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神仙居上空,突然有煙花炸開,一團團煙花沖上云霄,這時正是青天白日,煙花的顏色并不明亮。
現在是過年前夕,處處都有炮竹聲,因此陸家放煙花也并不奇怪。
但周家的樓宇中,周家家主遙遙望見那煙花,卻是臉色陡變,急忙喝道:“散去神通!”
他的身后,一位位周家的大高手紛紛收回自己的丹元和神通,各自驚疑不定。
落日神弩散發出的驚人悸動在緩緩平息,弩箭適才無比明亮,此刻也在慢慢的變得黯淡下來。單單是催動落日神弩,對周家的高手來說都相當于惡戰一場,無比疲憊。
周家家主卻突然叫停,讓在場眾人大惑不解。
另一邊,九原學宮仆射文立芳見到空中的煙花,也立刻抽回自己的元氣,她的身后,分裂為前后數十面的大荒銅鏡也自重疊,恢復成一個整體。
文立芳驚疑不定,拂袖起身,快步來到窗戶邊,遙望云橋方向,低聲道:“那個老家伙,終于坐不住了?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家神仙居中,林家家主林致遠一襲白衣勝雪,焚香彈琴,一曲將軍令正要彈到慷慨激昂殺伐四起之時,突然注意到煙花,不由臉色大變,急忙雙手伏在琴弦上,將即將爆發的神通硬生生壓制下來。
林致遠悶哼一聲,被震得氣血翻騰。
同一時間,武家、童家、田家也各自偃旗息鼓,沒有了動靜。
這些世家的主宰,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窗邊遙望云橋,心中同時升起相同的念頭。
“那人,終是來了!”
負山輦一樓,蘇云注意到那一道道沖上天空的煙花,煙花響后,一切再無動靜。
他等待片刻,城中并沒有多余的異象發生,對于朔方城來說,這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一天。蘇云望向那些世家的方向,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他收回目光,好奇的看著那個其貌不揚的老者,小心翼翼道:“敢問前輩到底是何人?”
那老者雙手放在桌上,看著自己的手掌。
蘇云心頭微震,他已經有了答案:“白月樓也在我面前做出過相同的動作!”
他雖然一向是睜眼瞎的神態,但是該觀察的細節他從未落下。白月樓有這個小小的習慣,不過以蘇云對白月樓的了解,他的這個習慣應該是學習其他人得來的。
“我姓薛,名青府。”
那老者微笑道:“僅憑老瓢把子麾下的勢力,無法阻止七大世家的反撲,因此必須老瓢把子和裘太常親自出手。但即便老瓢把子和裘太常親自出手,也難保死傷慘重,所以為表誠意,也為了讓這個年好過一些,我選擇露面。”
蘇云心神震動,長長吸了口氣,起身持晚輩禮:“士子蘇云,拜見朔方圣人!”
“不必多禮。”
那老者正是朔方圣人,笑道:“請坐。裘太常和老瓢把子知道你有難,也知道七大世家必然會趁此機會逼他們二人出手,否則便要舍棄你。我若是不出面,恐怕便會少了三個盟友。”
他短短兩句話,陳述利弊,將自己的出面搭救蘇云的原因說的一清二楚,打消蘇云心頭的一切疑慮。
那老者繼續道:“裘太常也是個明白人,讓我的弟子進入他的道場。白月樓只要進入他的神仙居,便是對我表明他的態度,他可以容我,可以與我合作。因此我也借花獻佛,主動來見你。”
蘇云不禁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與這個老者說話,你永遠也不必詢問,他仿佛能提前知道你的心意,回答你的問題。
朔方圣人,就是這樣一個奇妙的人。
朔方圣人薛青府道:“人魔之亂,讓他和老瓢把子猜忌我,懷疑我,但等到士子探明雷擊谷案之后,以他們二人的智慧便知道從人魔案開始,這便是一個針對我們三人的局。”
蘇云電光火石間想出關鍵,立刻道:“我明白了!人魔案,七大世家的目的,并非是真的要制造殺戮,而是要借人魔來引出十錦繡圖主人,引出裘水鏡,引出朔方圣人。他們借你們彼此之間的猜忌和懷疑,讓你們自相殘殺,三敗俱傷!”
薛青府面帶笑容,道:“人魔案,關鍵點不在于人魔,而是在入學大考時。大考時,他們故意讓你們懷疑我,懷疑是我釋放出人魔,禍亂眾生,奪取聲望。事實上,裘太常和老瓢把子的確懷疑了我。”
蘇云激動得站起身來,在車廂里走來走去,道:“那晚很亂,城中到處都是妖魔鬼怪,連我也遭到伏殺。倘若圣人出現,若是被有心人引誘,說不定便會與水鏡先生他們發生沖突。”
薛青府微笑道:“所以我一整晚沒有動手。被人譽為圣人,有責任在,必須要出手的,但是我不能出手。”
蘇云深以為然。
“與你說話太舒服了。”
薛青府笑道:“小樓便沒有你這么機靈,我有時候不得不要多解釋幾句。但是與你說話,我很放松。”
蘇云深有同感,道:“大概,聰明人之間說話都是如此。”
薛青府道:“我此來還有第二個目的,你知道是什么嗎?”
蘇云目光閃動,道:“水鏡先生把圣公子留在神仙居,肯定是指點他修行,他通過這個舉動向圣人表明,他愿意與圣人聯手。圣人登上我的車,為了表示不占他便宜,也會指點我的修行。”
薛青府怔怔出神,突然嘆了口氣:“若是你是我徒弟就好了。可惜,當年我撿來的小孩是小樓。他很多地方都不如你,唯一比你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惹事的能力也不如你。這是最值得慶幸的事。”
蘇云悻悻不語。
“不過你猜得并不完全對。”
薛青府笑道:“我還裘太常的人情是理所當然,并非是目的。我的目的是,我想弄清楚第二波調查你的勢力,到底是誰。”
“第二股勢力?”
蘇云怔住了,他突然想起來他屁股受傷的那天晚上,他人趴在藥材鋪的病床上,外面發生了兩場戰斗,一場是閑云道人對陣武神通,另一場是董醫師對陣老無人區的育天將!
育天將的大手被董醫師斬斷,占據了半個街道,給他的印象很深!
“難道調查我的第二股勢力,是來自天市垣的老無人區?”他心中暗道。
薛青府道:“我曾經只身闖入老無人區,與那里的妖魔和神圣有過交手和交易,按理來說他們不會入侵朔方。而他們偏偏做了,而且還來調查你。所以我的第二個目的便是……”
他看著蘇云,面帶笑容,露出鼓勵之色。
蘇云只得順著他的意思,道:“圣人的第二個目的,便是帶著我一起去天市垣老無人區。不過,老瓢把子不會允許你帶著我去老無人區。他對圣人并不放心。”
薛青府悠然道:“由不得他了。蘇士子上車時與人魔相互調笑,大抵是沒有去關注車夫有沒有換人吧?”
蘇云怔了怔,急忙向車廂盡頭的小窗走去。
他打開車窗,看到了周伯。
那個初次見面便對狐不平下狠手的周伯!
蘇云關上車窗,回到座位上,道:“圣人必然會保證我的安全。”
薛青府笑道:“我不敢保證。”
蘇云心頭一突。
薛青府笑道:“我們先去朔方城驛站,從朔方城驛站乘車前往天市垣。時間尚早,蘇士子努力修行,說不定到了天市垣老無人區還有惡戰。”
蘇云悶哼一聲,心道:“這是我來到城里的第七天,我已經辦了三場大案,難道今天也不得休息,要去辦第四場大案?”
文昌學宮,文昌殿。
“銹城單孤城,見過老瓢把子!”
蘇云負山輦的車夫此時已經來到了文昌學宮,向左松巖躬身道:“我遇到圣人,說后面會有童慶羅那樣的存在出手,讓我提前回來。”
左松巖臉色微變:“那老家伙也打算出手了?不過他的臉面大,名聲響,說不定不用出手,便可以擺平此事。”
他吐出一口濁氣,笑道:“有朔方圣人在,我高枕無憂了,無需擔心那小子再四處流竄作案……嗯,查案。”
車夫單孤城道:“圣人曾經提了一句,他要借上使幾天去探訪老無人區,還請老瓢把子無需擔心。”
左松巖臉色大變,走來走去,憂心忡忡:“但愿不要再惹出什么事來,老瓢把子他兜不住了……”
負山輦中,蘇云靜靜地坐在那里,對身邊的圣人視而不見,仔細感悟洪爐嬗變蘊靈境界心法。
裘水鏡所開創的洪爐嬗變的確博大精深,蘊藏著不可思議的奧妙,最為奇特的便是用火種在靈界種火,點燃靈界洪爐!
他從未想過,裘水鏡居然可以用這種辦法,把兩個毫不相干的境界聯系起來!
因為從這兩個境界所要修煉的東西來看,的確找不到任何聯系。
筑基境界修煉的是武學,是身體,提升元氣。而蘊靈境界卻是修煉神通,修煉性靈。
裘水鏡偉大的地方在于,他找到了兩個境界的聯系,通過一種功法,將這兩個境界連在一起,不再相互割裂!
過了良久,蘇云方才緩緩催動洪爐嬗變,十二神圣天地元氣頓時涌來,在他身后浮現出十二神圣的虛影。
與此同時,他的體內洪爐的爐壁上,應龍、開明、梼杌、饕餮等十二神圣的烙印浮現出來,在爐壁上奔走跳躍玩耍,形態不一。
漸漸地,烙印從爐壁上飛出,向爐中匯聚。
他的氣血如同燃燒的爐火,不斷向十二神圣涌去,與這十二種烙印融合!
那十二神圣烙印也越來越近,然而始終無法像裘水鏡的傳授給他的功法所說的那樣,融合在一起化作火種。
裘水鏡盡管是開創者,但他自己也未曾修煉過這種功法。
洪爐嬗變種火靈界的火種,按照這種方法是否真的能夠煉成,他只是做出了這種推測,覺得這樣煉最有可能煉成。
而現在蘇云卻發現,自己陷入騎虎難下的境地,他的氣血幾乎已經全部調動,但是依舊無法讓十二神圣烙印融合化作火種!
相反,融合了這么多氣血的烙印,反而有爆炸開來的趨勢!
蘇云面色凝重,徐徐放松下來,十二神圣的烙印慢慢分開,他不敢放松得太快,如果太快,體內洪爐恐怕都會被撐得爆開!
“裘太常教你的?”對面的圣人薛青府笑問道。
蘇云把氣血散開,這才點了點頭。
薛青府微微一笑,道:“是比我高明了那么一點,但也有著很大的漏洞,沒有比我高明多少。”
蘇云聽出他話中另一層意思,試探道:“圣人與水鏡先生有過節?”
“不算過節。”
薛青府道:“大帝繼位時,裘太常說我弄權,把持朝政,于是大帝便把我革職,攆回朔方。”
蘇云遲疑一下,問道:“那么,圣人弄權了嗎?”
“弄了。”
薛青府很爽快的笑道:“大帝年紀輕輕,便表現出一代昏君的特質,我不得不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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