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謝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道友信不過其他世家真人。那么此次突襲祭神臺,就是我等三人了?”
“怎么會!”錢晨失笑一聲,隨手一指司傾城道:“師妹你在旁接應,不隨我們突襲!”
司傾城瓊鼻一皺,帶著一分不甘心道:“師兄!”
“此次要對付的,最低也是一尊陽神,師妹你和陰神修士掰掰手腕還可以,遇到了陽神真人,還要勞費我等照顧你!”
錢晨對師妹的小小怨氣視若無睹,又回頭對謝安道:“而且這金陵洞天之中,除了魔道、世家之外,其他不都是我的‘人’嗎?”
“除去正邪雙方?”謝安有些不解:“那還有什么人?”
錢晨微微一笑,隨手用昆侖鏡光照過……
他們身處的黑暗之中,一道光線劃破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四下里的種種身影,都因為這一道微光顯現出來。
一名背著破鐵劍的修士,立身于黑暗之中,他已成骸骨的手放在了鐵劍之上,好像按著一把銹鐵片一樣。
卻讓謝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按住了九韶定音劍,天音劍氣驟然低昂,似有無窮戰意……
遠方的石壁上,一條千丈龍尸已經腐爛了一半,長長的身軀暴露出肋骨,猶如百足蜈蚣的利爪一般,抓著身下的巖壁。
尸龍兩根長須飄動,無光的眼眸沒有反射絲毫的幽光,真龍的威嚴早已不再!
羽化的天人張開雙翼,一半是神祇,一半是魔鬼……
無頭的黑甲騎士,長槍挑著一顆不知從那里尋來的頭顱,騎在那干枯瘦小的尸馬身上。
化血翼蛇銜著一柄滴血的魔刀,盤身在石柱之上,猶如小狗一樣朝著錢晨搖晃著尾巴。
密密麻麻的玉蛛織女,擁簇著一個半人半蛛的女神,從上方的深淵用一根銀絲垂落下來,在半空結出一張籠罩了小半個深淵的巨大魔網。
神女端坐網中,她緩緩抬頭朝著錢晨看過去,神情坦然,眼中那瘋狂的魔性已經消失,化為了另一種執著和堅定。
三首的魔犬,目光兇戾而血紅,齜起的獠牙垂落絲絲涎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又一個小坑。
尖嘴的雷公手持斷裂的神錘。
飛天的飄帶已經殘破。
唯有鬼魅般的伎樂天女,還在宛轉歌唱……
一具具神祇的尸骨兇靈,祭神臺內盤踞的魔神,在那一道鏡光之下若隱若現的顯現甚至讓謝安錯覺以為那都是昆侖鏡幻化而出的景象。
這些兇靈魔神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們,或者說都投在了錢晨的身上。
蛛女羅氏的聲音回蕩在這靜謐的黑暗之中:“神主說你會幫他還那萬年前的債!”
錢晨臉皮一陣抽動,燭九陰在這瞎承諾什么呢?萬年前的魔劫明明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事情,憑什么要他來還債……
羅氏盈盈跪倒在地垂首道:“大人若是能帶她們回來我愿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她顫抖的抬起右臂,指尖之上,一具織女的尸體橫躺在玉蛛身上。
“萬年前的哀歌,又將于今日奏響燭龍答應我們的事情請你一定要做到!”
羽化天人緩緩開口道,她說著一種異族的語言,語調奇異,卻能讓人不由自主的聽懂,這是昆侖洲人族的語言這羽化天人竟然是仙秦時期才并入神州的異族天人。
羽化天人張開的雙翼,屬于魔鬼的那一張骨翼之上懸掛著一具具尸骸。
那些幼小的尸骨,背后的骨骼有退化了的羽翼的痕跡!
“吾等別無所求!”雷公的聲音低沉猶如悶雷一般回蕩在這里:“惟愿神庭再次昌盛!惟愿吾主重生!”
身背鐵劍的修士,低聲幽幽道:“我并非為偽神而來是大方士認可了你!”
無頭的騎士緩緩打出了一面旗幟上書——蒙!
數十具甲士人俑,匯聚在這一面旗幟之上,數面殘破的戰旗一柄升起——‘王’、‘李’、玄鳥旗。
以及黑地,帶著長長飄帶的——秦!
一曲蒼茫的戰歌似從千古之前傳來,回蕩在那些旗幟之下——“巍巍仙秦,戰死不休!”
這密密麻麻的兇靈尸骨,讓司師妹嚇了一跳,謝安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錢晨聽到這些人亂講,說什么‘燭龍’‘大方士’什么的,只能干笑的兩聲,強行解釋了一句道:“其實燭龍魔君也意欲掙脫九幽,得以重生。所以除了西王母之外,這位魔君與我們也有些合作!”
謝安石無言以對,只能艱難道:“李爾道友真是……高瞻遠矚!”
他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心中竟然為魔道有了一絲同情。果然,此地除了魔道之外,都是自己人!就連魔道最大的靠山都被此人拉攏了!李爾……不,陶弘景天師真是一位可怕的存在。
傳聞這位天師甚至想厘清天下神祇位格與道門的傳承道統,煉制一張靈寶‘真靈業位圖’,來梳理天下道門、神祇!
這等可怖可畏的想法,差一點激起了整個道門內亂!
更是要其他兩位天師聯手逼上門去,請動了三尊上界天神,才讓他放棄這個想法。
錢晨一一掃視過這些前古兇靈,平靜道:“燭龍欠下的債,當然要他自己來還!”羅氏深深垂首,卻聽聞錢晨語調一轉道:“但是,羅天重光之日,已然不遠。你們所求的,都會在羅天之中重生,萬載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挽回!”
“如此!”
羅氏盈盈一拜,身后無數織女玉蛛朝著她匯聚而來,銀絲交織成一個世界,無數陣法被一只只玉蛛紡織了出來,最終匯聚成一張巨大的羅網,一片殺機隱隱的陣勢。
“妾身愿為大人效勞!”
昆侖鏡光華落下,那無數兇靈再次隱沒在黑暗之中。
司傾城看著眼前深邃的黑暗,感覺似乎有無數眼光從黑暗之中窺來,身上有一種麻麻的感覺,她不自覺的拉住了錢晨的袖子,錢晨卻隨手把昆侖鏡塞了過去。
任由師妹手忙腳亂的接過青銅鏡子,錢晨看向祭神臺的方向,微微一笑道:“那就走吧!別讓他們久等了!”
待到三人出現在祭神臺面前的時候,這才悚然動容,祭神臺上,殘余的魔道弟子駐守四方。那些最低也是結丹之士的魔道弟子,各自擁簇著一位陽神老魔,布成一座座玄奇的陣勢。
祭神臺東西南北,分別是一尊盤坐在白骨廟中,有喜怒哀樂四張面孔的四面邪佛。
一道無數血影穿梭在濤濤血河之中,模糊的血影纏繞著兇厲之氣,血河之下似有無盡尸骨。
數十條燃燒這魔火的鎖鏈交織,托起的一輪黑色的大日。
還有仿佛冰封的靈柩,里面隱隱可以看見一具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尸體!
這四座魔陣有陽神魔修主持,又有魔道的精英種子、真傳弟子率領一眾魔頭、神魔、惡鬼、煉尸布置,氣息淵深,將祭神臺守護的嚴嚴實實,竟不遜于各大仙門的鎮山大陣!
絕非一時一刻可以破開的。
謝安自詡就算喚出王龍象和謝靈運身上所藏的兩件靈寶,全力出手之下,十天半個月也都無法破開這四道相互呼應的陣法分毫。
“這四座魔陣內里森嚴,我等怎么闖進去!”
謝安下意識的看向了錢晨,錢晨卻向隱身在祭神臺旁廢墟的暗處窺視著這里的某人招手道:“在這里啊!小姬!”
姬眕聽聞傳音,嚇了一大跳,察覺到神識得指引,才以無形劍光遁至錢晨的所在。他看到錢晨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問道:“你不是闖入了石臺之中嗎?什么時候出來的!”
“這不重要,來!見過你的老上級!”錢晨熱情招呼道。
姬眕看到謝安,連忙拱手行禮道:“謝公!”
謝安微微抬手,示意現在不是說那么多的時候,他再窺了四座魔陣數刻,眉頭越發緊皺,駭然道:“血海道血河殘影輪回劫,心佛宗天佛震怒屠四方,九幽道十絕大日凌天下,趕尸派寒冰為柩葬魔軀……縱然只是他們各宗鎮教陣法的一種變化,但也絕非老夫一人能破……”
“就算我世家傾盡全力攻打,只要元神不出,魔道守個十年八年也不成問題!”
姬眕點頭道:“這四座大陣皆以陽神魔修主陣,在他們主持之下,我雖然在魔道之中留了一兩個后手,但也沒辦法擾亂大陣!”
他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若是我隱身魔道,倒是有一次動手的機會!”
錢晨卻抬手道:“無妨,你的百步飛劍雖然有刺殺陽神的機會,但動手也無非擾亂陣法一滯而已,四座陣勢相互配合之下,很難抓住這種機會。而你一旦動手,幾乎必死。就為了這四座魔陣,不值當!”
“這四座陣法根本攔不住我!”
錢晨在想要不要現在叫燭九陰出手,打開通往七星燈祭的道路。
但算了一下時辰,距離血祭發動還有幾個時辰,如今動手,魔道可以撤陣回援,并不是最好的時機。而且這些魔頭布成大陣,正好也方便他拿他們來煉丹……