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男子瞥他一眼,花狐立刻看出他的眼瞳尋常時是正常的瞳孔,但是眼瞳稍稍縮小便會變成倒豎的瞳孔,顯然不是人類!
花狐又向他的腿腳看去,只見黑衣男子跛了一只腳。
——大黑蛇蛻變成蛟龍,因為被人阻撓,尾巴處的蛇皮并未完全蛻下,戰斗時又被人打傷,因此他變化成人也跛了左腳。
蘇云眼盲,看不到來人,但是他善于感應四周的氣血,他“看到”走來的不是人,而是一條行走的蛟龍,因此認出是昨晚渡劫的黑蛟龍。
黑衣男子停步,站在那里瞳孔倒豎死死盯著蘇云:“你認出了我?怎么認出來的?”
四只狐妖惴惴不安。
倘若進化為蛟龍的全村吃飯要殺人,只怕他們一個也休想活著離開!
蘇云不卑不亢,道:“我從前輩的氣血形態,察覺到前輩的本體。”
“氣血形態?”
黑衣男子皺眉,低聲道:“從我氣血形態察覺到我的本體,如何應對?”
這時,蘇云和四只小狐貍都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暗處說話,然而四下看去,卻看不到任何身影!
黑衣男子卻連連點頭,過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蘇云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那黑衣男子的氣血形態竟然在漸漸發生改變,很快便從蛟龍形態轉變為人的形態!
黑衣男子道:“我化作蛟龍,今后便叫焦叔傲。你們曾經幫助過我,我不會吃你們。這房子里沒有什么好東西,你們盡早離開。”
蘇云道:“蛟叔打算離開這里?”
黑衣男子焦叔傲側頭傾聽,沙沙的說話聲再度傳來,正是從焦叔傲的身邊傳來!
四只狐妖毛骨悚然,焦叔傲身邊沒有任何東西!
蘇云感應氣血,也感應不到他身邊有任何人的氣血!
那沙沙的聲音停下,焦叔傲道:“我打算前往朔方城。將來你若是去朔方城,說不定我們會在那里相會。這里極為兇險,你們在太陽落山之前必須離開,否則便再也走不掉,將來也就沒必要再會了。”
蘇云躬身稱謝:“多謝蛟叔指點。”
焦叔傲邁步離開,狐妖們目送他遠去,只見焦叔傲跛著條腿走了幾十丈,來到一座石碑前,又側頭自言自語。
那沙沙的聲音又再度傳來,仿佛有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但是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有臟東西跟著全村吃飯!”狐貍們對視一眼。
這幅情形著實詭異,焦叔傲明明身邊沒有人,但他還是時不時與“身邊人”說話。
焦叔傲將那塊石碑拔起,丟在地上,跛著腳遠去。
“多半有一個性靈跟著他。”
蘇云猜測道:“莫非是救走他的那個龍靈?”
花狐思索道:“昨晚救走他的龍靈就是來自這里,倘若龍靈跟著他走了,那么焦叔傲為何還要說天黑之后這里會有危險?”
蘇云也想不通,道:“我們先查看一番,無論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離開這里!”
花狐引路來到房屋中,只見這里卻沒有尸骨,——焦叔傲應該是個很愛干凈的蛟龍,昨晚他被重創,但來到這里之后還是把此地收拾得干干凈凈,沒有半點塵埃。
他們有些失望,這里如此干凈,肯定是沒有什么寶物了,只怕連值錢的東西也被焦叔傲帶走了。
青丘月跳到書架上,端正的坐在那里搖著尾巴,欣喜道:“書架上還有一冊書!”
花狐也跳了上去,把書平攤在書架上,逐字閱讀:“……元封六年,有青龍墜朔方天市垣,帝遣天道院格龍……”
蘇云突然道:“元封六年?是比元帝、平帝還要早的武帝時期!那么墜龍事件,應該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野狐先生曾經講過元朔國各位大帝的年號,只是花狐等人對此并不關心,沒有多少印象,蘇云習慣每天放學之后都要溫習功課,因此記得很清楚。
花狐繼續念道:“太初元年,啟龍棺,剖龍尸,格其肌、理、筋、脈、血、液、心、鱗、眸、須、鬃、爪、骨、氣等,錄卷十六篇……小凡,搜一搜四周,看看這些卷宗還在不在!”
幾只小狐貍又四處搜尋一番,一無所獲。
“多半是被全村吃飯拿走了。”
貍小凡惋惜道:“或者與其他的書一樣風化了。”
花狐也惋惜不已,繼續讀下去:“……正月十四,降雪,龍尸冰封,于是探墮龍谷。有異物與龍同降……”
他讀到這里,抬起頭來,露出茫然之色:“異物?”
蘇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急促道:“適才全村吃飯說,天黑之前必須離開,否則必死!這龍從天上墜落下來,重傷不治,莫非這異物便是殺死神龍的邪物?這異物,肯定會在天黑之后出現!花二哥,你帶著書,我們立刻離開這里!”
花狐卷起書從書架上跳下來,蘇云與三只小狐貍跟著他向屋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太陽還未落山,但這里是谷地,地勢比周遭矮許多,夕陽照不進來。
也即是說,葬龍陵和墮龍谷天黑的比較早,比他們預計得要早!
一人四狐連打幾個冷戰,這谷里的空氣似乎一下子降了許多,九月的天,呼吸時居然可以看到鼻翼下噴出一道道白氣!
“好冷!”狐不平哆嗦了一下。
眾人一言不發,飛速原路返回,待來到龍頭所在,忽然葬龍陵劇烈震動一下,接著天色以異乎尋常的速度變黑下來,像是有什么人蒙住了他們的眼睛一般!
狐貍在夜間能夠視物,然而這黑暗極為古怪,即便是四只狐妖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大家不要動,不要驚慌!”
蘇云壓低嗓音,輕聲道:“這是氣血壓迫。我們的眼睛遭遇了外來的氣血壓迫,瞳孔被鎖死,因此看不到四周。跟著我走,我記得來路。”
眾人心臟怦怦狂跳,耳朵里聽到的是呼呼的風聲,那是被壓迫的血液流過耳廓壓迫耳膜發出的聲響。
葬龍陵忽如其來的氣血壓迫,讓他們的身體機能變得異常糟糕,不僅身體感官失常,甚至連催動洪爐嬗變的功法也變得極為艱難!
花狐牽著蘇云的衣襟,后面的小狐貍牽著他的尾巴,跟著蘇云向外走去。
蘇云雖然目不能視,但是任何地方他只要去過一次,便可以記得一清二楚,別說葬龍陵這種地方,就算是天門鬼市的迷宮,他走了一次之后也可以輕易走出來。
他的腦海中,黃鐘不斷旋轉,讓他可以準確的感知到自己的方位,自己該怎么走,何時轉向,何時登山,何時避障,都精確得令人難以置信!
就在他們上坡后沒多久,蘇云突然停步。
花狐急忙停下,后面的小狐貍頓時撞在他的屁股上。
“小云,怎么了?”花狐低聲問道。
“石碑倒了,擋住了我的路。”
蘇云的聲音傳來:“我在計算道路。奇怪,這面石碑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他們來時看到四面的山坡上有不少石碑,大部分都是扎在土里,很少有倒下的。而前面的石碑也沒有倒下,而且出現的位置也不對。
“小云哥快點兒……”
狐不平帶著哭腔,顫聲道:“我感覺到有人在摸我后腦勺……”
貍小凡已經哭出聲了:“我也感覺到了,我好怕,但是又挺舒服……”
“是我摸的。”
青丘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害怕的時候,摸你們的頭我就安心了。”
狐不平和貍小凡松了口氣,花狐也大松一口氣,笑道:“小月,你太淘氣了,把我也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誰在摸我的頭呢。”
青丘月納悶道:“二哥,我沒有摸你的頭,我個頭太矮,夠不著。”
“不是你……”
花狐干笑兩聲,顫聲道:“小云,找到方位了嗎?我們可不可以快點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