只因為她平日里與部下打作一團,也并不會如肖玨那般有著不近人情的“豐功偉績”。

  若是她,她會下令取走杜茂的性命嗎?

  “換做是我,我也不會。”禾晏道:“取走杜茂性命,看似軍令嚴整,實則傷人心。涼州衛才剛經過日達木子一事,人心若散,涼州衛便如一盤散沙,難以立起來。”

  肖玨看向她的目光里,帶了幾分意外:“不錯。”

  禾晏得意道:“我早說了,我是涼州衛第一。我很聰明的,怎么樣,都督,能不能讓我進九旗營?”

  肖玨彎了一下嘴角:“不能。”

  這人還真是固執。禾晏正要再為自己爭辯幾句,就見他轉身繼續往前走,禾晏拄著棍子跟上去,問:“都督去哪兒?”

  “演武場。”

  “要去看練兵么?”禾晏道:“我也去!”

  她受了傷后,自然不能跟著日訓。日日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在屋外拄著棍子走兩圈,實在無聊的緊。縱然宋陶陶和程鯉素循著空子就過來陪她說話,但這二人,一個只記得京城中哪家姑娘生的美哪位夫人又喜得麟兒的瑣事,一個除了吃喝玩樂什么也不知道,禾晏與他們說話,費勁的厲害。唯一一個還能說上兩句話的林雙鶴,還被沈暮雪給請到醫館幫忙給受傷的兵士熬藥去了。

  是以,肖玨一說去演武場,禾晏就有些蠢蠢欲動。

  雪下小了些,外面也沒方才那般冷了。禾晏拄著棍子走不快,抱怨道:“都督,你等一下我!”

  這般理直氣壯地語氣令肖玨的腳步也忍不住頓了一下,他反問:“我是你的仆人?”

  “不是,”禾晏回過神來,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咱們可以走的慢點,順便聊點別的事,咳,雷候那頭有沒有說,日達木子為何會來咱們衛所找茬啊?西羌之亂不是早被飛鴻將軍平定了,羌族又哪里來的這么多兵士?”

  數萬兵士,現在的羌族,真有這么多人馬?禾晏當初與日達木基交手,對羌族什么情況再熟悉不過,總覺得不太對勁。

  “不是羌族,”肖玨難得回答了禾晏的疑問,“是烏托人。”

  “烏托人?”這一回,是真的出乎禾晏的意料了。

  肖玨瞥她一眼,將她驚訝的神情盡收眼底,淡道:“你有什么想法?”

  這是在考她?禾晏問:“日達木子是烏托人嗎?”

  肖玨無言了片刻,才道:“他不是烏托人,但除了日達木子以及之前與你交過手的幾個親信外,其余兵士,皆是烏托人。”

  “都督可確定無疑?”

  肖玨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確定。”

  “倘若真是烏托人,”禾晏的聲音,已經帶了三分凝重,“那烏托人所圖的,就不僅僅只是一個涼州衛了。”

  “此話怎講?”

  “烏托國近年來豢養兵隊,勢力雄厚,老在邊關處騷擾百姓,本就存了試探之意。如今來到涼州衛,卻以羌族為由,將自己藏于暗處,是想借著羌族的名頭先在大魏胡作非為。”

  “都督不妨想想,如果當時您真的去了漳臺,援救不及,等那些烏托人占了涼州衛,再奪了城池,涼州城被烏托人占領,猶如在大魏邊關撕出一條口子,他們可一路西上,長驅直入,順著河道往前,一直到京城。”

  肖玨抬了抬眼:“就這些?”

  “大魏恐有內奸通敵叛國,”禾晏道:“此人有烏托人私下有往,并且與都督是舊識。”

  肖玨:“繼續說。”

  “能在涼州衛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親信,還能在漳臺傳出假消息,此人地位不低,且人脈廣落,知曉都督在涼州衛便固若金湯,先調虎離山將都督引走,此人一定很畏懼您。所以,”禾晏看向肖玨:“或許有這么一個人,在朝中地位很高,過去又同都督交過手但沒有討到好處,如果有這么一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了。”

  肖玨視線凝著她,索性道:“那你不妨說說,這個人是誰?”

  這下禾晏可覺得真是莫名其妙了,她與肖玨雖有同窗之誼,但也只是一年而已。而后多年未見,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肖玨因為肖仲武的事,深陷朝堂旋渦,可她清清白白一個人,靠軍功硬生生晉升,日日呆在邊關營帳,是以朝廷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她如何能猜到那個人是誰?

  縱然是考校,這也太難了,又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睡覺都能睡成賢昌館第一。

  想到之前袁寶鎮的事,禾晏隨口道:“徐敬甫?”

  肖玨一怔。

  禾晏見他神情,心中一動:“真是他?”

  肖玨沒有回答。

  “徐敬甫居然通敵叛國?”禾晏大驚,“他瘋了!他可是當朝宰相,做這種事對他有什么好處!”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肖玨不咸不淡道:“沒有證據的事,隨時可以告你污蔑朝廷官員。”

  禾晏心想,誰還不是個朝廷官員了?她前生做飛鴻將軍時,也是吃皇糧的。

  “可是,可是……”她還想說什么,肖玨已經停下腳步往前前方,不遠處,傳來兵士低喝列陣的聲音。

  不知不覺,他們二人,已經走到了演武場。

  演武場原先只有涼州衛的新兵日訓,如今分成了東西兩面,東面是南府兵在練兵,西面才是涼州衛的人。此刻兩方同時練兵,差距就出來了。

  南府兵的副總兵正在操練步圍,都不需要人指揮,瞧著便讓人覺得士風勁勇,所向無敵。而涼州衛的新兵,如今才剛剛開始學習列陣,難免有些手忙腳亂,沈瀚站在高臺上,卯足了勁兒的吼。

  禾晏瞧著瞧著,遲疑道:“這是在練……魚鱗陣?”

  肖玨側眸看了她一眼,問:“你知道?”

  來了來了,他又來考人了。禾晏雖然對肖玨時不時的提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想著或許他是在為考驗自己能否進九旗營做準備,只得認認真真的答:“梯次分布,前端微凸,中央集結主要兵力,再分作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對敵之時,可集中兵力對敵陣中央發起猛攻,不過弱點在于尾側。敵軍若從尾側突破,可破此陣。就是魚鱗陣沒錯啊,只是……”她道:“他們太松散了。”

  太松散了!要按他們這么慢吞吞的列好陣,早被人打死五回了。

  肖玨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突然勾唇道:“不賴嘛。”

  禾晏很得意。努力到底還是有收獲的,誰能想到當年賢昌館倒數第一,如今對兵法熟記于心,縱然是面對賢昌館第一的提問,也能輕輕松松回答的上來。這些年仗沒白發,書沒白練,足矣。

  “學過兵法?”肖玨挑眉。

  “略懂一點。”

  “懂得布陣?”

  “不敢當不敢當。”

  “好,”肖玨看向臺下操練的兵士,道:“如果當日日達木子來涼州衛,你并未被關進地牢,沈瀚將兵權交給你指揮,這一仗,你如何打?”

  這么快就要出題目了?

  禾晏思忖了一刻,慢慢道:“那些西……烏托人兵強馬壯,兇殘暴虐,涼州衛的新兵還未上過戰場,士氣不足,難以正面抗衡,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解決。如果是我……我會用車懸陣。”

  肖玨安靜的看著她:“說下去。”

  “我作為主將,會位于陣型中央壓陣,外圍兵力層層布設。分散兵力在外,結成游陣。臨戰時,朝同一方向旋轉,輪流攻擊敵陣,形如一個轉動車輪。這樣的話,一直對敵軍一部不不斷施加壓力,烏托人會因疲憊而崩潰,我們自己這邊則因為輪流出擊而得到補充和修整,恢復戰力。”

  “你作為主將?”肖玨嘲道。

  “我的意思是,我臨時作為主將壓陣,真正要打的,還是都督你。之所以選擇車懸陣,也是為了拖住時間好讓都督你能趕得回來支援呀。”禾晏說的非常懇切。

  肖玨轉過身,微微俯身,垂著眼睛看她,彎唇道:“禾大小姐兵法學得不錯,不做將軍可惜了。”

  肖玨這人不管怎么說,眼光還是蠻好。禾晏點頭道:“我也這么覺得,我覺得我天生就適合做將軍,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上輩子就是女將軍。”

  肖玨:“……”

  “都督不相信嗎?”禾晏拿棍子在雪地上戳出一個坑,“還是說都督以為,女子便不可為將。”

  “我沒有這么以為。”

  禾晏抬起頭來看他。世人都以為,女子就該呆在閨閣,繡花描眉,等著夫君的寵幸,別說是做女將軍,就算在外面拋頭露面,做個女掌柜、女夫子、女大夫,都要承受許多人異樣的眼光。

  能邁出那一步的極少,縱然邁出了,也不得旁人理解。

  “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年輕男人眉眼懶倦,扯了一下嘴角,“做得到就行了。”

  禾晏怔了一下,盯著他沒說話。

  他的目光又落向遠處的演武場,落在操練的新兵身上,并沒有看見身后禾晏的目光。

  “謝謝。”禾晏在心里小聲說道。

  雪漸漸地停了下來,沈瀚帶的新兵,練了幾次后,有所熟練,不如一開始那般慌張。列陣初見成效,肖玨與禾晏也在此地站了許久。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懷瑾!禾……兄!”

  禾晏回頭一看,正是林雙鶴。林雙鶴爬到閣樓上,撣了撣靴子上的積雪,道:“難怪到處找你倆找不到,原是到這里來了。怎么?”他看著肖玨,促狹的笑道:“帶我們禾妹妹來看練兵啦?”

  禾晏:“……林大夫,請不要在外面叫我妹妹。”

  “對不住,”林雙鶴拿扇子掩住嘴,抱歉道:“一時忘記了。不過這里又沒有外人。”他瞧了一眼禾晏拄著的棍子,又問:“今日可以下床走這么遠了嗎?怎么樣,傷口可還疼?”

  “不太疼。”禾晏道:“林大夫醫術高超,今日我已經好了許多。”

  “那就太好了,”林雙鶴搖了搖扇子,“若是不能將你治好,我內心會很愧疚的。”

  他們二人互相恭維,肖玨在一邊冷眼旁觀,似是看不下去,不耐道:“有事就說。”

  林雙鶴一愣,道:“哎!我差點將正事忘記了,剛涼州衛所來人了。我本想找沈教頭,沈教頭不在,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你在這。”

  “什么人?”

  “宮里來的人,說此次涼州衛大捷,陛下給你賞賜。對了,還有那個,那個……”他一下子沒想起來,哽了片刻才記起名字,道:“石晉伯府上的四公子,楚子蘭!對,楚子蘭也來了。”

  “楚昭?”肖玨蹙眉:“他來干什么?”

  林雙鶴聳了聳肩,“我怎么知道?人現在都在衛所門口等著,你不去看看?”

  肖玨頓了頓,往樓下走去:“走吧。”

  “哎,都督,我呢?”禾晏忙拄著棍子,想要跟上,但又不知道這種場合究竟能不能跟著。瞧肖玨的模樣,可不像是老友敘舊。

  肖玨看她一眼,道:“你回去吧,不必跟著。”

  “噢。”禾晏乖乖答應,林雙鶴沖她擺了擺手,二人極快的下了樓閣,背影消失在遠處。

  禾晏望著茫茫雪地,心中有些疑惑。

  這個叫楚子蘭的,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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