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便是葬魔石臺的所在了!”司馬越站在東宮禁殿之中,對身前的一位老者道。
銅殿中的禁制封鎖了四面八方,使得這里面連一絲風都透不出去,讓他能放心和老者交代一些事情。
如今護衛在他身旁的三位陰神供奉,皆是司馬家掌控南晉以來積累的世家底蘊,但其中有兩位乃是外姓,唯有如今站在司馬越身前的哪一位,是司馬家的老一輩強者,也是背后支持司馬越掌握大權的人物,作為三尊陰神之首。
故而司馬越十分恭敬,并無逾越之處。
“那李太白稱葬魔石臺為祭神臺,并非是毫無因由……”老者雙目微閉,搖頭晃腦道。
“哼!王知遠倒是告訴了他很多事情!王知遠前次進入金陵洞天,便發現了一些秘密,他受道院之命看守三茅觀后,一定也研究出了金陵洞天的許多隱秘。這次以金種打開另一條道路,著實讓我等措手不及!”老者睜眼冷笑道。
“還有小十六!明明是我司馬家的人,三茅觀也是她的產業,王知遠乃是她的師兄。”
“李太白愿意帶她前來,分明是王知遠替她找的護道人。這妮子從小狼心狗肺,胳膊肘子喜歡往外拐,若是她讓王知遠把手里的秘密交出來,再求我等出手,我們難道會坐視她一個人來闖?真是自作聰明……”
司馬越也笑道:“小十六與我們可一向不親!”
老者冷笑道:“此事應該有陶天師偏見之故,但王知遠還是算錯了!”
“葬魔石臺早在五百年前那次金陵洞天的探索中,就被我等發現了!為此我們還暗中下手,殺過兩個無意間靠近了這里的世家陰神。所以,無論王知遠知道些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比我們更了解葬魔石臺。”
“此次炎祖欲重新證道,一旦我們司馬家重新有兩位元神,便可再次壓過世家,掌控大晉!”
“到時候,你的太子之位才坐得穩。才不用向如今那位皇帝一樣,為炎祖奉獻國運!”
說到這里,司馬越心有戚戚,老者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屑,言語之中對皇帝并無一絲尊敬。
“那十六的事情?”司馬越低頭道。
“有她在這里,陶天師便不敢輕舉妄動,算是一個上好的人質,陶天師卻是失算了!到時候,所有事情都栽到魔門頭上去,與我司馬家無關!”
老者負手而立,冷冷的看著殿外那四下打量,一臉萌蠢的司傾城。
司馬越凝視著不遠處,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土丘,相比之下,周圍的山巒都低矮了一個頭,土丘的土壤呈現五色,層層疊疊積累起來,在天光之下,散發著五彩光暈。
猶如有人在這里堆積了巨大的封土,向上天供奉著什么。
周圍的山勢蜿蜒如龍,但龍首全都被這土丘壓在了下面,若是有人俯視這片群山,便能看到附近有九條龍脈環繞這土丘,猶如拱衛龍珠。
這等風水形勢,在古書中有言——九龍祭天式!
如今土丘正中,本該供奉著祭壇的地方,卻已經凹陷下去一個無底深淵,猶如一處火山口一般,往下望去深不見底,只聽得陣陣怪異的呼嘯聲。
似乎有人出手,將這片宏偉祭壇最中心的所在,打入了土丘之下。
司馬越知道,那處深淵往下,便是葬魔石臺的所在。他們之所以稱那古老的石臺為葬魔石臺,便是因為在探索之時,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妖魔。
司馬家愿意聯合魔門,除了有利用魔道背黑鍋,實現他們圖謀已久的算計之外。未必沒有葬魔石臺太過兇險,司馬家獨木難支的緣故。
這深淵就像鳥籠一般,最上層的巖壁之上,猶如蜂巢一般羅列著無數洞穴。
眾多扭曲的遂道相互纏繞,掏空了土丘,小到猶如蟻穴蟲巢,大的猶如深淵,放得下城池。風煞在地穴之中穿梭,產生劇烈的呼嘯聲,這種聲音攝魂奪魄,除了極大的削弱了神識,壓制了修士的神魂以外,還會形成被魔道稱為喧囂魔音的天災。
風煞吹過那無數孔洞,產生的錯亂魔音,弱的只能叫人暫時失神,強大的魔音卻能攝魂奪魄,讓陽神之下的修士瞬間魂飛魄散。
已經有魔道修士在此苦苦參悟,想要根據此地的環境,創出一門魔音神通。
“葬魔石臺入地三千里,通往其中的深淵深邃無底,極為兇險。這最上層的無數洞穴石窟,被稱為喧嘩魔界,其中有三種大兇,叫人避之不及。”老者向司馬越警告道。
“一是風煞穿梭產生的喧囂魔音,喧囂魔音的產生和強弱毫無規律,有時候一個最平平無奇的蟻穴也很傳出最尖銳的魔音,叫人頭顱一瞬間像個爛熟瓜果,砰!的爆掉……”
“有時候洞穴之內又會回蕩著最為細微,微不可聞的魔音,叫爾等無知無覺間,悄然沉睡,睡死在洞穴里。”
“魔音千奇百怪,乃是喧嘩魔界之中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兇險。”
老者言語之中殺氣騰騰,叫司馬越看著那處深淵,背后也有一層冷汗。
“除此之外,無間風煞也是一兇,那無數石穴隧道之中,因為狂風吹拂,地底濁氣被煉化為絲絲縷縷的風煞,最毒的風煞曾經毒死過無目教的金蠶蠱王。除了毒風煞之外,還有寒風煞、絕風煞、元磁風煞、九幽風煞等等,每一種都恐怖至極,在此地的環境下,等若絕世神通。”
“遇到前兩兇,還只是運氣差一些,準備充足猶可活命。但遇到第三兇,才是最為恐怖之事!”老者神色之中浮現一絲凝重,幽幽道。
“易經有云: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又云: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錢晨對司傾城解釋道:“山勢巍峨,乃是龍脈,土丘低矮,亦是風水形象之中的砂。這五色土丘外觀渾圓,其勢巍峨,土質又呈現五色,乃是上上等的吉壤,最適合藏風聚氣,孕育地氣靈脈。若是開辟靈田,這一個土丘都是能種植紫紋龍牙米的最上等靈田,正是砂口之中,最貴者——紫宸!”
司傾城看著這巍峨土丘,想到司馬家在龍脈之上,種植紫紋龍牙米的那片狹小靈田,心中很是震撼。
就那片狹小的山間谷地,被司馬家視為命根子一般,整片福地上下布下了無數禁制,甚至元神老祖司馬師都不時坐鎮在那里。
每日都有供奉丹師,風水地師,天星陰陽師品嘗福地周圍的三十六口靈泉,以靈泉調配的天然丹水澆灌,觀察周圍的地氣,一旦有靈泉發苦,地氣呈兇,便有欽天監一群供奉嚴查到底,把它看得跟司馬家的祖墳一樣重要。
但在此處,這巨大的可以開辟數百座城池的土丘,卻盡是如此吉地。
“紫宸砂,又稱北辰砂,北斗砂,所在之地必是龍脈結穴。”
“這土丘全盛至極,何止一條龍脈,周圍山勢蜿蜒成龍,共有九龍盤繞,這北辰之砂至尊至貴,絕無可能是洞天自然孕育,當是方士使人以五色砂積土成丘,盡奪九龍之氣,呈九龍祭天的驚世大局。”
“此局不是尋常布局,用在營造風水之上,有太過霸道之嫌,必受龍脈反噬。但方士以此局布置祭神臺,卻恰到好處。因為無論何人陪葬此局,都壓不下九龍,無論是何宗門營造此局,都有氣運斷絕之虞,但此地,偏偏是祭天的祭臺。”
“九龍承受地氣而生,以天凌地,卻是自然而然。”
“天道高遠,受何祭祀都不為過。”
“可惜……這等大吉福地,卻被人一掌打入地下,將方圓數十萬里的生機一并斷絕。那一掌之下,周圍的九條龍脈皆被斷首,之前這片福地是如何享盡天地鐘愛,這一刻,便受了何等的反噬。”
“正是山勢高大而風雨侵焉!”
“山下有風,為蠱卦,這一掌擊碎土丘的外力,就是風;而外力破壞之下,這風水福址,天眷大局,曾經的祥瑞靈氣反噬作用于內,便是‘蠱’!”
“山下有風,風吹生蠱,這就是易經六十四卦中蠱象的道理,平常的‘蠱’,只是風雨侵襲之下內部腐敗的隱患而已,而這卻是山崩地裂之后,萬蠱侵蝕之下,一切祥瑞化為毒瘴,群蠱相互吞噬,養出的蠱王!”
“我愿稱此地為,萬蠱魔巢!”
錢晨凝重道:“所以,此地必然毒蟲叢生,暗藏不知道多少毒物魔物,那五色土下也當是密密麻麻的洞穴!”
司傾城駭然道:“師兄你是說,這五色土丘下面,都是蟲子?”
“何止蟲豸?”錢晨微微搖頭道:“我說的蠱,乃是衰敗、濁惡、陰沉、污穢、毒瘴之氣所生的一切異物。這蠱可以是毒蟲,可以是陰魂,可以是魔物,可以是邪祟,可以是修士,甚至可以是——人心!”
“此地的一切,已經盡在我掌握之中!”司馬越冷笑道:“這喧嘩魔界被我等反復探索,什么危險都已經摸清楚了,包括喧囂魔音,無間風煞,包括蠱魔,我司馬家皆有后手應對,此地與我等來說,如履平地!”
他身旁的老者微微點頭,俯視銅殿之外的眾人:“但那些世家散修,初入喧嘩魔界,若是有幸走了我等清理過的道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這里大多數人對我們都沒用,削弱一下那些世家真人的戰力,也是好的,所以……我已經請諸位魔門同道出手,在此地布置了一些小小的‘驚喜’。太子可與我一起看一番好戲!”
“叔父高明!”司馬越笑道。
他回頭凝視著遠方的錢晨,冷冷道:“這想必是……很大的驚喜!李太白……我看你能逍遙到幾時。”
“王知遠找你,真是找錯人了!”
錢晨的本體,立身于那無數糾纏的隧道。他站在那風煞呼嘯的洞穴口邊,聽著耳中那狂躁喧囂的魔音,毫無所覺,甚至臉上還浮現了一個微笑,聽他低聲唱道:“好音,好樂!此地正是天生的樂器,叫我不禁手癢。”
他低聲哼唱道:“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一首失空斬,獻給所有司馬家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