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派出諸將掃蕩寧夏平原,既是要尋找到李乾順父子,也是要迅速建立防御體系,以應對可能的軍事反撲。
找到李乾順父子的意義毋庸多言,但針對西夏外圍軍事力量的反撲做出防御也是必須的……因為此時此刻,除了銀川平原本土的軍事力量算是被大規模打擊了一次以外,西夏人的其余軍事力量并未有明確受損的消息。
這其中,首先,也是最主要的,當然在黃河對岸的橫山方向。
橫山北面本是李元昊起家的五州,是西夏四塊核心統治區域之一(前套興靈之地、后套陰山之下、橫山五州、河西六州),本身就有很多黨項部族在那里,而且因為位處前線,常年駐軍數萬,再加上此時嵬名察哥帶了三四萬西夏主力到了彼處,那里幾乎可以說是猬集了西夏絕大部分有生軍事力量。
其次,乃是河西方向去抵抗耶律大石的兩萬援軍。
最后,則是在陰山山口頂住蒙兀人襲擾的黑山威福軍司本土力量,那里有著西夏另一處核心統治區域,也就是戰略意義極大的后套平原。
這不算杞人憂天,須知道,從烽火在峽口燃起的那一日算起,到破城第二日為止,已經過去了五日。
料敵從寬嘛。
假設嵬名察哥是自己從烽煙傳遞上得到的示警,而非是李乾順得到訊息再傳旨的話,而且還恰好事先設置了應急反應體系,那其部先鋒很可能已經從橫山戰線最西面的鹽州動身了三日。鹽州距離黃河三百里,中間還有沙漠,三日三百,此時也大概能抵達河對岸的重鎮靈州了。
相對而言,倒是西去河西的兩萬大軍不必太過憂慮,因為那兩萬部隊是十來日前從峽口經過向西的,且不說烽火點燃時他們在何處,能不能窺見?就算窺見了,而且不去考慮耶律大石,王德此時領六千御營步卒在身后占住了峽口那個要害,也足以應對。
當然了,以上的計量都是料敵從寬,而且是最寬。
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烽火那晚燃起后,嵬名察哥不大可能隔著一個幾百里的沙漠自己窺見這邊軍情,而且這么大規模軍隊的調度,還是要李乾順傳旨才可以……否則,誰知道是勤王還是兵變?
而且再說了,西夏與宋軍在橫山一線全面對峙,雙方加一起約莫十萬之眾,戰線綿延五個州,持續了近兩月,就算是察哥想不顧一切來援護,光是調兵又要幾日?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往后兩日,興慶府周邊四州被迅速掃蕩了三州,峽口王德也與主力部隊打通道路,即便是順州不知為何一時抵抗堅決,但到此為止,黃河西岸的興慶府防御體系也基本上算是重建了。而與此同時,黃河對岸卻依然不見察哥大軍折返,峽口方向的西夏西進軍隊也沒有蹤影。
這個時候,曲端甚至提出,不妨分一支兵向對岸靈州而去,以作試探。
當然,岳飛沒有同意,原因很簡單……一則李乾順去向不明,二則耶律大石的動向卻反而已經有了一點蛛絲馬跡。
這個時候分兵過河未免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消息是從李世輔那邊傳來的。
且不說之前黃河畔那一戰,以及宋軍占領興慶府的事實,著實震動了不少當地黨項部族,只說李世輔帶著六千騎沿著賀蘭山掃蕩,大兵壓境之下,你便是大白高國的忠臣那也得暫時棲身于宋賊的……曲線救國懂不懂?想那李世輔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難道帶著六千騎遇到抵抗的部族還要繞著走?
而正是這些賀蘭山下的黨項部族在往興慶府拜謁岳飛的過程中,對契丹人的動靜有所告知。
原來,早在岳飛進軍興慶府的時候,就有小部族,或者干脆說小股馬匪之流經賀蘭山后方帶來了一些河西地區的零散消息,當時便有人說,出去支援的一萬多西夏援軍與契丹人在西涼府(涼州)偏東的位置迎面撞上,猝不及防之下,與契丹人于一個喚做濟桑的小鎮上爆發了大規模遭遇戰。
結果就是一戰而潰,諸軍皆降。
這個消息,一開始是沒人信的,因為這樣的話,意味著契丹人進軍速度極快。
當然了,彼時宋軍已經越過峽口,信不信也沒人在意……而現在隨著相關消息越來越多,日期、地點、軍隊規模都基本一致,卻是八九不離十了。
換言之,雖然不清楚西夏人的那兩萬兵是與契丹人兩敗俱傷,還是白白便宜了契丹人,但毫無疑問的是,河西之地此時已經盡屬契丹,而且不日之內,耶律大石便可能出現在賀蘭山下。
這是一個必須要十二分精神對待的‘盟友’……相較于河對岸的靈州,防止契丹人鋌而走險才是當務之急。
實際上,訊息一到,岳飛便對攻打順州不順的劉錡發出了催促。
而又過了一日,便是李乾順也終于有了消息,卻還是李世輔獲取的……具體來說,是李世輔在奪取攤糧城后獲得的。
所謂攤糧城,是李乾順爺爺西夏毅宗在位期間修建的山中城堡,位于興慶府西北面賀蘭山深處的一個谷地,專門用來在后方儲存糧食用的,屬于西夏國內重大戰略要地。胡閎休臨時代理興慶府周邊行政,點驗相關文書、聞訊降臣,查到此處后,便即刻通過岳飛本部飛馬告知李世輔,而后者也是匆匆扔下許多部落不管,直接疾馳往彼處,以作控制。
攤糧城空虛和混亂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于李世輔及其率領的先頭兩千輕騎輕易便控制了此城。非只如此,李世輔本人也當即從本地部落處獲知了一個重要消息——就在興慶府城破第二日,有人持西夏國主金牌至此,要求此地守軍帶上所有牲畜、足夠糧秣,隨來人一起向東北面而去,并同時要求守軍離開時放火燒城。
但是,這座城的意義何等之重?守軍雖然見到金牌,卻如何敢因為一面金牌便輕易去燒?何況守軍中也有本地部落出身的人,直接去尋部落頭人說了此事……最后的結果就是,大部分守軍帶著糧食牲畜離開,而火到底是沒燒起來。
至于城堡,則落到了本地兩個小部落的控制之下。
就在兩個本地小部落陷入驚喜、惶恐、茫然之中,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大白高國的戰略儲備糧的時候,不過又隔了一日半,李世輔便親自帶數千騎兵至此了。
奪取了大量的糧食儲備,當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同時,算算時間、算算距離,那個持西夏國主金牌的信使的出現,卻也與李乾順行程對上了。
這位西夏國主,明顯是擔心去橫山路途遙遠,又有黃河又有沙漠,還沒補給……又或者是擔心直接去橫山太過明顯,會被宋軍早河邊或者對岸截住,所以選擇了順河向北。
當然了,向北之后,此人又會去哪里?
可能是去后套,那里是戰略要地,也是西夏四塊核心統治區之一,但也有可能只是想取得補給后直接從省嵬城渡河,走駱駝港繞道去橫山。
但無論如何,似乎都有些來不及了……一天半的時間差距,尤其是定州、攤糧城以北,現在還算是敵占區,地理情況也完全不明,都不好輕兵冒進的。
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位必須要嚴陣以待的盟友就會到來。
而就在岳鵬舉和其部眾下定決心,控住銀川平原這個西夏政治、經濟、文化、地理上的腹心,坐待西夏自裂的時候,另一邊,橫山前線,卻是終于有了再也遮掩不住的動靜。
“按照環州楊政那邊的軍情通報,三日前,當面的鹽州西夏屯軍便忽然大舉后撤,不知去向。”
保安軍栲栳寨的城頭上,自平戎寨前線匆匆騎馬至此的郭浩正在勉力來勸此時駐扎于此的都統吳玠。“昨日,末將在平戎寨前線,也有暗通的橫山蕃部來報,說是嵬名察哥大舉合將聚兵,卻定在了位于紅柳河西的宥州,想宥州乃是內線,此處合軍,分明是要遁走而非出擊。今日一早,嵬名合達更是親自讓他兒子來平戎寨,明言察哥是要西歸……可見耶律大石與岳節度處應該已然得手,此時正兵臨興靈……”
“所以呢,你想說甚?”臉色發黃的吳玠坐在栲栳寨城頭上,眉頭緊皺,卻正望著自己北面黑壓壓的橫山出神,此時郭浩來勸,態度冰冷。
“都統。”郭浩趕緊正色。“末將以為嵬名合達此人畢竟是南仙公主陪臣,契丹貴種,恨金人入骨,如今既然有耶律大石來攻西夏,此人必然可信。”
“然后呢?”吳玠依舊蹙眉。
“都統!”郭浩愈發焦急。“你且想想,岳節度與曲大、王德、劉錡那些人此時十之八九已經到峽口了,耶律大石說不得也要從賀蘭山陰進軍了……”
“我是問你,你可有計量,又到底想讓我如何做,你盡說這些無關的干嗎?”吳玠忽然從城頭起身,拂袖發怒。
郭浩也是一時氣急,卻又強忍怒氣,拱手以對:“都統,末將以為可以按照蕭合達計策,即刻發主力最少萬人,進擊龍州,與蕭合達夾擊,必然能一舉而勝,打破橫山防線。”
夕陽之下,吳玠負手在城上立了半晌,蹙眉看了北面橫山半晌,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想的什么,但到底是搖起了頭:“可以試探,但不能輕擲!我聯絡一下延安郡王和吳二,咱們四路出擊,打一下延安……看西夏人反應,也好窺探下女真人的位置。”
郭浩大失所望,便要再勸。
“你不懂!”吳玠拂袖以對。“平戎寨位置要緊,你早些回去吧!”
郭浩這下子徹底無奈,只能依軍令而為……而其人心中郁氣滿滿,卻是連拱手都不拱的,攥著馬鞭便憤憤下城,然后直接上馬,率自己數十親衛匆匆折返平戎寨。
郭浩既去,吳玠依舊負手立在城頭,然后根本沒有去看自己這名下屬,只是再度望著橫山出神。唯獨此時夕陽漸下,帶起一片火燒云,映照在吳玠的臉上,光線變幻不停,連黃臉都時不時的成了紅臉。
而終于,夕陽落下,吳玠到底還是傳下了進擊延安的軍令,然后稍微用了些餐飯,便早早上了床,不過,他既然帶著各種復雜心思,卻是不知道等了多久方才睡著。
但睡了沒有一兩個時辰的樣子,深更半夜,卻又被他幼弟兼長子吳拱匆匆喚醒,后者拱手匯報,說是郭浩去而復返,剛剛又抵達城內,說有絕密軍情要對吳都統面說……城中上下不敢怠慢,只能讓吳拱來喚他父親起身。
天氣已經比較熱了,吳玠茫茫然披了件衣服便出來,抬頭一看,只見頭頂月亮圓了大半,而此時冷風一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也是愈發覺得荒唐……這郭浩也算是將門虎子,歷練又多,如何這般耐不住性子?
然而,片刻之后,更加荒唐的事情出現了。
“你說甚?”
吳玠目瞪口呆,身上衣服直接滑落,而吳拱雖然在后,卻也瞠目結舌,根本沒有去接。
“都統,我一時也不信,但蕭合達的小兒子不似作假,一家子作假做到這份上未免可笑。”
火盆之側,一日內往來三次,驅馳上百里的郭浩累的面色發紅,氣喘吁吁,然后依然認真拱手相對。“按照蕭合達小兒子的說法,嵬名察哥宥州聚兵,準備回援,不得已對各州大將說了實話……說是宋軍……說是有一股王師,不下三萬,大約是三四日前便突破了峽口,興慶府危急!鹽州兵馬是他得到西夏國主旨意后倉促發的最近援軍,然后鐵鷂子也早早發往了靈州,現在聚集各部,正要聚大兵西向勤王。至于蕭合達,嵬名察哥也有言語,說是非常之時,請他稍作體諒,然后便當眾奪了他的軍權以嵬名云哥代替,又將他幽禁在宥州州府。”
“若如此,他如何讓自己小兒子跑出來的?”出乎意料,聽完對方進一步描述后,吳玠反而冷靜了下來。
“按照他小兒子說法,嵬名察哥軟禁他后,連宥州兵馬尚未聚集妥當,昨日便匆匆率些許部眾動身西行了,而蕭合達趁機與嵬名察哥留下的監軍嵬名仁禮求情,讓次子、幼子歸夏州告部屬家人平安,嵬名仁禮是個儒生,便滿口答應……中途幼子偷偷離隊,馳了五六個時辰,換了三五匹馬,繞行自家控制的妥當蕃部,這才到了平戎寨。”郭浩趕緊應對。“末將也不敢猶豫,問清楚以后,便直接過來了。”
吳玠聞言并未有多余回應,而是撿起地上衣服披在身上,就在堂前窄院中踱步不止。
話說,和郭浩不同……吳玠掌握的情報其實是非常多的。
比如說岳飛從屈吳山掉頭后,第一時間向行在匯報,而按照彼時趙官家的‘托管模式’,這種級別的軍情直接在京兆那里便掉頭向吳玠這里轉過來了,反而是趙官家后來從吳玠這里看到的抄報。
換言之,吳晉卿一開始便曉得岳飛是往興慶府去了,當鹽州的部隊第一時間撤離時,他便已經開始考慮某種可能性了。
但是問題在于,這種可能性太過于夸張,僅憑一個鹽州守軍的異動,他是不可能動手的。
畢竟嘛,趙官家又一次把整個東線指揮權交給了他,他必須得負責,必須得要在可能性、成功概率與戰果之間尋找一個平衡。
相對而言,郭浩的那些想法,吳玠當然也一清二楚……人家岳飛這般功勞了,你吳玠一輩子可能追上去?連曲大這次都要咸魚翻身,來個建節之功了,你吳玠不慌?還有劉錡……劉氏兄弟、吳氏兄弟在西軍內里可是一直有說法的。
而且,這種想法吳玠并不覺得可笑,他也是二十年西軍出身,心里也放不下這些東西,恰恰相反,有些東西他考慮的比郭浩還多。
但越是如此,越要講一個策劃妥當。
而且在策劃妥當之余,還要將一個真真切切的戰機握在手里,然后孤注一擲……就好像岳飛曲端此番做的那樣。
“傳我軍令。”吳玠望著頭頂的半大月亮看了半日,忽然開口。“追加軍令給吳璘,讓他全軍進發,速速進取延安,有多大本事就用雙倍的力氣……不要管任何壇壇罐罐,扔下雕陰山大營,全軍去猛攻甘泉!”
吳拱拱手稱是,便要回身去寫軍令,而郭浩一時大急,還要再勸。
“都不要急……說完再去。”吳玠長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嚴肅傳令。“寫信給延安郡王,說明此事,請他務必出全力,攻臨真、延長,讓活女首尾不得相顧。”
吳拱再度拱手,表示明白。
“我再親自寫封奏疏,請官家北上,帶著御營左軍最少一萬精銳來……來鄜州!”
隨著吳玠這次遙遙拱手,郭浩終于稍有醒悟。
“最后趁西夏主力西走,嵬名云哥去夏州收攏兵馬,咱們即刻出兵,猛攻橫山……看他回不回頭!”
“出多少兵?”郭浩沒有忍住。
“有多少出多少!”吳玠猛地回頭。“你出龍州,我親自出洪州,各發萬人,環州那里也讓楊政出兵,不管有多少兵,幾個頂用的,我只要他全都發出去打鹽州!然后同時發令橫山各處蕃部,不許首鼠兩端,此番不來,大宋往后再也不納!然后你出兵的時候帶上蕭合達兩個兒子,將耶律余睹、耶律大石的事情跟他們說清楚,再把耶律大石的兵力說成五萬!告訴他們耶律大石已經到了賀蘭山下,天子也已經許了他們契丹人河西與后套!讓他們回夏州造反!去打宥州救他們爹!他們父子經營夏州幾十年,收納多少契丹人,此番不動,便活該去死!”
郭浩振奮不已,拱手大拜而走。
走不到兩步,復又回頭相顧:“都統,具體何時出兵?”
“我明日一早出兵!”吳玠冷冷相對。“你自領萬軍單走一路,何時出兵,干我甚事?!”
郭浩遭此嘲諷,不怒反喜,復又匆匆一揖,便直接告辭。
郭浩既走,吳拱也去傳令做事,而吳玠抬頭望天許久,方才回到舍內,親筆去寫奏疏,寫完之后,斟酌再三,方才封匣送走,卻又倒頭就睡,只告訴自己長子,待天明萬事俱備,全軍將發前再來喚他。
而就在吳玠重新入睡的時候,大約差不了多少,相隔數百里外的興慶府官舍內,岳飛卻剛剛被喚醒:“是西夏人到河對岸靈州了嗎?”
“不是。”岳飛親校畢進畢恭畢敬。“是賀蘭山外蕃部來報……契丹人數以萬計,戰馬、駱駝數不勝數,行軍陣列已散,綿延數十里,昨日下午至晚間連續不斷,從賀蘭山外經過,片刻不停,不顧士卒掉隊、牲畜倒斃,一路向北去了,直到半夜方才休整……蕃人見到,將軍情尋到李副都統,李副都統請節度示下。”
“沒有示下與他,只有示下與你。”岳飛瞇著眼睛思索片刻,從容下令。“將此事記錄清楚,即刻發往行在!再發令與王德,讓他往西壽保泰軍司、靜塞軍司,嘗試招降,并查探河西之戰的首尾……如此便可。”
言罷,其人直接倒頭在榻,須臾入睡。
畢進目瞪口呆,但片刻之后,卻也只能低聲稱得令,然后趨步后退。
“西夏人這般說的?”繼續調轉千里,黃河幾字形的東側,真正的河東范疇下,辛苦行軍到晉寧軍、綏德軍對面石州的大金魏王兀術也被人從營帳中喚起,同樣是愣起神來。“岳飛七八日前便打到西夏腹地什么峽口了?”
“是。”溫敦思忠恭恭敬敬,俯首相對。
“那個峽口到西夏人都城是不是一片坦途?”
“是。”
“有多遠?”
“約莫兩百里不到?”
完顏兀術目瞪口呆,半日方才相對:“我竟被趙宋官家給騙了兩層?!還是耶律大石也被他一起騙了?”
溫敦思忠俯首不語。
而這時,又一人直接掀帳而入,卻正是西路軍都統完顏拔離速,此人入內,見到兀術與溫敦思忠形狀,情知對方已經知曉軍情,便干脆蹙眉肅然而立。
“帶來的五個萬戶……一個萬戶給撒離喝,讓他繼續從前方渡河到綏德軍……任務只有一個,就是控制住渡口、通道,務必接應活女全軍從此過來。”又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已經有些微微晨光了,兀術方才咬牙而對。“剩下四個萬戶,不要停留,即刻埋鍋造飯,順流而上,去奪后套!”
這下子,莫說溫敦思忠一時驚愕,便是拔離速也一時蹙額,但后者旋即展眉,一時恍然。
“七八日前的事情,黨項人心腹的興靈之地已經無救了,屆時宋軍據大河而守,西夏人自己就很崩潰!”兀術并不知拔離速醒悟,便直接看著對方認真相對,卻又面目猙獰。“此時去幫著他們守橫山且不說來不來得及,只說后套是形勝之地,居高臨下,北控草原,南壓西夏故地,且在黃河北面,可自西京、太原輕易發兵往來,更是這兩個地方的屏障!這個時候,哪里有去橫山而棄后套的道理?!當然是要盡發大軍去爭奪后套!”
拔離速拱手而對,嚴肅做答:“魏王明鑒!末將也是這般思量!”
就這樣,四月十四清早,吳玠出洪州,郭浩出龍州,楊政出鹽州,吳璘出延安,韓世忠出延安,完顏撒離喝出綏德軍,完顏兀術與拔離速帶著四個萬戶匆匆北上,直撲后套,便是耶律大石的先鋒蕭斡里剌也一早便即刻啟程,不計辛苦,從賀蘭山下迅速北向后套。
而與此同時,嵬名察哥不顧一切,前后分三段,也蜂擁向西面都城方向救駕而來。
這個時候,整個戰場,鄜州以北,幾乎所有人都在傾巢而出,奮力進軍,只有居于旋渦中央的岳飛部謹守銀川平原諸城,依舊干著拿西夏國家儲備糧收買人心的無聊舉動。
反差巨大。
當然,反差最大的還是趙官家,遠在同州的他此時尚未接到吳玠奏疏,卻是因為金軍的撤離無聊到又開始射烏鴉和兔子了。
“陛下神射!”
上午時分,隨著趙玖一箭射死又一只什么鳥,鄭知常馬上在馬上拊掌以對。“臣昨日還想,陛下一日內射了七十多只兔,三十多只烏鴉,加一起足足過百,古今帝王無有出官家之右者,簡直天下神射……”
對此,心中有事的趙官家當然要推辭一番了:“這算什么……待兩日,朕尋兩只蟾蜍來,射給卿家來看。”
鄭知常也好,旁邊的呂本中也罷,一時齊齊醒悟,便要共同吹捧一二。
而就在這時,不知為何來到趙官家身側的關西五路轉運使胡寅忽然在旁冷冷相對,做了更正:“官家,那個字念chu蜍,而非yu蜍。”
趙玖放下弓來,一時掃興。
然后,例行獻祭新書《一人得道》——戰袍染血 陳錯來到了南北朝的陳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為該走的是歷史路線,沒想到畫風突然就不對了。“又是煉氣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說不得,咱也只能先求個長生得道了。”
本月大約1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